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拉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一位拄着手杖的老人。我略带诧异地回头看了搭档一眼,然后把老人让了进来。
安顿他坐好后,搭档把水杯递了过去:“您这是……”
老人接过水杯,四下打量了一下:“你们,可以解决心理问题?”
搭档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那要看是什么情况。”
老人的语气显得有些傲慢:“就是说不一定喽?”
搭档:“您说对了。”
“哦……”老人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如果我只想和你们来聊聊呢?你们接待吗?”
搭档的用词相当委婉:“真抱歉,那恐怕得让您失望了,我们是典型的私人营利机构。”
老人想了想:“好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钱包,然后从厚厚的一叠钱中数出一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不大喜欢信用卡,还是习惯带着现金……这些够了么?我不会占用你们多久的时间,两个小时,这些钱可以让你们在这个无聊的下午陪我聊上两个小时么?”
搭档并没像我想象中那样快速把钱收起来,反而皱了皱眉:“在确定您神志清醒、思维正常之前,我们不会收钱的。”
老人笑了起来。
搭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笑。
老人擦了擦眼角:“年轻人,你很有意思。”
搭档:“谢谢。”
老人:“好吧,钱就放在那里,我也不需要收据。当我走的时候,它依旧会放在那里,由你们处置。现在来说说我的问题吧。”
搭档:“请讲。”
老人:“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之所以来找你们,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搭档略微迟疑了一下:“呃……为什么你……您不去找僧侣或者牧师请求赦免呢?”
老人笑着摇摇头:“很多自称侍奉神的人,其实心里毫无信仰……”
搭档:“可是,若是因为这个而来找我们,您不觉得您的行为本身更像是带有批判宗教性质的行为艺术吗?”
老人看着搭档,叹了口气:“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好了。看在钱的份儿上,你们就原谅一个老家伙唠叨吧。”
搭档点点头。
老人双手扶着自己的手杖,眯着眼睛,仰着头,仿佛是在回忆:“算起来,我从医50多年了,你们也许更看重心理活动和精神的力量,但对我来说,人就是人,一堆自以为是的行尸走肉,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些年到底站过多少个手术台,做过多少次手术,面对过多少个病人。我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怕皮肤被切开、皮下脂肪翻起来的样子,我也不再恐惧那些形状奇怪的病变体组织,只是依稀记得在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不再害怕这些了。说起来,我这辈子见过的鲜血也许超过了我喝过的水,所以我对那些已经麻木了,以至于我会在手术时想起头一天吃过的晚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不再对人的生命有敬畏感。这种观点甚至已经固化到我的骨髓里,我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告诉任何人这个观点,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搭档:“您是医生?”
老人纠正他:“曾经是,血管外科。”
搭档:“哦……”
老人:“在我看来,切开人体就和你做饭的时候切开一块肉的感觉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活人的手感略微有些弹性而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搭档:“您是说您对此习以为常了?”
老人摇摇头:“你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当一个人开始不尊重生命的时候,就会把生命当作商品来交易——尤其是我所从事的这行。在和同事开玩笑的时候,我经常会把手术室称作‘屠宰场’。有那么一阵儿,我会把手术时切下来的各种病变组织放在秤盘上称,然后转过头问护士:‘你要几斤?’”
搭档:“听起来您似乎……私下收过患者的钱?”
老人笑了起来:“收过?年轻人,我收过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要知道,在这行中我是佼佼者,我的照片上过各大医学杂志。在我还拿得稳柳叶刀和止血钳的时候,我的出场费高到你不敢想象。当我拿不稳刀的时候,我只是站在手术台旁指导的价格还是依旧令人咋舌……是的,不用带着那种疑问的表情,我没说错,我说的就是出场费。在无影灯下,我就是明星。”
搭档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这并不值得骄傲。”
老人先是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而后又转为平静:“你说对了,这并不值得骄傲。但你应该庆幸,如果是几年前你对我说这句话,我会用我的人脉关系让你就此离开这行。虽然我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行,但我确定我能做到。”
搭档:“您是在威胁我?”
