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不停的点头,李岩交待好,头往后仰,将玉树打量了遍,替她理了理头发,用力敲了敲车门,拉开门,探头出去,冲骑在马上,正看过来的孙容招了招手,“孙管事,我有点东西,寄在京城一家铺子里,得让玉树跑一趟拿回来,你能给她匹马吗?”
孙容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示意紧挨着的护卫将备马解下一匹,玉树跳下车接过,上马折返,直奔京城。
李岩掀着帘子,看着玉树一骑烟尘远了,收回目光,打量着四周。
斜前方刚刚露出丝丝鱼肚白,一层薄薄的寒冷寂静的雾贴在辽阔的平原上,一片片枯干挺直的树干直立在晨雾中。李岩轻轻吸了口气带着丝丝烟尘味儿的晨雾,这样的中原景象,她看过无数次,时间不同,空间还是那个空间,景象还是那些景象。
李岩放下帘子,四下看了看,大约是临时寻的车子,车厢里很简陋,除了车厢一角堆着的一床厚棉被,别无它物,李岩拉开被子,一半铺在下面,另一半裹在身上,蜷缩进去,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
越来越远有京城里,此刻正缇骑四出,全城戒备。
淮南王府四周散布着不多,却足够看管起整个淮南王府的殿前侍卫,府门口,几排侍卫站的笔直,大理寺刑部以及宫里的内侍,和殿前侍卫一起,从正门往里,一处一处查进去。
李岩和淮南王府是旧识,大火之前,又一直住在淮南王府,仔细查一查淮南王府,并不为过。
周睿和余书避在淮南王府对面的茶坊里,远远看着淮南王府的动静,袁廷尉已经到了……
这一场搜查必不可少,就象搜查李家一样,李家不会有什么事,淮南王府更不会有事,周睿不担心淮南王府,他只担心李姑娘,想到被吴皇后带进宫里的李姑娘,周睿心里一阵焦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周爷,楼下有人寻您,是您府里邻居,有急事。”茶博士敲门,恭敬禀报,周睿听府里邻居,跟着茶博士下来,迎面看见在门房上当差的赵四,赵四也看到他了,忙紧几步上前,欠身笑道:“周爷,您果然在这儿,外头有个女的,是您家亲戚,看样子急得很……”赵四边,边远远指着站在茶坊外的玉树。
周睿一眼看到玉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四下张望,刚要转头又急忙忍住,急忙抬手拍着额头笑道:“是我堂妹,前几就捎了信来,要过来,你看看,我竟然把这么大事给忘了,亏了赵四哥带她过来,要不然……多谢赵四哥。”
“周爷客气了,唉,府里这样大事……周爷可千万别客气,咱们邻里邻居的……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周爷您只管开口。”赵四和周睿客气了几句,拱手告辞走了。
周睿迎着玉树过去,脸上笑容如常,眼角却往四下瞄着,“大妹见谅,府里有点事,我把你要来这事,给混忘了……赶紧进来……大妹累了吧……”
周睿有几分紧张的示意玉树赶紧进来,带着她上了二楼雅间。
“你怎么来了?你?”进了雅间,周睿反手关了门,急急问道。
正抿着茶叹气的余书,看着玉树,连眨了不知道多少下眼,指着玉树,“她……你……这不是……不是……”
“是。”周睿简短应了一个字,竖指唇上,示意余书噤声。
“你怎么……”周睿的话没问完,就被神情淡定的玉树打断,“大姐让我来的,大姐……”
玉树看向余书,周睿好象知道玉树要什么,急忙点头示意余书,“湖里的东西?他知道,你只管。”
“嗯,大姐,湖里的东西,要是找到了,先存在你这里,以后再来拿,还有,大姐交待你,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玉树立刻接着往下交待。
“请姑娘放心。你家姑娘,现在……还在宫里?她怎么样?没受什么……苦吧?她……”周睿答应一句,急急的询问李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走了,姑娘没事,行了,我得赶紧走了。”玉树转身要走,却被周睿一把抓住,“她怎么出来的?准备去哪儿?就你们两个?那现在……”
“大姐没,总之没事。”玉树甩开周睿,转身出门下楼,周睿追了一步又停下,站着呆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象是松了口气,又象是无比担忧的叹息。
…………
李岩蜷缩在车里,闭着眼睛,车轮辗在硬实的土路上,声音沉闷,夹杂着四周的马蹄声,象一首没腔没调的难听曲子。
她晕头晕脑来了趟京城,又晕头晕脑的离开。一无所获,一无所知。这算是一败涂地吧。
为什么会这样?李岩将自己蜷紧了些。这是一中最冷的时候,车子走的很快,风从大大的缝隙里直穿进来,带来森森的寒意,将李岩身上本来就不多的暖气一丝一丝的带走。
李岩越来越寒冷,却越来越清醒。
她的失败,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延续了从前的认知,她以为她和从前一样,渺如沙,她做什么都不要紧,她做什么都微到如同往恒河之沙中拿起一粒沙……
她不是。
头一,她就应该明白这件事,她死而复生,这本身,就不平凡了,还有玉树,从第一而来,她遇到的人,裴清,陈炎枫,周睿,永乐长公主,邵琮邵瑜……
裴清……
车厢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大姐,寻到了只手炉,大姐先将就用一用。”帘子掀起一角,一只崭新却粗糙的红铜手炉递进来。
李岩起来接过,“多谢孙管事。”
“人不敢当。”孙容的声音仿佛有几分诚惶诚恐。
李岩将暖烫的手炉抱在怀里,忍不住舒服的轻叹了口气。
裴清,她要好好想一想裴清,他和多云山庄,也许是一切的起点,甚至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