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程林一个箭步就要冲上来。
“大人,请勿再前进,切记以军队、百姓为重。您若染病,这一干子新兴之事,要落到谁身上?”褚莲城说道。
程林看着她一脸平静,抿着唇,立刻命令一人快马去唤来红色马车。
“萱儿愿陪您入隔疫区。”朱萱儿挨向褚莲城。
“你——”
“您说过一户能容一名自愿照顾疫病之人跟着进入隔疫区。萱儿跟随您多年,如同您的亲人。”朱萱儿牢牢抓住褚莲城的衣摆不放。
“对!您万万不可拂逆她的好意。”程林正怕褚莲城在里头没人照顾,不知如何跟陛下交代。
“萱儿……”褚莲城握住她的手,知道她与自己一同进入隔疫区,要冒着多大风险,心头又是感伤又是不舍,抬头看向程林说道:“程大人为证,我褚莲城今日收朱萱儿为义妹,此后有福同享,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也请我舅父一家人善待她如我。”
“殿下……”朱萱儿用力摇头,泪都流了下来。
“叫姐姐。”褚莲城笑看着她。
“莲城姐姐。”朱萱儿一看她笑,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了,扶我到一旁等车吧。”褚莲城说道。
“特使,千万保重。”程林看着褚莲城视死如归、毫无惧色的神态,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了。
“我会的。南褚万事拜托了。”褚莲城言毕,在红色疫车到来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程林直到见她上了红色疫车之后,立刻飞马奔至府内,让人送出密函给城外的墨青。
“只要疫病人数一没增加,即刻速回。”
黑拓天看完本日南褚密函,写下一封要给褚莲城的密函,连同要给墨青的那份,卷好后交给夏朗处理。
待得她收到此函,应是七日之后。即便她收到此函,当日即返,又得是七日。
他至少还有半个月时间见不着她。
南褚一日一报,每日情况都较之前一日为佳,褚莲城与墨青的密函皆如此写着。黑拓天至此稍微放了心。十多日过去,疫情显然已经在控制之中,唯一不受控的是人心的多变。
西柏的兴兵派官员一见到北墨轻易入主南褚,如今正在西柏朝廷闹得翻天覆地,要求出兵南褚与北墨大战一场,抢夺南褚。
黑拓天对此事只是冷嗤——西柏将领战士松懈已久,能不能上战场、能不能禁得起行军波折都是问题。北墨军队即便不遇战事,依旧会有操练,战能、战技各方面早就遥遥将各国军队抛在后。因此,防备西柏是必要,但他们要想打败北墨,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况且,收了大量贿赂的西柏官员们仍然力主南褚有疫疾,西柏军队若骤然攻人,也只是两败俱伤的说法……西柏新任君王甫登基几日,正愁没有军资,听闻此言,自然乐得什么都不管。
黑拓天不认为自己是明君,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明君,他想原因也不过是他有自制力;他在做出决定前“多半”能先把一已之私摆在家国大事之后,除了对褚莲城之外……
不知她的身子可好?南褚已灭,她如今已非殿下身分,然则她此去南褚平复疫情有功,一旦回来,他便要赏她一座距离皇居更近的宅第,封她为“南褚侯”,让她领有俸禄,负责南褚政经诸事。若此方式得宜,西柏的柏尚贤此后亦能比照办理。
“陛下。”夏朗在宫门外朗声说道。
“怎么,又要用膳了吗?”黑拓天失笑问道。
她走后第一日,夏朗便在午后端上膳食,说是褚莲城大人留了一个月的点心食谱,吩咐人依照气候呈上。既是她为他操心之意,那他自然也就接受。况且,她总是懂他味口的。
“右相和御史吴大人一行,说有要事要参见陛下。”
“若是选后之事,便让他们退下。”黑拓天沉下脸说道。他先前便以战事在即,此事稍后再议的说法警告过他们了。
“右相说是关于梁国渠之事。”
“让他们进来。”黑拓天走到榻前,盘腿坐下。
门打开,右相和御史同时上前一揖身,同声说道:“臣等叩见陛下。”
“是梁国渠的何事要奏?”
“我们派至梁国的探子,探知到梁国渠真乃梁国要削减我国力的阴谋,他们要我们建渠劳民伤财,民怨载道,影响国力。”御史说。
“请陛下暂停梁国渠的兴建,将梁国派来协助建沟渠的使者全都拘禁审问,以免我北墨成为天下笑柄。”右相说。
黑拓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帮面露焦虑之色的老官员,沉声说道:“为政者,要能高瞻远瞩,要能见百姓所不能见。梁国渠开办初时,人民居宅因为需要迁移,必有民怨。可这梁国渠一通,北墨近一半土地便成富饶可耕之地,再也不需担忧粮食温饱,进而农耕商业亦可因应而生,此事势必得行。”
“可这梁国渠一办就是十年,百姓必然不胜其扰。”右相说。
“世间有何事是不需付出,便能坐享其成的?开办前便已让官吏四处宣扬梁国渠的好处,派下的官吏若不能抚恤民意,为何还要上呈百姓皆已接受安抚银两、舍弃房舍的奏折?莫非是欺君?!”黑拓天重重一拍桌子。
“陛下,主要是这操办梁国渠之人心叵测啊。若是他们蓄意搞坏渠道……”
御史语重心长地没把话说完。
“我北墨立国以来,只纳人才,不论国别。那几名梁国渠水师,如今得到重用,已举家迁居北墨,没人会与名利过不去。你只凭梁国密函,却不知道人心是会被收买的。”
“皇上,人心难料,也许那些人就是梁国派来的奸细啊!”右相急道。
“只有梁国有人才吗?他们建沟渠时,朕难道会笨到没有找其它国家的水师来堪舆吗?你反对得如此剧烈,倒是让我不得不相信那些参你的奏本。”黑拓天拿起几本奏折往桌上重重一搁。“你因为家族有大批土地位于梁国渠将通过之处,因此与当地官吏起了极大争执,还曾说过梁国渠绝对不会开办之类的话,是吗?”
“臣冤枉啊!臣纵有土地位于梁国渠将通过之处,可臣心心念念的全是陛下的千秋大业,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动摇国本之举,只怕……”右相双膝落地,不住地磕头。
“怕什么?朕没要什么千秋大业,朕要的是在有生之年,北墨不需要向国外购买粮食,寻常百姓能够轻易吃到一整碗的白米饭。”黑拓天看着他们说道。
右相低头,不敢再开口。
“臣等对于梁国渠纵有过虑之失,可梁国渠一事毕竟兹事体大,牵涉甚广,还望陛下三思。”御史揖身说道。
“朕明白了。会再让博士学宫之人提出更好奏议,找出更多兴办银两,让百姓更加安心,方才会开始动工。”黑拓天手掌一挥,沉着脸说道。
“陛下英明。”御史说。
“都退下吧。”
“陛下,臣……”右相脸色惨白地看着皇上。
“退下!”
黑拓天低吼出声,右相与御史立刻落荒而逃,而始终站在门边的夏朗则进门低声说道:“西柏尚贤殿下求见,人现在还在皇城外候着。”
黑拓天不知道这人来做什么,皱着眉说道:“传他入宫,为之备车。”
第9章(2)
一刻钟之后,柏尚贤被内监扶入紫极宫。内监退出后,柏尚贤行礼说道:“在此谢过陛下昨日所赠的生辰贺礼。”
“各国质子皆有生辰贺礼,你身子不适,无需亲至宫中致意。”黑拓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