老人仔细地看了搭档一会儿:“不,年轻人,我不会再做那种事,原谅我刚刚说的。让我就之前的话题继续下去吧。”
搭档点点头,并没有乘胜追击下去——我松了一口气。
老人:“你知道是什么让我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动摇了我曾经的认知吗?”
搭档:“不会是梦吧?”
老人:“你猜对了。”
搭档:“那只是梦。”
老人:“那不是梦。如果梦对心理活动造成了严重的影响,那梦和现实就没有区别。所以梦不是梦。”
搭档把拇指压在唇上,没再吭声。
老人:“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他略微停顿了几秒钟,仿佛是在鼓起勇气才能说出口,“当某天醒来之后,我发觉到自己的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了。”
搭档:“混淆在一起了?怎么解释?”
老人:“在清醒的时候,我看到了梦里出现过的那些恶魔。”
搭档:“您有幻觉?”
老人:“你认为我神经有问题而产生幻觉?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从医学上讲,”搭档此时表现得极为冷静和客观,“之所以叫作‘幻觉’,是因为患者无法分辨清楚它和真实的区别,可是又无法证明。”
老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对我来说,这不重要。相信我,一点儿也不重要。”
搭档:“如果说……”
老人打断他:“让我说下去吧?还是那句话,看在钱的份儿上,让我说下去吧?”
搭档:“OK,您说了算。”
老人微微笑了下:“很好,我就知道钱会让人屈服,虽然你的门口很干净。”
搭档:“是的,我们经常打扫。”
老人摇摇头:“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在来这里之前,我去过几家所谓的心理诊疗所,但是当我看到他们门口聚集着那些恶心的小东西时,我就知道,里面的家伙和我是一样的货色。确认了几次后,我就不会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了。知道我为什么敲了你们的门吗?因为你们的门口是干净的,没有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所以,我决定进来看看。”
搭档:“您所指的‘恶心的小东西’是……”
老人:“是的,我说的就是最小号的恶魔。它们比老鼠大一些,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对尖耳朵几乎和身体一样长,绿莹莹的眼睛里透露出的都是贪婪和凶残。它们会躲在没有光的地方用上百颗细小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我不清楚它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它们的喃喃低语无处不在。”
搭档紧皱着眉:“您亲眼看到?”
老人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盯着搭档:“你认为我在吓唬你?年轻人,我早就过了恶作剧的年龄了。你不能明白的,那些东西已经伴随我多年了——在梦里。”
搭档:“您很早以前就梦到过这些?”
老人:“是的,但那时候他们只会在梦里出现,并没有存在于现实中,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当我的梦和现实混淆之后,我开始相信这个世上有神,有魔,还有那些我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它们到处都是。”
搭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老人:“那天早上醒来,当我看到它们蹲在床前的时候,你们无法想象我对此有多么震惊,因为那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抹杀了我所有的经验。我的年龄让我并不会害怕眼前的东西,但是当那些大大小小的鬼东西对着我指指点点并且交头接耳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是恐惧。”
搭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的……恐惧……”
老人目光迷离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我问你,如果忽视自己的灵魂太久,直到将死才发现这一切,你最担心的会是什么?”
搭档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老人闭上眼睛:“总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而我却无处安魂。”
搭档:“嗯……是这样……”
老人:“也就是这几年,我才明白没有信仰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曾经什么都不信,我只相信手中的柳叶刀和止血钳。当我看着那些血、皮肤、肌肉、被剥离出来的眼球、跳动着的心脏时,从未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虽然有那么一阵儿,每次站在手术台旁边我都会刻意地去找,去找那些被我们称作‘灵魂’或者有灵性的东西。可是我没找到过,也没有找到一丝它们曾存在的迹象。大脑很神秘吗?在我看来,它一点儿也不神秘,只是一大团灰色和白色的东西,被血管构建的网络所包裹着,它看上去甚至不好吃。”
搭档:“是的,这我知道。”
老人:“所以,我不相信灵魂,对信仰没有一丝敬畏,反而有点儿鄙视——那只不过是一些人编造出来的东西,并且用它骗了另一些人罢了。神啊,恶魔啊,都不存在,或者说,它们只存在于字里行间,只存在于屏幕和想象中。”
搭档:“直到您在某个早上亲眼看到。”
老人:“虽然我不喜欢你的口气,但是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想说,年轻人,那不是最让我震惊的。”
搭档:“那,是什么?”
