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他房间看见过的那把枪,问:“是不是你——放在——洗衣筐里的那把枪?”
他好像一愣,随即说:“哈哈,就是那把!你看见过吧?有没有拿出来玩一玩?”
她马上声明说:“没有,没有,是我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筐子看见的——”
晚上,他们俩开车到老板那里去拿枪。到了老板的房子前,她停了车,叫BENNY别上去,免得碰见老伯,她一个人上去了。
老板看见她,问:“你一个人来的?BENNY呢?他不是藏在你那里吗?”
她生怕老伯听见,连忙做手势,叫老板别大声说。老板不在乎地说:“那个老家伙在楼下,怎么听得见?过几天,等他伤好了,我就买飞机票把他赶回中国去。”
她听了这话,很高兴,如果老伯回了中国,BENNY就可以回餐馆来上班了。她说:“我来帮BENNY拿几件衣服。”她跑到BENNY的屋子里,拿了一些衣服鞋袜之类的,在CLOSEt的洗衣筐里找到了那把枪,塞在衣服包里,就去跟老板和阿文说再见。
老板说:“坐一会,慌什么慌?让那个傻呼呼的多等你一会。”
她无奈地坐了下来,问老板BENNY到底有什么案底,老板大大咧咧地把BENNY的事告诉了她。
原来BENNY跟老板的弟弟他们很小就被“XX帮”的人拉进帮里去了,由于他们大多是虎年出生的,就专门成立了一个“虎仔帮”,隶属于“XX帮”。那些小孩子不懂事,觉得有了帮,就人多势众,在外面就不受别人欺负,都欢天喜地入了帮。
“XX帮”有什么事的时候,“虎仔帮”的小孩子也跑去帮忙。大多数时候都是聚众械斗,铲平这个,搞掂那个。但BENNY从很小起就做着歌星梦,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组织乐队,录制唱片,或者在歌厅唱歌,并没有参与多少械斗。
后来美国政府严厉打击CRIMINALGANG,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不再由NYPD来管,而是移交给FBI,问题就变得严重了。“虎仔帮”有人被FBI抓了,供出了帮里所有的人,于是帮里就召开会议,按照“XX帮”的帮规,要挑选一两个人做替罪羊,让这一两个人逃掉,其他人就把所有的罪过推在这一两个人身上。
老板的弟弟JAMES是“虎仔帮”的头目,他写好了签,让大家抽,说那次只选一个替罪羊,待会大家一个一个报告抽签结果,如果谁抽到了“YES”签,其他人就肯定是“NO”,就不用再报了。
JAMES知道自己罪孽比帮里其他人深重,进过几次监狱,早有案底,推也推不到别人头上,所以他在所有的签上都写了“NO”,他准备自己最后一个看签,那样的话,别人都抽的是“NO”签,就该他做替罪羊了。但刚有几个人看了签,就轮到了BENNY,BENNY报告说他的签是个“YES”签,于是其他人都如释重负,把自己的签撕掉了。
JAMES知道BENNY是在讲义气,但他不想让BENNY替他顶罪,决定自己逃亡,让别的人把罪过都推到他身上。他告诉了BENNY这一决定,但BENNY没有同意,说愿意陪他一起逃亡。
于是他们两人都逃掉了,但JAMES舍不得离开纽约,所以被FBI抓住,判得很重,最后还被遣送回国。
其他人都把罪过推在BENNY身上,大多只判了一两年,出狱后都洗手不干了,“XX帮”也不会再接纳这种坐过牢的人,于是他们都成了良民。
海伦象听天方夜谭一样听老板讲这些事,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她相信BENNY是个讲义气的人,一定做得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
她跟老板他们告了辞,就跑回到汽车里去。BENNY正在车里等得焦急,看见她就问:“老伯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哪有心思管他怎么样——应该没什么事,老板说过几天老伯伤好了,就买飞机票把老伯赶回中国去。”
她边开车边把老板讲的那些故事讲给他听,然后很崇敬地说:“你真讲义气!”
他还是那个口气:“那个傻呼呼的说的话你也信?”
她知道从他那里挖不出什么历史来,她也就不挖了,只问:“为什么你说他们有你的——指纹?你不是逃掉了吗?怎么会有指纹呢?”
