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道牧赏荷看日出,静待童征寻上门来。
不知不觉,就临正午时分,道牧爆嗮在灼热的阳光中。但见他却与常人无异,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仙缕道衣上的金丝缕在阳光下不仅没有泛光,反倒变得黝黑,暗金深沉。
护卫们早已躲到阴凉处,都在议论道牧真像个奇葩,事事都与人反常。
道牧倏然睁开双眼,抬头仰望苍巅,就见童征骑乘红顶仙鹤临空。
童征神情淡漠,迎着道牧的血眸,左手招一下,“道牧,跟我来!”
道牧猛然起身,“阿萌!”纵身一跃。
阿萌化风而至,将道牧驮起蹬空而去。红顶仙鹤振翅破风,阿萌腾云驾雾与仙鹤并驾齐驱。
童征连正眼都没看道牧一下,盘坐在仙鹤背上,闭目养神,“此次志向会,各大脉承的山主将会亲自临场,今非昔比。你无需恁般低调,这关系你的未来,我的颜面。”
道牧面色有些沉重,他越是想要低调,事情总是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山主们皆为仙才而出山?”若山主们想要看看所谓不世出仙才的英姿,也不用拉下面子来志向会。
“嗯。”童征淡淡应一声,却没跟道牧细讲,端端正正打坐,不言不语。
道牧也不恼,目光闪烁,陷入沉思。未来真是充满不确定性,若是以往的志向会还好操作。如今全是山主带头,那他道牧又会面临可能被所有脉承拒绝的窘境。
等明年再拜?
面对未来的艰难窘境,以及本能对未知的恐惧,道牧也不能免俗,心生逃避的念头。
一年又一年?
道牧心中冷笑,背诵度牧经,挥动心灵慧剑,斩灭逃避的念头。度牧经,先度己,再度人,度牧度苍生。
噫,我能以心灵慧剑斩他念,可不可以挥决刀度人,度灾,度魔,度苍生?
这念头一出,大量想法如泉涌。道牧心中喜悦掩藏不住,露出在表。对未来又充满希望,对未知充满冒险的喜悦。
当务之急,无论什么脉承,先拜入祝织山,寻个静逸福地,吞吐仙气,参天悟道。
半个时辰后,道牧他们飞临祝织山主峰的半山腰,半山腰悬浮着十一个浮空山峰。这些浮空山峰上有禽飞兽走的,有御剑腾云的,各显神通。
童征不像几天前,还会给道牧介绍。如今道牧也只能通过巨量的人流,大概猜测出这里是祝织山各大脉承相互交流,贸易,结伴领师门悬赏任务等等作用。
童征将道牧领到最大一座浮空山峰,山峰周围仙鹤白鹭环绕,仙光霞瑞似瀑布垂泄。仙音梵声被鼎沸的人声淹没,若有若无的,似幻似真。
远远望去都能够看到似圆盘中装满黑芝麻一样的人。登临山峰平台,道牧咽了咽口水,“也太夸张了吧?”
道牧看着一个个身着各自脉承道袍,佩挂身份牌,修着祝织山纹章的祝织山弟子,心中忍不住埋汰,“老生还多过十倍不止。”
童征眉头微皱,似不喜这个热闹的场面,“此次不同往日,此次志向会将会持续三天三夜,祝织山三千六百多个脉承齐聚一堂。”
童征也不愿意跟道牧过多废话,直言道牧若看中哪个脉承,直接拿出一块免试彩帛与负责人,或者山主。
道牧看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场面,“若是他们不收呢?”
