东瓯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作为东瓯市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自打成立以来便年年生意兴隆,甭管初一十五、过年放假,每的病人就跟流水似的进进出出。
夏孙筑领着两个民警,从呜哇呜哇鸣笛的救护车里出来时,附二医急诊处正赶上十分难得的清闲。所以当王安被人手忙脚乱地抬下来,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显得有点郁闷。这才刚把上一个急救病人送进手术室呢,还没休息超过15分钟,就又有倒霉蛋上门了。
不过值班的护士抱怨归抱怨,但还是脚步匆匆跑上前来。
她低头一看昏迷不醒的病人,不禁惊呼一声:“怎么又是他?”
夏孙筑看了护士一眼,有点慌张地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啊!微博网老板的舅舅嘛!”护士一边帮忙把推车往里面推,一边道,“这人去年在我们脑外科住了好几个月,才出院不到半年呢!他又怎么啦?”
“撞到了……”夏孙筑心虚无比,都不敢看护士的眼睛。
那护士看着王安半死不死的模样,又深深地感叹道:“唉,这个帅哥真是红颜薄命,三两头的命悬一线……”
夏孙筑无言以对。
话间,王安就被急救中心的值班医生接手了。
那医生基本功十足,稍作检查,便马上宣布要做手术。
夏孙筑本能地就想跑,可那护士却江湖经验十足,一把拉住夏孙筑的手腕,大声问道:“你是病人的家属还是同事?”
“都不是,我只是送他过来的……”夏孙筑支吾道。
护士马上道:“那你把他家属叫来吧,先把费交了。”
夏孙筑略一傻眼,然后马上掏出证件,在护士面前晃了一下,道:“我是省公安厅的警察,这个人是我们的嫌犯。现在出于办案需要,我不能和他的家属见面。”
“那行。”护士反应相当灵活,她才不管什么嫌犯不嫌犯的,看病交钱、经地义,就算是名人的亲戚也不能赊账,她看着夏孙筑,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他家里人来不了,你先帮忙把钱垫了吧,人家微博网的老板欠不了你这个钱。喏,缴费是在那个窗口。”
护士侧过身,给夏孙筑指了指不远处的交费处。
夏孙筑肚子里忍不住骂娘。这回他们出来没办手续,现在出了这档次事情,如果他替王安垫付手术费,那钱可得从自己的腰包里掏。而且一旦这钱掏出来了,再想找组织报销,或者跟程立平摊之类的——这么好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啊!
“那个……你等一下。”夏孙筑快步走到急诊室门口,左右扫了一眼,瞧见跟他一起过来的俩货正在不远处抽烟,大声喊道,“老梁!张超!你们过来一下。”
老梁眉头一皱,叼着烟走上前来。
夏孙筑张嘴就借钱道:“老梁,我身上没带钱,你先帮忙把手术费掏一下,回去再找办公室报销。”
“我也没钱。”老梁精得很,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把额毛票和钢镚,跟夏孙筑装可怜道,“我特么身上就这么多,还能买两包红双喜,要的话你就拿去。”
夏孙筑没好气道:“操,你的卡呢?”
老梁完全不虚,直接正面怼回去:“操,老子到外地出差,吃公家的、住公家的,带卡干嘛?这人是你弄成这样的,你还找我要钱?”
夏孙筑拿这刺头没办法,转头问张超道:“张,你有没有钱?”
“他有个屁的钱。”老梁替张回答道,“人家孩子刚来上班才个月,工资都还没焐热呢!”
护士一看这仨外地警察是要耍赖的样子,拉下脸道:“你们没钱我可打电话叫家属了啊。”
“别别……”夏孙筑瞪了老梁一眼,不甘不愿地拿出钱包,把自己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有钱就早点拿出来嘛!密码是多少?”护士不拿自己当外人。
夏孙筑黑着脸,报了六位数。
这回出门,他原本想着是要拍一拍黄少菊的马屁,可这特么来东瓯市还没超过4时内,事情没办好,反而先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妈的,这特么什么世道,拍个马屁的成本都这么高!
而且现在就算把马屁拍到位,貌似也没什么用了。
万一秦风的舅舅真要挂了,这个黑锅,他明显背定了啊!
护士很快就把卡拿了回来,顺便交给夏孙筑一张清单。夏孙筑看了眼上面的数字,眼皮猛地一跳。他恨恨地把清单捏成一团,塞回口袋里,然后从另一边的兜里拿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刚要点烟,又被护士赶出了门。夏孙筑只好跟个民工似的,蹲到墙角去抽闷烟。他长长地吸一口,让火辣辣的感觉充满整个肺部,然后缓缓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笔直的青烟。
麻痹的,出师不利,忧愁啊……
夏孙筑转头瞥了眼老梁和张超,眼里满是火,看得张超很是心有戚戚。
跟班的警察张超其实根本不晓得自己这回是出来干嘛的,只是程立让他来,他就跟来了。老梁则是龙建宇指派过来的,他是四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出公差”的人。原本这么安排,是为了将来有人抓尾巴、找麻烦的时候,能有个人出来顶岗;而如果这趟差事办成了,将来论功行赏,老梁的存在,也可以当作一个账面上的依据。
老梁是个老干警,有无良的一面,也有崇高的一面。
如果刑讯逼供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那么伪造口供,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昨之前,老梁一直以为东瓯市的“政法系窝案”是真实存在的,可看程立和夏孙筑刚才的反应,他却隐隐感到了有点不太对劲。但老梁聪明,他什么都不,也什么都不问。
张超抽了两口烟,觉得蹲着的姿势实在是有碍观瞻,他站起身来,弱弱地声对夏孙筑道:“夏科,这钱应该可以找厅里报的,程主任让办公室的财务弄一下,很方便的。”
“用你吗?我不知道吗?”夏孙筑没好气道,嘴里又嘀咕,“妈的这个程立,一出事情,他人就不见了,刚才还跟我马上就过来,这都0多分钟,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正着,急诊大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呜哇呜哇的鸣笛。
这鸣笛和救护车的呜哇呜哇不太一样,老梁下意识地就蹭地跳了起来,再转头看去,便见到几个身穿警服的公安从警车上跑下来。
为首一个胖子,模样看起来就像个球一样。
章钊平哼哧哼哧地跑进急诊室,然后没过几秒钟,方才那值班护士就领着章钊平出来,抬手朝夏孙筑三个人这边一指,:“喏,那边。”
跟着章钊平一起跑来的几个民警,马上跟虎狼似的围了过去。
夏孙筑一看不妙,急忙又掏出证件,道:“别误会,我们是省厅下来办案的,自己人。”
“找的就是你们几个。”章钊平走到夏孙筑跟前,黑着脸道,“来我们东瓯市办案,有手续吗?有文件吗?没证据就抓人,还刑讯逼供把人弄进医院了。要是把人弄死了,这责任你担得起吗?你们什么都不用了,配合点跟我们回去一趟。”
夏孙筑无言以对。
老梁倒是冷静很多,问道:“我们程立主任呢?”
章钊平没好气道:“你们龙厅长关照,让他先回杭城去了。”
“操!”夏孙筑磨了磨牙。
程立这孙子,自己跑路了,却留他在这里背黑锅。
这口锅老子不背啊!
“同志,我有情况要反映。”夏孙筑倒戈就倒戈,“我昨晚上才到这里,程立跟我是秘密任务,我只是服从组织命令……”
“回我们局里吧。”章钊平淡淡道,“我们徐局在等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