老人直起弯曲的脊背,深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恢复到原本扶着手杖的姿势:“当我看到自己身边常常聚集着恶魔的时候,我没有惊讶。当我看到原来的同事身边聚集着更多恶魔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惊讶,因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们也做过,我们都是活该。但是,当我看到我儿子身边居然也有那些丑恶的生物时,我惶恐不安。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告诉他要从医,因为这行收入高而且还会被人尊重;我还告诉他,生命只是血压、神经弱电,只是条件反射、记忆,根本没有什么灵魂,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我告诉他,更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问心无愧和高尚只是愚蠢的表现;我告诉他,信仰是一种无聊的自我约束,它只能束缚我们,而我们不会因此得到财富。我说了这么多年,说了这么多遍,他已经对此坚信不疑了。可是,这时候我却发现,我是错的。你有孩子吗?如果没有,你就不能明白那有多可怕。我看着我的儿子,一个年纪比你还大的中年人,看着他坦然地描述着那些我亲手教会他的下流手段,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除了叹息,我什么也做不了。”
搭档:“你没尝试着推翻自己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吗?”
老人发出嘲讽的笑声:“你认为可能吗?你要我去推翻那些曾经被我奉为生存之道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把一切都颠倒过来给我的儿子看,让他看了几十年,你认为现在我重新告诉他自己的感受,他能明白吗?不,他已经没办法听进去了,他和当年的我已经没有区别。我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的手不会颤抖的话,我会用自己所信赖的柳叶刀轻轻划过他脖子上的动脉,就这样。”说着,他抬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只一下,他就解脱了。这样,我的儿子就不会走到我现在这种地步;这样,我的儿子就会没有任何愧疚地死了。”
搭档:“您最好打消这种念头,这是犯罪!”
老人面容扭曲地笑了:“说对了,这就是我要的,是我杀的他,那么就由我来背负他曾经的罪。假如我真的能做到的话。”
搭档:“您……还要水吗?”搭档看出眼前这位老人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在崩溃的边缘,所以故意岔开一下话题。
老人摇了摇头:“不,不需要。”他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最开始的时候,我只能见到恶魔。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恶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我反而安心了。”
搭档:“您是说,您希望大家都下地狱吧?”
老人抬起一根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搭档:“假如,假如这世上只有地狱呢?”
搭档笑了笑:“所以,就因此而屈服于恶魔?”
老人愣了一下:“呃……这个我的确没想过……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面对诱惑时,有多少人能坚持住?你能做到吗?”
搭档用拇指在嘴唇上来回划动着:“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试过。”
老人:“所以你可以轻松地说着大话,对吗,年轻人?”
搭档想了想:“也许您说的对,但是您得承认,神或者恶魔就算法力无边,也是没法直接操纵人的,因为人拥有自由意志。神对人施以告诫,恶魔对人施以诱惑。至于怎么做,人可以选择。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选择权,您有选择权。”
老人:“你在责怪我?”
搭档:“不,我没有权力责怪您,那是您的选择。”
老人:“所以?”
搭档:“所以您就得承担您选择的后果。每个人都一样。”
老人点点头:“嗯,我听懂了,你心里在说:‘老家伙,活该!’对不对?”
搭档保持着平静和镇定:“我没那么想过,虽然意思一样,但是我对您的确没有这么极端的情绪。”
老人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恢复到镇定的表情:“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不想跟你再就这件事抬杠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吧。我想说的是我见过天使。”
搭档:“您是指某个人吗?”
