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用什么药救莲城?”黑拓天皱眉问道。
兰方正想说这,不禁双眼一亮,倾身向前看着他说:“我在无我丛林待了五年,可不是白待的。里头有一种吸血毒虫,把它关在密罐中一年不让它吃喝,它会扁成树叶薄度,但只要一开罐子,它立刻就能重生再度靠吸血存活。然后,无我丛林中有一种名叫‘苦果’的毒药,人服下此毒之后,因为脏腑会腐蚀,因此会在瞬间产生极强气血想修补人体,若是能让毒虫吸出人体此时极盛血气,制成血药让莲城服下,配合刚才那几味药材,或许可以修补她的脏腑。”
兰方的话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却又句句有理,说得黑拓天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只好问道:“这些药物,你可曾在人身上试验过?”
“当然!褚樱丹的仇敌那么多,我想试什么药,还怕没有对象吗!一试再试,试到就差一个脏腑腐坏的莲城来证明我的无毒不解了。”兰方手舞足蹈地说道。
黑拓天终于知道为什么褚莲城说兰方是药痴了,因为此人除了对于药草治病有狂热外,是不把人命当命的。
“但褚樱丹服下的既是毒药,莲城服下血药之后,难道不会有影响?莲城之前脏腑衰弱,不正是因为毒药吗?”
黑拓天问。
“莲城服的毒药会让脏腑衰竭,可褚樱丹服下的苦果之毒只会腐蚀内脏,不会扩及气血,所以褚樱丹会痛不欲生,可能还要防止她轻生。”
“莲城……”不会希望用别人的痛苦来挽救她的命。
但这话黑拓天说不出口,因为他有私心。
“你果然在乎莲城。否则,当年杀尽各国三十万兵马的战神,怎会因为一条人命而迟疑。好了,我不想说话了,你尽快把差事办妥。”兰方朝他一挥手,背过身,又低头对着褚莲城沉思了起来。
“你真能救活她?”他需要兰方的保证。
“我又还没救,怎么会知道。总之,我拔针之后,若她心脉已被接通,就有机会。你叫人把她搬到我的密室里,我的东西都在那里……”
“来人。”黑拓天唤人过来,交代一些事让他们速办之后,再次转头看向兰方。“她何时会醒来?”
“你该问的是,如果她运气好今天没死的话,那她何时会醒来。”兰方完全没注意到黑拓天的杀人目光,迳自盘腿在榻边坐着。“如果没死,应该也是几个月都无法醒过来。不过,那表示她死不了。好了,该收针了。”
黑拓天身子一僵,看着兰方逐一取出长针,他连眼都不敢眨,就怕这么一瞬间,她与他就是生死两隔了一明明她方才在马车上还带着微笑,腻人地挨在他腿上躺着……
黑拓天心如刀割,他想努力站直,但双膝却是一软地坐到榻边。
兰方取完针,再次握住她的手脉,皱眉测了一会之后,才又说道:“一时死不了了。快叫人把她抬到我那里去,我得先让她服食一种无我丛林里的药草,那药草一拔下,不过几次呼吸时间就会枯萎……”
“我同她一起。”黑拓天牢牢握住她的手,努力想温暖她。
兰方下榻,双臂交握在胸前地看着黑拓天。“我治病少说也要几月或几年时间,你是打算北墨、南褚都不管了吗?”
“我不能将她一人放在南褚。”黑拓天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我方才没把她心脉上的那口气接续下来,她现在已经死了。”兰方起身往外走。“你快回去,快叫人把她送到我的密室。”
“朕要单独和她说一会话。”
“她听不见的。”
“滚出去。”
“你只能说几句,否则就是想害死她。我在门外等着。”兰方大步往外走,砰地一声关上门。
黑拓天将褚莲城的手放到胸口,一看到她毫无生气的脸,他的眼眶便发热了。
“我不想与你分离,但我一定得把你交给他。因为我知你不会希望我耽误两国政事,你会希望我一切以大局为重。所以……”黑拓天深吸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所以你得好好地活着,因为你要醒来,等着看我为北墨及南褚所做的一切。”
“南褚政事如今先以北墨官员为主、南褚官员为辅,待得你醒来之后,便以南褚官员为主。我走后,会留下三万军队保护南褚。回到北墨,亦会遣派两名御史过来监督整顿南褚,将此建设为天下医药重地,重金礼聘最好大夫,成立铺子,让这里的人都能有药草知识,所有你想对南褚做的事,我都会替你做到。”他紧握她的手,将它们握出了一点体温。“是替你积阴德也好,或为我日后役取其它国家当成典范也好,你若想看到南褚最好的一面,就得醒来……醒来……一定要醒来。”
黑拓天蓦地将脸埋入她的掌心之间,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别让我一个人……”
“好了没?是想说到她死吗?”兰方在门外喊道。
黑拓天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再次凝看了她一眼后,深吸了口气,敛去脸上所有神色,沉声一喝:“来人!抬架进来!”
十多名仆役抬着一个担架到了榻边。
黑拓天抱起褚莲城,将她放到架上——朱萱儿已在架上铺了多层软被。
“好了,走吧。”兰方背起药袋,跟在担架旁边,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待得所有人消失在门外之后,黑拓天落坐榻边,用力呼吸着那属于褚莲城的药味,一颗泪水滑出眼眶,啪地滴落到锦被上。
莲城,你要记得我刚才的话,我们必再次相逢……
第12章(1)
一年半之后,北墨文凤殿里,众臣齐祝——
“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恭贺陛下再收东隆国为东隆州……”
“梁国渠已完成第一阶段。清平州郡的百姓,今年遇干旱,竟也有水源可耕耘,各地都在拜神谢天,叩谢陛下德政。其余州郡见状,都在加紧赶工,半年后柳宁州的沟渠也将如期完工……”
“恭贺陛下,南褚药草此季在海外营运收益丰硕。如今百业兴盛,已有不少其它州郡之人移入居住或经商,州中如今多是年轻夫妻带着新生子女,市井间一片新气象……”
黑拓天听着官员的拜寿祝词,知道他们所言与他派去巡查的御史上报之事并无太多差别,脸上于是浮现了少见的淡淡笑意。
“陛下圣安,但愿陛下政躬康泰。”一名七、八岁孩儿,身着五色穿蝶玄色礼服,平稳地行礼揖身。
“平身。”黑拓天双唇至此上扬,招手让她过来。
黑凌珑起身,走上皇阶,站到龙椅旁,端着一张小脸看着皇上。
“可有跟着太传好好学习?”黑拓天问。
“有。”黑凌珑声音仍带着孩子稚气,可语气却十分老成。
皇阶下原本一脸严肃的百官们,一看到皇女小小身影努力要端出严肃模样,全都不由得微笑了。
黑拓天看着二哥的女儿黑凌珑,唇角扬起。
二哥早逝,只留下这个由王妃吴氏所生的女儿一吴氏在他二哥病逝后,也因病而离开人世。黑凌珑从小由外袓父母带大;官拜尚书的外袓父是以清誉闻名的司法廷尉,吴氏亦是当代有名的才女。黑凌珑四岁识字,五岁能背诗读文,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全无骄纵之气。
他在去年策立珑儿为皇太女时,朝堂反对声浪不断,或有劝他广进后宫、或有劝他尽快立后。
他非暴君,却下了一纸诏令——议论君王婚事者,罢官。
当日,还有官员不信,隔日仍然上奏。他当场免除那人官位,此后再没人敢多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