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手指僵住,片刻,又揉了一遍只余下丝线的络子,低下头,看着手掌心里空空的络子。
“这是……”玉树凑上来,看着空空的络子,伸手去掀被子。
“没有。”李岩没拦玉树,只低低了句,玉树明白她的意思,更急了,指着络子,“那……”
李岩脱下丝绳,看着叶脉清晰的玉树叶,“别找了,”着,重新把玉树叶挂回去,“让人和裴十七一声,我有点不舒服,想在船舱里歇一,不用让高梁过来诊脉,我没事。”
玉树传了话,站回床边,担忧的看着神情恍惚出神的李岩。
李岩拥着被子,呆呆坐了好半,慢慢挪了挪,“衣服,净面。”
“是!”玉树急忙答应一声,拿了衣服侍候李岩穿上,李岩下了床,拖上鞋,脚步有些虚浮的挪进净房,弯腰刷了牙,挪了挪,拿手撩了水往脸上泼,泼了几下,李岩突然顿住,一脸水淋淋看着大瞪着双眼,愕然看着她的玉树。
“我还是我,你看。”李岩完,弯下腰接着往脸上泼水,她从前都是这样洗脸,象汉子一样。
“大姐,您?没事吧?”玉树有几分惶惑,大姐有些不对劲,不是有些,是很不对劲。
“没事。”李岩答了句,又泼了几把,直起腰,从玉树手里拿过帕子,没头没脸的往脸上擦,擦完脸,长长吐了口气,“我还是我,放心。”
李岩扔了帕子,转过身,一脚踩在门槛上,人往前扑,玉树一把拉住她,李岩扶着门框,低头看着门槛,看,她还是她,她又忘了这里的门都有门槛。
玉树顾不得别的了,扔了帕子,扶着李岩回到船舱,李岩坐到惯常坐的扶手椅上,拉了拉裙子,曲起腿,将脚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慢慢的抵在膝盖上。
“大姐,这香脂……”玉树看着与平时大不相同的李岩,见她坐着不动,只怔怔的出神,犹豫了片刻,转身拿了香脂盒子过来,打开递给李岩,李岩机械的伸出手,抠了香脂,慢慢往脸上抹。
她不是她了。
李岩放下脚,挪了挪坐端正,片刻,又萎下腰,“梳头。”
玉树站到李岩背后,一边担忧一边给她通头发。
李岩背靠着椅背,慢慢闭上眼睛。
裴清推门进来,李岩一惊,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玉树手里的梳子被带掉到地上,船舱门关的好好儿的,船舱里外安安静静。
李岩呆了片刻,重新坐回去,又闭上了眼。玉树惊惧的看着李岩,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
岸上衰败的枯树干草,叶芽飞快绽放,眨眼就满眼青绿,微熏的风吹在脸上,远远的,她看到了京城……
李岩猛的睁开眼,春里,她又去了京城?
李岩上身一点点往椅子萎下,抬起一只脚,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的出了神,这就是裴清想她死的原因吗?玉树的那位大姐,也是这样……
她能看多远?能看多近?能看多清?
到多云尖还要很久,路上的时间,够她好好想一想了。
裴清站在前舱,沉着脸看着后舱方向,昨晚到今早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能查清楚,可他知道,有事,这事,也许不算。
回到多云山庄的路上,他不希望发生任何事,不管是船外,还是这条船上。
李岩在船舱里关了一,几乎在那把扶手椅上坐了一,傍晚,太阳刚刚落下,李岩就上床睡下了,这一,她累极了。
裴清端坐在前舱门口,迎着刺骨的寒风,恍然不觉。
“爷,有只船要靠过来,是咱们的人。”玉粟半跪在裴清身边,声音极低。
“嗯。”裴清肯定的应了一声,继续端坐在前舱门口,直到感觉到极轻微的撞击声,裴清站起来,走到船舷边。
靠过来的是一只到只能容一个人的舢板,一个面容苍老的渔翁,一只手抓着船舷,一只手将一枚的竹管递给裴清,裴清接过,渔翁松开手,舢板立刻和前行很快的大船脱开,各奔前程。
裴清揉开竹管,取出极薄的一卷纸,一目十行看完,拧起眉头,又仔细看了一遍,转身进了前舱,将竹管和薄纸都扔进了炭盆里。
李府走水烧了后湖水阁,周睿送了只铁匣子给陈炎枫,两刻钟后,陈炎枫就出去了,铁匣子没在府里。
都是首尾相连的话,那个铁匣子,这会儿,怕是已经进了他这只船。
李家后湖要烧了水阁才能拿到的匣子,是什么?老李丞相这么大费周折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她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一,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她已经打开了那只匣子,怪不得昨夜里突然要水洗头……
匣子呢?东西呢?是什么?她怎么了?
裴清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她睡下了,已经睡着了,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他这船上,如此防范,还能在他眼皮底下递进东西,没有别人了……
裴清慢慢叹了口气,翁翁过,到他这一代,多云山庄至少一半,还是别人的,要等游庆死了,或许,要等游家人都死绝了……
果然是这样,匣子两寸见方,不算,他照样眼睁睁……不知道!
六叔曾经想诛杀游庆以及游家,他在山上时,不敢,下山之后,等他掌住裴家,有了力量,再生这个想法时,他已经作不得主了,对着那时候入主后山的裴明,他连提都没敢提……
到他……他大意了,他没想到,那间他曾经以为能立上几千年的石头屋子,塌就塌了……
裴清踱出前舱,在船头信步踱了几圈,顺脚踱到了后船门口,裴清盯着紧闭的后舱门看了好一会儿,转个身,又踱了回去。
裴清回到前舱,看着那把和李岩坐了一的那把扶手椅一模一样的椅子,转个身,也坐了上去,挪了挪坐好,上身往下萎,片刻,忙直回去,曲起一只脚,很快又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