老人困惑地看了一会儿搭档,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不相信我所说的,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看到恶魔是和我们混居在一起的,对吗?所以你认为这其实是我夸张的表达方式,对不对?不不,我并没有,相信我并没有用夸张的表达方式,我说的都是真的。当然,在你看来,我是疯疯癫癫的糟老头,有严重的幻觉和幻听,唯一可靠的就是付钱了,至于我说什么,你甚至都没认真听过,你在想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滚蛋?他给的钱是不是真的?告诉你吧,我真的见到过天使,她会飞,她飞过人群,飞过每一个人的头顶。你知道当天使飞过自己头顶时是什么感觉吗?你有没有过那种时候:莫名其妙突然觉得温暖,充满勇气和力量?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因为天使飞过的时候,你能听到她所唱出的安魂曲——那就是为什么你会突然无端有了希望和勇气,还体会到宁静和安详,就像是天国的光芒在笼罩着你。”他把双手放在胸口,一脸陶醉的样子。
搭档并没搭腔,而是看了我一眼。从他脸上,我看不到任何情绪。
老人沉醉了一会儿后睁开双眼:“你知道当恶魔在你周围徘徊时,你会有什么感觉吗?平白无故的,你会不寒而栗,头皮发麻,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盯着你看,你浑身的汗毛都会因此而竖起来。”他停顿了一下,神经质地四下看看,然后慢慢从惊恐中回过神,“那种时候,就是恶魔在你身边徘徊的时候。当然,也许它只是路过,并且打量着你,如果你身上有足够吸引它的东西,它就再也不会离开,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它时常会在你耳边喃喃低语,即便你看不到,你依旧能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尖利牙齿摩擦的声音。那就是它。”
搭档:“您,常能听到吗?”
老人看着搭档点点头:“每一天。”
搭档:“那听到安魂曲的时候呢?”
老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有一次。”
搭档:“您刚刚所说的‘无处安魂’就是指这个吧?”
老人:“是的,你说对了。自从见过一次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仰着头看着天空,希望能再见到天使飞过。我想让她停下,想跟她说点儿什么。而且我认为,曾经的我是看不到天使的,现在我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我的诚心悔过。我也许还有救。”
搭档:“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老人好半天才回过神:“问题?好吧,你问吧。”
搭档:“从医这么多年来,您有过见死不救的时候吗?”
很显然,这句话对老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有那么几秒钟,简直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呃……你是什么意思?也许有过。”
搭档:“因为钱不够?或者对您不够尊敬?要不就是其他什么原因?”
老人:“但是,我还救过人呢!”
搭档:“那是您当初所选择的职业,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但假如真的是您说的这样,为什么您会不安呢?我想,之所以不安,是因为您很清楚自己违背了什么吧?”
老人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搭档:“这就是你的问题?”
搭档点点头。
老人:“有过又怎么样?难道你会大公无私地不收费也做诊疗吗?”
搭档:“但我不会因此而要挟。”
老人:“你确定你有权利责问我吗?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大话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
搭档的语气平静而冷淡:“如果我这么说的目的是想让您忏悔呢?”
老人怒目而视:“凭你?你没有这个资格!”
搭档耸了耸肩:“问题就在这里了。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对每一个人忏悔,不管他是谁,但是您无数次放过这个机会,对吗?包括现在。”
老人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搭档。
搭档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您看,您这么大岁数跑到这里来倾诉,并且还为此付费,但到目前为止,我所听到的只有两个字:恐惧。并没有一丝忏悔,也没有哪怕一点点内疚。您为自己曾经所做过的感到不安,但那只是您明白了什么是代价,您的恐惧也因此而来。”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就目前来说,我没法明确地告诉您,是幻觉,或者不是幻觉。但我认为有一点儿您总结得非常好——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了,这个时候,是无路可逃的。至于天堂或者地狱,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存在,但我宁愿它们真的存在。”
老人站起身:“你不怕我用我的人脉让你滚出这行吗?”
搭档笑了:“穷凶极恶和残暴是我最鄙视的行为,因为在它们之下一定是软弱。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会从职业角度出发,给您一个我个人对这件事儿的看法。”
老人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搭档:“我认为,您是不会下地狱的。”
老人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搭档:“为什么?”
搭档:“您为什么要担心自己会下地狱呢?您已经在那里了啊。”
老人走后,我们俩谁都没说话,各自在做自己的事儿。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问搭档:“如果被迫不做这一行了,你会选择做什么?”
搭档头也没抬:“和这行有关的。”
我:“为什么?”
搭档:“因为它收入高。”
我忍不住笑了:“就是这个原因?因为钱?你不怕堕落?”
搭档放下书,抬起头:“不,因为我的确听到过天使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