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应酬教我觉得特别难耐。”厉硕岩突然说:“讨厌的人很多。”
“可为了能谈成生意……”她只能这么为他打气。
“其实我也不是这么缺钱。”他忽又自嘲的说。“如果不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贪婪……”
“那就别再像填无底洞的无限制供应了。”樊贞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替他不平、也为他心疼。
“小樊,你不会懂的。”
“我懂,只是我无法接受你的愚孝。”
“愚孝”他略微不悦地沉下脸。
“你确定你现在想和我谈你的家务事?”她用手指了指前方,他所住的高级大厦就在前面了。她一向送他到大厦门口而已,反正有警卫、保全在,接下来他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的回答,是一记令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凌厉瞪视。
樊贞玮马上吐了吐舌头,一副知错了,自己不该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无辜表情。
厉硕岩冷着脸推开车门下车,但是只走了一步,他就又转回身,上前用双手撑在她的小车车窗上,然后看着她。
“因为应酬看了讨厌的人,所以我要你来,只是想看看你。我希望今晚结束之前,能看到一张我可以接受、感觉熟悉,并且只要一想到便可以平静入睡的脸。”
樊贞玮的心被他撼动了。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告白,这个男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她的整颗心给喂饱、填满,让她整个人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飘飘然地随时准备飞往高空。
“给我直接回家,小心开车。”他叮咛道。
“你不是觉得我的开车技术很好?”
“又顶嘴?”
“呵,我不会有事的啦。”
“明天早上的咖啡再浓一点。”他说。
“外加一颗头痛药?”她十分了解他。“因为要吃药,所以我会准备两片白土司,空腹吃药可是非常有碍健康。”
厉硕岩没有反对,他只是直起身,换上一副要她“快开走”的不耐表情。
为什么她完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小樊……
真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这日,知道厉硕岩正在接一通私人电话,所以樊贞玮准备走出他的办公室,但他却用手势要她留下,所以她只好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着。
“是的,杨伯伯,我知道男大当婚。”他的口吻恭敬又诚挚。“当然,您是为我好……我知道,我去。谢谢您为我这么费心……我不会令您失望的,订好地方、安排好时间,我再向您报告……是,我会尽快……”
樊贞玮只听得到以上厉硕岩唯命是从的回答,而这位“杨伯伯”,她是知道这号人物的,在厉硕岩事业刚起步时,对方帮了他不少忙,他能有今天,这位“大恩人”功不可没,所以,他对对方一直是必恭必敬。
“帮我订一家最高级的法国餐厅。”挂断电话后,厉硕岩交代。
“你和杨伯伯?”
“不。”他摇头。“我和‘希邦’的千金。”
“‘希邦’的千金?”樊贞玮有点不太明白,跟他通话的人不是杨伯伯吗?
“我要相亲。”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她当场瞠目结舌。
第2章(1)
台北街头现在有不少百元快炒店,四方形的小矮桌、木板凳,几瓶啤酒、一些海鲜料理,很多人可以就这样消磨掉一段夜晚时光。
平时樊贞玮很少到这种比较平民化的消费场所,她较习惯寿司、轻食、色拉、三明治那些美式、日式的东西。只不过今天晚上……她需要来一点啤酒,需要一个比较豪迈放松的场所。
“我本来以为你是要请我去夜店喝酒享乐。”表姊向怡怡抗议。她今晚可是打扮得又美又骚,打算去夜店出一下风头的,谁知这一会却只能坐在大马路边喝着台湾啤酒。
“这里是哪不好?快炒的海鲜好吃,啤酒又冰凉,而且不必做作……”樊贞玮酸道。“表姊,放轻松点,没有人会注意我们,我们现在就做自己吧。”
向怡怡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有些莫可奈何。她这个表妹一向很冷静、很稳重,不大呼小叫,更不会大惊小怪。当了厉硕岩那个牡蛎三年秘书,表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没有什么事情是表妹应付不了的,只除了……
表妹一直在暗恋厉硕岩。
三年了。
“和那个牡蛎有关吗?”向怡怡不是那种脑袋只长着好看的女人,一下子便猜到表妹反常的原因。“他怎么了?”
“你知道这一刻他人在哪里吗?”樊贞玮一脸落寞的表情问。
“我又不是卫星或侦测雷达,我怎么知道你的牡蛎这时候在哪里?”
樊贞玮知道。因为地点是她订的,时间也是她敲好的,是她亲自安排了这场相亲宴。
在六星级饭店的法国餐厅里,有由法国聘来的主厨、奥地利进口的精美瓷器、小提琴现场演奏、高雅浪漫的气氛、一流的餐桌服务……这一顿大概要花上厉硕岩一笔大钱,但是,成功机率也会相对提升。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更酸涩了。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安排他和别的女人相亲……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
“贞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向怡怡一本正经的问。“快说吧,你不就是找我出来‘倒垃圾’的?”
“厉硕岩一向尊敬的长辈杨伯伯……要帮他介绍对象。”樊贞玮叹了一口气之后说。
“那也只是介绍而已。”
“我认为……这次会成功。”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想让杨伯伯失望的。”樊贞玮说着,眼眶浮上泪水。
向怡怡是曾和厉硕岩打过几次照面,可她和他不是太熟,是由表妹口中才知道他的事、他的背景及个性,他似乎对结婚或和女人谈恋爱都不积极。
“你认为他那种人会想结婚?”
“他三十二岁了,不该考虑结婚吗?”他大她六岁,而三十出头的男人是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古有明训,男大当婚。
“所以你是为这件事伤心?”
“表姊……”
“那你为什么不向他告白?”向怡怡是时代新女性,她不信“爱在心里口难开”那种老套的事。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不然错失机会,令自己一辈子扼腕或徒留遗憾,何必呢?
“你要我向厉硕岩告白”樊贞玮丢给表姊一个她是不是头壳坏去的震惊眼神。
“干么那么吃惊?我又不是叫你向美国总统告白。”
“我又不爱美国总统……”
“所以我才要你向厉硕岩告白啊!他只是你的老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角色。”向怡怡很实际的说。“告白失败,顶多你不做他的秘书罢了,那样是他的损失大,又不是你。你大不了再找工作。”
“我不想再找其它工作,留在他身边,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他。”在自己表姊面前,樊贞玮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不告白,一切至少可以维持原状;告白了……搞不好一切就画上句点。”她很胆小,也没有自信。
“贞玮,那个牡蛎真的从来没有想要染指你?”向怡怡非常纳闷。“你就算不是姿色十足,至少也甜美清纯,没有三十六,好歹也是三十四啊?”
“向怡怡!”樊贞玮臊红了耳根低斥表姊。
“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把念头动到你身上过?”向怡怡还是不敢置信。
“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向怡怡更不懂了。“怎么?难不成他还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他只是正人君子。”樊贞玮了解这个男人。“他一向不乱搞男女关系,而且很洁身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