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换个地方?”
唐奕的话出人意料,“欧罗巴,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王安石闻之大喜,不由自主的就要起身给唐奕鞠个躬。
看来,从前是误会他了,唐子浩,大仁大义啊!!
哪成想,唐奕接下来一句,没把王安石气死。
“欧罗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就宋公序这样的能人才混得下去吧!”
“你什么意思?”王安石立马冷着脸子瞪着唐奕。
开玩笑,王真服过谁?唐奕在他眼里都是山炮,更别别人了。
一个宋公序就把他比下去了?
哦,特么那个奢靡成性的腐败老官僚在欧洲玩的转,我王安石就玩不转了?还得要你同情怜悯,给我换个地方?
王真忍不了了,明知道对面这孙子有激将之嫌,也特么不、能、怂!!
“把话清楚!!”
“你什么意思?”
唐奕斜靠竹几望着厅外,余光瞄了一眼王安石。
苦口婆心道:“真不是激你,在这一点上,宋公序确实比你强。”
“”
王安石没话在运气。
唐奕继续浇油,“人家去了埃及不到一年,你看看把那地方弄的,有声有色、井井有条,眼瞅着就成大宋的一个税收要地了。”
“”
王安石没话还在运气。
“而且啊”唐奕继续。
“你不知道吧,现在埃及汉学横行,宋人无忌!!”
“好好的一个宗教国家,马上就人人汉话,个个听戏文了。”
“让宋公序忽悠的那叫一个服帖。”
“哼!!”王安石眯着眼睛,终于爆发了。
“起忽悠”
“子浩比宋公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意思是,你当我傻啊?不知道这是激将之法?
可唐奕也眼神一眯,“是吗?”
“那介甫有用吗?”
“你!!”王安石气坏了,憋的满脸通红。
“来人!!”气急败坏地怒吼出声。
“送客!!”
“别啊!!”唐奕苦着脸,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笑。
“怎么聊的好好的,就赶人呢?”
一边被下人几乎架着往出走,一边嚷嚷:”介甫要是不想去,可一定告诉我哈。”
“我出面,给你换地方!”
“没事儿,咱话还要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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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唐奕赶出去,王安石独进坐在厅中气闷。
这时,安石之子,王雱默然从后厅闪出。
显然刚刚二人的对话,他是听见了的,阴着脸沉思良久,方道:“父亲以为唐疯子真的会给父亲换一个去处吗?”
“会。”
王安石脸色比儿子还黑,缓缓点头,“一定会!”
“他虽卸去镇疆王爵,可是仍然是辅政大员,出去的话,又怎会不履行?”
“那”王雱一脸希冀。“那父亲何不暂且避让,服一回软又如何?”
停顿一下,“若欧罗巴真如唐疯子所言,还是”
“还是不去为妙吧?”
不想,王安石闻罢,猛一拍竹几,咆哮怒吼:
“你爹我丢不起这个人!!!!”
唐奕这是赤果果的阳谋,“阳谋”懂不懂??
你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就是拿他没办法。
今在他府里这段对话要是传出去,他王安石去了欧洲,明他还是那个刚正的王安石。
他要有一丝一毫退缩,那他就不是王安石了。
从今往后,大宋朝也没人再瞧得起他这个懦夫!!
王真什么人?立地成圣没意思,人家要倒立成圣,能受得了这种屈辱吗??
瞪着牛眼,状若疯魔:“还就不信了!!”
“宋公序去得,我王安石凭什么就去不得!!”
王雱一叹,知道父亲心意已决,再劝无果。
“那孩儿愿随父亲同去。”
“嗯”这回王真倒是没硬气,可能一辈子回不来,他还真不敢把家人留在大宋。
“你”
“你去牙行一趟。”
“看看有没有愿意远走欧罗巴的武师、卫士。”
“呃”王雱无语,“好,好吧!”
看来,唐疯子的话父亲是真往心里去了。
“孩儿这就去办。”
“等等。”
“父亲还有什么事?”
“那什么”王安石支吾着。“顺道把管家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
王雱退出厅中,没一会儿,管家进来,行礼问话。
“老爷有何吩咐”
“这个”
“这个这个”
“这个这个这个”
王安石脸都是绿的,又支吾了半。
“这个你这几物色一二”
“看看有没有”
“有没良家娘子愿来府上做妾。”
“啊啊?”
管家都懵了,啥意思啊?下意识蹦出一句。
“给,给谁纳妾啊?”
