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个别克车主心里在想什么,死的人是城里户口的话也就赔四十万左右,加上死的又是个农民,二十万都要不了。谁还愿意出四十万去救人,而且这四十万还不包括医疗费和以后的伤残费什么的。至于说再找别的车,看那人的伤势,肯定撑不了多久了,真是人穷命贱,当穷人你过马路都得比别人小心一点。
做为穷人的一员,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可不希望哪天我被撞了之后一帮人在那掏出个计算器算是救我划算还是不救我划算。
遐想中……
“你看,大腿断了。”车上走下来的两个人看着躺在地上的我说。
“粉碎性骨折,就算接好以后行走也会有问题。”其中一个人掏出计算器,劈劈啪啪按了一通:“医药费,护理费,营养费,康复费加住院费加以后的生活费,差不多得要二十二万吧。”
“你是城市户口吗?”那人看着我问。
“我当然是了。”因为流血过多,我有点恍惚,眼前的人影有点发虚:“你快点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等一下,我要看一眼你的身份证。”那人从我的钱包里摸出身份证看了看。
“没错,他真的是城市户口,那还是救他划算。”
两个人抬起我,很快又放下。
“他的颈椎好像也伤了,看上去挺严重的,头都搭下来了。”那人又掏出计算器:“还得加上托架的费用,也许得换个人工颈椎,这样又得五万块,还得加上几万块的伤残费,康复费……,生活费也要多赔一些,嗯,不过还是救他划算。”
两人再次抬起我,走两步又把我放下了。
“怎么背后脊椎也断了,这样好了也会影响到呼吸的,又得加上医疗费和伤残补贴费。伤残费,再加护理费,康复费,上海今年的人均收入乘以二十年……,不错,救他的话我们还能省三百多块。”
我松了一口气,那两个人抬起我走到车门前时,其中一个人惊叫了一声:“哎呀,我们还忘了他身上那么多血会把我们座垫给弄脏的,这换一套也得几千块吧,亏了亏了,还是直接打电话通知殡仪馆吧。”
“……”
遐想结束。我的小宇宙瞬间爆发:“打个屁打,赶紧抬人。老板追究,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Rachel吃惊地望着我。我没管她,招呼交警说:“快,说了我负责我就负责。”
交警已经打过招呼,我们以两百公里的时速一路红灯的闯过去,进市区的时候,开过来一辆警车给我们引路,Rachel兴奋地直拍方向盘:“太爽了,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次开车最爽。”
我和Rachel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那个人被推进了急救室,我清楚地看见Rachel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愿意做好事的,只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做好事的成本太高。
Rachel脸上的微笑一直持续到我们回到何艺那辆奔驰前。车后座一片狼藉,鲜血中混杂着人的体液,还有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好像是这个人在奔驰上小便失禁了,这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一泡尿。
“你说你负责,你怎么负责?”Rachel愁眉苦脸地说:“是我开的车啊,何艺一定会把我们骂死的,她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你忘了上礼拜那个希望工程的人来我们公司拉捐款,何艺直接就请他走人,还告诉保安说以后凡是这种来拉捐款的一律不让进。”
Rachel说的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当时不少员工私下里还发了一番为富不仁的感慨,我倒是没发什么言论,虽然心里面也觉得何艺有点那个,给自己妹妹钱那么大方,一个下午就十万,十万哪,可以让多少个孩子上学了?
“四十万呢。你打算怎么办?就咱俩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才还的上。”Rachel一屁股坐在大奔的车头上,脸上的表情和奔驰形成鲜明的对比。路过的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Rachel,估计心里都在想:“坐大奔上还一脸苦相,这人也太不知足了吧。”
“放心好了,说了我负责就是我负责,Emma那里你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就是了。”
“你有办法吗?你能把这些座椅换掉。”Rachel的目光满是希望。
“那怎么可能?”我刚给完我妹妹生活费,又给家里寄了些,现在卡里共有人民币二百三十大洋,折合成韩元也才三万四千五,配把钥匙还差不多,如果能配的话。“我想好了,Emma要非让我出这钱不可,我就跑路,换个城市不就行了,说真的,其实我比较喜欢北京。”
Rachel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负责啊,一走了之。”
“有什么办法?反正Emma有的是钱,四十万她又不是赔不起,就当我杀富济贫好了。”我拉开车门:“回去吧,反正你放心就是了,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一股味道跑出来,天哪,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闻的奔驰了。
“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探探Emma的口风。”回去的路上,Rachel提议说。
“现在打什么电话?”
“就假装我们现在才碰到车祸,你打电话去请示Emma,看看她反应是什么?也好预先有个心理准备。”不愧是做秘书的,是要比做程序员的狡猾一点。
我打了何艺的电话,把情况给她说了一下,然后请示她要不要送人去医院。为了逼真一点,我故意把语速放的很快。
听完我的话,何艺一秒钟也没有停顿就给出了回答:“马上送人去医院。”
我的心里一阵狂喜,为了更加确认一点,我又问:“可是那个人浑身都是血,这要放在后座上,这些座位应该怎么办啊?我听说这些座位花了四十万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两秒钟,然后我听见何艺很平静的说:“这些座位可以换掉也可以再洗干净,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管送人就可以了。”
圣旨在手,我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挂上电话,我故作惋惜地对Rachel说:“看来我没希望去北京了。”
回到公司没多久,Rachory给每间会议室都起了一个别名,九寨沟就是公司最偏远角落的一间小会议室。
“她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Rachel摇了摇头:“我一回来,Emma就把我叫过去问我们送人的事怎么样了,然后她就让我叫你去九寨沟去一趟,说这话的时候,Emma的脸色好难看,我给她做两年秘书了,这还是第二次看到她脸色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