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妓女,难道讨好一个贝勒爷会比讨好一个奴才吃亏?
或者,他真看错了她?她真的不是他所想的那种表里不一的女人?
“你有什么事吗?”沐雪荷转过头朝他一笑。
“喔,我在门外拾到一只耳环,我猜这应该是雪荷姑娘的。”元琰从容自怀中掏出一只圆润的珍珠耳环。
“那是我遗失的耳环!”沐雪荷惊呼出声,随即笑了。“谢谢你。”
“不客气。”元琰缓缓展开一笑。他当然是有备而来!
盯着他脸上扬开的那抹好看的笑,沐雪荷心口倏地一窒,像是突然被掐住心口似的喘不过气。
半晌后,她才调匀了气息,轻声朝他吩咐:“你进来!”
“进去?”不但元琰,连屏儿都吓了一跳。
眼见机不可失,元琰不客气的登堂入室。
“这些点心我正愁吃不完,你来得正好,帮忙把这些东西吃了,免得浪费了挨厨娘唠叨。”沐雪荷噙着笑,指着桌上几盘点心道。
“这——”
元琰顿时怔住了,他不敢相信一个名满京城的名妓竟会怕厨娘?
最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邀请一名下人进她房里吃点心?!
第7章(1)
“坐下来吃啊,别怕。”
当他是害怕,沐雪荷柔声催促,脸上的笑容未曾稍减。
“多谢雪荷姑娘,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微微躬了身,元琰有些勉为其难的在矮桌边坐下来。
眼前的状况着实有些诡异,像是深入敌人阵地,却被邀请为座上嘉宾,元琰表面上看似镇定,实则却是如坐针毡。
“你叫王炎?”沐雪荷坐在一旁的紫檀陶瓷扶手椅上,柔声问道。
这女人不但有招待下人进她闺房享用高级点心的习惯,还对下人的名字颇感兴趣?
元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却及时别开视线掩饰。
原来,沐雪荷并不如她的外表那样冷漠、难以亲近。
“是的。”他点了下头,佯装忙碌地将盘里的点心往嘴里送,像是亟欲掩饰心底莫名的波动。
“我看你的谈吐不俗,应该念过些书吧?”沐雪荷又问道。
沐雪荷偏头打量他,发现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出众的气息,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依然遮掩不去那股勃发英姿。
“嗯——算是吧!”他猛地一惊,谨慎点了下头。
那样认真专注的凝视,竟让他不由得心虚,几乎以为自己被看出了破绽。
“你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温柔中带着像是怕刺伤他的小心翼翼。
惊讶抬起头,他笔直撞进她清澈的眸底,目光中的温柔竟让人莫名呼吸困难。
怪哉,他竟然在那该是冷漠得像是没有半点感情的美眸中,看到了无限怜悯。
“小时候不懂事,跟同伴玩骑马打仗被竹棍给戳瞎了。”元琰含糊扯了个谎,突然觉得自己伪装成杂役,混进四季楼的举动似乎有点卑鄙。
沐雪荷静静望着他,眼里有某种像是怜惜又似是同情的眸光,一股罪恶感再度排山倒海的朝元琰席卷而来。
“我丑得很,雪荷姑娘别这样看我。”他嗄声说道,转头回避她的注视。
“谁说你丑?决定美丑的不是脸孔,而是心。”
“心?”元琰狐疑蹙眉。
“心美人就美,脸孔只是张皮相,心美的人远比那些皮相好看的伪君子,好上太多了,你不需要感到自卑。”她嫣然一笑。
如果说世界上有种笑容会夺走人的心魂,恐怕非她的莫属。
“谢谢雪荷姑娘。”他勉强吐出话,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冷不防,她突然说道。
“喔?”元琰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却故作平静的问道:“你认识的朋友?”
“不,他是个坏透了的人,虽然身分显贵,却狂妄得令人厌恶。”原本温柔的脸庞迅速泛起愤怒的红潮,一双晶灿的水眸闪着怒焰。
第一次,元琰发现女人生气也能这么美。
“咳咳……本贝——不,那种人的确令人厌恶。”元琰不自然的呛咳了几声。
突然间,偌大的寝房静默下来,沐雪荷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像陷入了某种思绪里,他也聪明的保持缄默,不敢保证她若继续骂下去,他是不是还能保持理智。
元琰佯装专心的狼吞虎咽,故意忽略那双正专心凝视他的美眸,直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差点溃堤。
“雪荷姑娘,谢谢你的点心,我想我该走了。”元琰近乎仓皇的起身往外走。
“咦?!等一下!”
突然间,沐雪荷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才刚回头,就见她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这你拿着。”一双柔软的小手执起他的大手,将一只碎花小布包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 ?”
“做粗活儿饿得快,这几样点心你就留着吃吧!”
望着躺在手里的那包点心,元琰的手心竟有点微微发热,眼前这张脸庞温柔而真诚,澄澈的眼眸没有一丁点的虚假。
“多谢!”遽然收回目光,他转身快步逃离。
望着元琰远去的背影,沐雪荷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难以相信天底下竟会有那么相像的一张脸,只可惜,温文谦和的王炎却少了一只眼,但比起狂傲浪荡的元琰贝勒,不知好上多少倍。
对于这张跟元琰十分神似的脸孔,沐雪荷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反而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
而她,一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
夜晚,一如往常喧嚷热闹的四季楼,姑娘们各自忙着侍候贵客,丫鬟、杂役们也忙着端酒、送菜。
“救命啊——”
突然,某个房间陡地传出尖锐的呼救声。
正把热水提进某个姑娘房里的元琰,一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喊,心猛地一惊,把木桶一丢,立刻跨着大步往外冲。
“咦,王炎,水还没倒满哪,你去哪儿?王炎——”房里衣衫半解,等着沐浴净身的姑娘,气急败坏的尖嚷着。
但元琰哪管得了那么许多,当他听出呼救声是沐雪荷的声音时,整个人焦急得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她身边。
来到沐雪荷的房门外,屏儿正往房门上拚命敲着、喊着,却完全束手无策。
“走开!嬷嬷,救命啊——”
突然拔高的尖叫,令人寒毛全竖了起来。
楼里所有的姑娘几乎全跑了出来,都不知所措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交头接耳,却没有任何法子。
元琰铁青着脸冲上前,摊开众人,一瞬将门给踹开,看来十分结实的门应声而倒,里头不堪的画面一览无遗。
只见一名男子正将沐雪荷压在床上,她的身子几乎衣不蔽体,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禽兽似的男人还不肯罢手地拚命将脸往她胸口钻。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滔天怒火从元琰的胸口窜烧开来,顾不了对方是何许人也,一心只想着:他要杀了这个禽兽!
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铁掌已经一把揪起男人的衣襟,并出拳往他的脸上招呼过去。
男人被打飞出去,整个人飞落在地上好不狼狈,一见到元琰双眼充斥着杀人般的赤红怒焰,这才察觉事情闹大了。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堂堂的八旗都统,你敢开罪我,就等着掉脑袋。”
“八旗都统?”元琰冷笑一声,压根没把这仗势的家伙放在眼里。“留着去跟阎罗王说吧!”弯身抓起八旗都统的衣襟又是几拳,打得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外头一干姑娘及下人看了,全大快人心的不禁拍手叫好。
平时这八旗都统仗着位高权重,总是仗势欺人、一副高高在上的跩样,被他看上的姑娘总被他凌虐得苦不堪言,上回他甚至还强占了一名刚入四季楼的清倌,让那清倌在床上足足昏迷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