公子王雱可才十九,媳妇还没过门儿呢,就纳妾?
“废话!!”
王安石又羞又怒,“当然是老爷我!!”
“哦哦!”
管家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多问了,急急答应下来。
“那老仆这就去找,定给老爷寻一门良家好娘子。”
“不是一门!!”王安石都不好意思正眼看管家。
“是,是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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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唐奕出了王家宅子,还不知道,为了去欧洲,那边王真已经拼了。
此时,唐奕心里还在默念,“欧洲人民啊,别怪我”
“不激一激王真,他是不会给他们带去文明的。”
仰头望,时辰尚早。
本来应该马上躲回宫里,可是,唐奕拐了个弯,去了杨家。
有些人唐奕要躲着,可有些人,则他要主动去找。
否则,于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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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玉在家,而且很巧,不光杨怀玉在家。
一到杨府,唐奕才发现,曹老二、秀才,还有阎王营和他南下的那几十个老兵都在。
甚至曹满江、李方休、胡林,这些在早就退出军界,在观澜做教官的人也在。
这是赶上了阎王营的兄弟们在一块聚会,喝酒。
而众人显然对唐奕的突然到来十分意外,好几桌子人怔怔地看着唐奕进来,一时之间竟无人搭话。
倒是曹觉先反应过来,起身迎上去。
“哟,你躲的好好的,怎出来了?”
唐奕不答,越过曹觉,来到杨怀玉身边。
六年未见,杨二哥沧桑了不少,岁月在眼神里添了忧郁,在脸上刻上了皱纹。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宋将星,蹉跎数年,那股英气却是隐而不见了。
唐奕心头一酸,更加体会,他的今是多少人用前程和性命帮他换回来的。
抓起一坛老酒,举到杨怀玉面前。
“兄弟对不住你,自罚一坛!”
仰头就要灌,却是一把被杨怀玉拦下了。
声音略带沙哑,“一会要回宫,少喝。”
唐奕摇头,“该喝。”
杨怀玉闻罢,长须掩盖的大嘴漏出一排白牙,“确实该喝”
“也好!”一把夺过酒坛。“这一坛,兄弟帮你担了!!”
言罢,仰头就灌,似要把这数年的阴郁,还有兄弟担当,连同烈酒穿肠而过。
唐奕笑了,默默地看着杨怀玉把一整坛酒灌下去。
心中畅快,怎可言表!?
这!
就是兄弟!
待杨怀玉豪饮作罢,唐奕这才招呼众人坐下,开怀一笑。
“今来,是给杨二哥一个交待,也给大伙儿一个交待!!”
杨怀玉一振,唐奕话中之意,他这赋闲的日子想来是终于到头了。
倒是曹觉听到唐奕要给大伙儿一个交待,表情上并无变化,低头把玩着酒杯。
“现在合适吗?”
唐奕摇头,“只有应该不应该,没有合不合适。”
“明官家就会下旨,为你们平反,且官复”
“你先等等。”曹觉打断唐奕。
“好意心领了,兄弟当到你这份儿上,当的没话!”
“不过”抬头看向唐奕,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意。“不过,你问过兄弟们的意见吗?”
唐奕一怔,“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曹老二又低下头,添着嘴唇,把玩着酒碗。
“累了,不想官复原职,也不想砍来砍去了。”
“”
唐奕只觉心里又是一紧,这不像是曹觉应该的话。
急道:“你放心,不会添什么麻烦,别听你大哥的!”
他听曹佾过,劝曹觉退出军界。
“真累了”却是秀才低沉的出声,替曹觉了下去。
看着酒桌上四十多个阎王营的兄弟,“这些年”
“从邓州打到广南,又从广南打到燕云”
“然后是涯州、占城!!”
“埃及罗马!!”
秀才眼睛有些湿润,“大宋十几年间,只要有战,必有咱们的身影”
苦笑一声,“可是结果呢?”
“邓州营从五百号人打到十九个!!”
“阎王营从五千个弟兄,打剩不到两千!!”
指着厅上分桌落坐的四十多个兄弟,“随大郎南下的五十人”
“又有七个交待在了外头。”
“真的累了”
“想歇歇。”
曹觉此时先是自嘲的一笑,随之也湿了眼眶,接过话头儿。
“我大哥跟我让我退出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服。”
“老子才三十出头儿,正当年啊!!再打二十年也不是问题。”
“可是,和兄弟们一聊这才发现”
撇头看向唐奕,“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也该安定下来,好好过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