“我有GUNChARGE,那时我很傻的嘛,带了枪到学校去ShO给别人看,结果被抓起来,留了指纹——”
回到B城,BENNY就提议把旅馆房间退了,让他搬到她那里去,那样的话,李兵来的时候,他就可以保护她。但她不肯,怕BENNY失手伤了李兵,又添新罪。
她说:“你还是住在这里吧,我现在还没把离婚办好,让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他说:“没关系,我躲在卧室里不出来到处逛,没人会看见。你不让我去,我会天天跑到你那里转悠,反而被人看见了。”
她想了想,同意了,但她不让BENNY来“摆平”李兵,只让他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出来保护她,他答应了,说不到人命关天的紧急关头,他绝不露面。
她趁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用车把BENNY载到她的住处。她嘱咐咪咪不要对人讲BENNY在她们家,说这个地方有规定,不是一家人不能住在一个APt里,但BENNY现在没地方住,要在这里借住几天。
咪咪觉得这样不好玩,她愿意把BENNY想象成一个StRAYPEt。
咪咪放学回家就跟BENNY玩这个游戏,摸摸BENNY的头发,安慰他:“现在我只能把你关在屋里养。但是我已经要妈妈去办一个PEtLICENCE了,等办好了,我就可以带你到外面玩了,但是要ONALEAStER哟。”
海伦到咪咪的学校打了招呼,请学校不要让任何人接走咪咪。她每天都跟BENNY一起开车去接送咪咪,以免李兵把孩子弄走了。
就这样提高警惕地等了几天,有一个上午,她正在家里看书,听到电话铃响了。她拿起听筒一听,是讲英语的,好像是海关的。她心里一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为不是咪咪的事,就是BENNY的事。
正在紧张,那边又说了一遍,她才听明白是说现在他们那里有一个叫李兵的男人CLAIMEDtOBEYOURhUSBAND,海关打电话来核实李兵是不是她的丈夫。
她知道是李兵在谋求进关,她想让海关卡住李兵,让他进不了关,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卡住他,到底是承认是他妻子才能卡住他,还是不承认才能卡住他。她想既然李兵把她的电话号码和姓名都告诉了美国海关,她不承认恐怕也是不行了,只好老实承认“是”。
海关又问她知道不知道她丈夫此行是做什么生意,她搞不太清楚,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好像是手机方面的吧。”
海关又问了许多有关李兵服务的那家公司的问题,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一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最后海关人员谢了她,就把电话挂了。她傻呆呆地坐在那里,估计是凶多吉少,担心地对BENNY说:“他来了。”
他安慰她:“来了正好,不来怎么摆平他?”
她又嘱咐一遍:“你千万不要露面,等我来跟他谈判——”
过了一会,李兵打电话来了,显然是气急败坏:“你对海关说了什么?搞得我跟我老板没过成关?”
她一愣:“我什么也没说,他们问我你是不是我丈夫,我说是。他们又问你是来做什么生意的,我说是来做手机生意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李兵发了一通脾气就挂了电话。
BENNY说:“这怪他自己,他来美国做生意,就不该说有老婆在美国。说了,美国人就不相信他是来做生意的了。不过他可能还会再试的,如果他老板真想在美国做生意,他们还会想办法来美国的,我们不要大意。”
过了几天,李兵又打来一个电话,一口咬定是她在海关捣了鬼,因为他跟他老板又试了一次,又没过成关。上次美国海关说他们公司手续不全,这次他老板把手续都弄好了,海关还是不让过,从他身上搜出SENECA的学生证和医生的证明,海关就说他不是公司员工,而是学生,是以做生意为借口到美国来跟老婆长住的。
她心里一阵狂喜,恨不得给美国海关送一面锦旗去感谢他们。但她没露声色,平静地说:“我只对海关说了你是我丈夫,那也是你自己对海关说的。既然你是来做生意的,你提你老婆在美国干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为这个卡我?我以为说了你在美国,他们就更愿意放我进关。他妈的,这事不是你在捣鬼,我把李字倒挂起——”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可以去问问那些有经验的人,看我能不能调动海关不放你进来。我劝你还是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离了婚对你进美国也有好处。”
“离婚的事,你就莫想了,老子就是一辈子进不了美国,也不会签那个字。”
“你不签字也没什么,我可以起诉离婚,现在你在工作,我是学生。如果我起诉离婚,我就要你付赡养费。”
李兵恨恨地说:“真的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女人,铁了心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你以为你现在把咪咪弄过去了,你就无敌了?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傻了,如果我没留后路,我根本不会让你把咪咪带走。你在美国可以躲着我,还有人不在美国,他们是躲不掉的。”
她一惊,大声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你弄得我活不成,我也不会让你活好。”
她申辩说:“我什么时候弄得你活不成了?你自己过不了关,怪在我头上?”