童征仰着头看苍蓝云白,宽阔的苍天却无法让他放松。脸上不耐若隐若现,似在强行忍住怒气。
须臾,童征微微转头,余光扫过道牧,“免试彩帛就算是织仙宫都会承接下来,至于收不收你,接下来就看我的本事了。”
童征转过身去,背对道牧,“本仙既然敢给你们免试彩帛,连一个人都无法安排?”纵身一跃,盘坐红顶仙鹤背上,转头正眼看道牧,“既然有四张免试彩帛,你最好投四个脉承,我视情况给你一个好的归宿。”
童征连自称都变得不甚统一,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自称本仙,可见童征还有很多烦心事儿。
“童征长老,你真是个好人。”道牧不恼童征的态度,反倒对童征行一个大礼,“若小道提前决定好,还要借宿一段时间,还望童征长老莫嫌弃小道。”
童征冷冷俯视道牧,不言不语十数息。转正身体,拍拍仙鹤颈脖,飞升登巅,穿梭云海而去。
“他已经没多少精力放在我身上,拜入祝织山,潜修几十年,他也忘了我这个废物……”道牧目送童征远去,还嘀咕着要让伏牛堂把童征圣人的形象塑造得更完美一些,童征就会更快忘却自己,而被族内斗争,同门斗争而束缚。
道牧指着人海,“阿萌,你陪我一起?”扫眼望去多是男弟子,女弟子的身影也有,比例却很少。
哞哞,阿萌摇着头,连连后退,她毕竟也是女孩家家。
道牧将阿萌收入储牧空间,灵识探出,发现牧道脉承的区域,活动的人较于其他区域少很多。
那些脉承的山主也都没来,道牧心中暗喜,踏着酒鬼瞎晃,融入风流。一刻钟后,道牧深入会场,临至牧道区域。
植牧,兽牧,玄牧,牧匠四个区,每一个区又细分小区域,其中要数玄牧细分最多,金木水火土风雷,奇门遁甲,等等玄玄道术。
道牧走进牧道脉承的区域,没有受到特殊关注。唯有新人看见道牧的黑金剑牌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其他人反应平平,似乎是这种场面见多了。
道牧走过一圈,看见最边边角有一块不起眼的桌席,花名玉册、白玉笔、玉髓砚等等物件一应俱全,却没有任何人看管,更别提有人招待。
物件也都一样,唯独区域小了人家一半,也没有其脉承的弟子,竖着一块牌匾,写着“杂牧”二字。
道牧心有悸动,兴许这是他最好的选择。这里没人,说明弟子不多,根本派不出人来。只是这杂牧不知是生牧还是死牧,亦或者说都是,杂牧就是专门给其他牧道者做杂活累活?
道牧琢不定,跩开步走向最近一个牧道弟子,作揖行一礼,“劳烦师兄,小弟想打个问讯。”指着那牌匾问道,“杂牧修的是什么道,属于生牧,还是死牧?”
“你自己不识字啊!”那人尖嘴猴腮,矮道牧不少,女性一般身高,两手插着腰,怒目圆睁,“你自己不识字,不会问其他人啊!”
道牧剑眉微皱,这人好不通情达理,好声好气跟他打个问讯,若他好声好气跟自己讲来,手心那十斤灵髓将会是他的了。
周围其他同门哈哈大笑,丝毫不把道牧放在眼里。其他过路的人对着道牧指指点点,或是嘲笑,或是疑惑,或是淡漠,或是玩味,众生百态。
“接下来,该不会有老套的剧情发生吧?”道牧环视周遭,目光扫过人群,等一个憨实的好人来给他解围。
道牧站在原地等了数十息,也不见有一个人来给他解围。前来围观和嘲笑他的人,反倒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开始联想起道牧的身份。
“牧剑山弟子,道牧?他该不会就是榜单第六那个吧?”
“这名头很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正当时,从他处传来一阵动静,“围观我牧道脉承作甚!”人还未到,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道牧蓦然回首,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美女跩步而来,她一张精致面孔上神情张扬。
右边佩挂鞭子,左边佩挂一串皮袋,双腿绑着匕首,脚踏兽皮靴。少了几分女人的柔,多了几分男人的钢,有种特殊中性气质。
“兽牧。”道牧从其野性十足的气质,立马断定其道统。
“新人?”那短发美女近身道牧,围着道牧嗅了嗅,惊讶道,“男性植牧牧道者,难得难得。”
短发美女也不理会道牧肯不肯,右手倏然探出如鹰爪,一把捏住道牧光滑下巴,上下左右都看个遍,再揉捏道牧胸部、腹部、腰间,大腿,双臂。
“牧剑双修能能走到你这一步,堪称奇迹。”短发美左手握着道牧右臂,右手伸出握住道牧右手,“我是陆婷,兽牧。你就是那个榜单第六的道牧吧?”
“是我。”道牧只觉别扭,好似性别互换恁般。“我就想打个问讯……”
“你一个植牧,发甚癫疯,来兽牧区问讯!”陆婷也不避嫌,牵着道牧的手,拉着不知所措的道牧往植牧区走。“来我领你去植牧区,如你这等鬼才若去剑修脉承,定是毁了!”
“……”道牧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婷搭话。
陆婷只当道牧是紧张,灿笑问道,“道牧师弟,跟师姐讲讲,你为何不用参与通关测试?”
道牧嘴巴才开,还没来得及讲话,虚空传来声音,“陆婷师姐,山主寻你商事,速来!速来!”
陆婷柳眉一皱,猛然驻步,“催催催,恁地要死哩,急着把道统托付给我?”
话才落,抬手招来附近一个女弟子,“师妹,这个鬼才对我牧道脉承极其重要。”把道牧的手与女弟子的手合在一起,“你且带他去植牧报道,待我回来再决定他去哪儿。”
“唉……”道牧话都还没说,陆婷已经消失得无影踪。
空留下一众好事者错愕不解,气氛顿时陷入诡异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