李兵看她急了,似乎很开心,冷冷地说:“你想让我活不成,但你没这个本事。告诉你,我的老板好得很,虽然我不能去美国,但他仍然雇了我,让我在他公司管仓库。等有了机会,我照样可以到美国来。你就慢慢做你的黄梁美梦吧。”
她马上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把李兵的威胁说了,让弟弟有个思想准备。她很内疚地说:“真的对不起,把你们拖进这个泥坑里来。”
她弟弟说:“姐,你别害怕,他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我房子都装了报警装置的。你把自己和咪咪保护好就行了。”
BENNY说:“还是让我来摆平他吧,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老这样担心,怎么过日子?不为你,就算为了你加拿大那边的亲人,你也应该让我来摆平他了。”
她担心地问:“那你要怎样——摆平他?你又不能去加拿大——”
他安慰她:“我会有办法的,你只要把他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我就行了,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也不会伤害我自己。”
她犹犹豫豫地把李兵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了他。
第二天,BENNY说他要回店里上班去了,因为老板早就打电话来,说把老伯送回中国去了。这几天因为李兵要来,他没告诉她,现在他可以回店里上班去了。她开车送他回餐馆,替他高兴,因为他这段时间不上班,差点憋死了。
很快,李兵就打来一个电话,叫她跟王丽玲联系,看五万块办假结婚行不行,如果行的话,先付三万,他拿到钱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BENNY“摆平”的结果,可能不是,因为BENNY一直呆在B城或A城,哪里都没去。但也可能是,因为BENNY可以叫别人去“摆平”李兵。她不知道他们怎么“摆平”李兵的,反正李兵松了口就行。
她马上跟王丽玲联系,王丽玲很感兴趣,但觉得五万太多了,她拿不出来,也不愿意出这么多,因为这是移民加拿大,不是美国,别人移民美国的也才出三万。
她本来想说五万指的是加币,而你说的三万是美元,但她不想跟王丽玲讨价还价了,只想赶快把这事敲定,免得夜长梦多。她把自己跟李兵这些年来的矛盾讲给王丽玲听了,坦率地告诉王丽玲,说她愿意帮王丽玲出那两万块钱,但她叫王丽玲想清楚,免得到时候被李兵缠住。
哪知王丽玲听了,兴趣更大了,说她反正不能生小孩,也不怕李兵以后用孩子来威胁她。再说,如果李兵那么死乞百赖地缠着她不肯离婚,也说明李兵爱她,她还从来没有被谁这么死打烂缠地爱过,每次都是那些男的离开她。王丽玲说这事对她没害处,要么李兵不爱她,那他就不会缠着她,她身份一办好两人就离婚;要么李兵爱她,要缠着她,那就做成真夫妻算了。
王丽玲说:“苏老师,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哟,那可真是陪了丈夫又折兵的呢。”
她心花怒放,哪里还有时间后悔,连忙说:“不会后悔的,我希望你们幸福。”
她等不及王丽玲汇钱过来,就跟BENNY讲了,从他的那些钱中拿了相当于三万加币的钱转到李兵的帐上,剩下的那两万,等李兵为王丽玲办好了移民之后,再由王丽玲亲自交给李兵。
李兵刚拿到钱的时候,还想反悔,大概是看她一次就拿出这么多钱,以为她在哪里挖到了一个金矿。她把这事告诉了BENNY,过了两天,李兵的态度就全变了,很老实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剩下的她就交给律师去办了。
她问BENNY到底是怎样“摆平”李兵的,BENNY说他正在想办法,等想到办法自然会告诉她。
她不相信他的话,但她也不逼他告诉她,只快活地告诉他李兵已经签字了。
他好像很遗憾,说:“噢,是吗?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向你献个殷勤的——哪里知道被他抢了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