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胜利者还是陈安娜,起因是她把马跃叫到办公室,还动员了几个被她蒙在鼓里的老师,一起动员马跃去英国读研。他们说马跃,听你妈的话吧,虽然你赚下钱了,可现在通货膨胀多厉害?不用多,你往前比二十年,一月八百块钱就是高薪了,可现在呢?八百块钱还不够买条名牌裤子的。人啊,没有近忧,必有远虑,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别人有什么你没有、别人都幸福你痛苦,而是该战斗的年龄你袖着手,该袖着手的年龄你却必须去战斗……在七嘴八舌的围攻教育下,马跃既不能解释他根本就没赚到什么钱,又不能说我不想惹我媳妇生气,因为那是他的家庭背景,别人并不了解。一旦他说因为郝乐意不同意,他们一定会纷纷批评她,媳妇可以不懂事,不理解婆婆的一片苦心,可他这做儿子的不能不理解啊……马跃被围攻得实在没辙了,举双手投降了,说我去,这就去。
可,他要怎么说才不会惹郝乐意发火呢?夜里辗转反侧,郝乐意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手拉着郝乐意,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和他脸对着脸,这是他们都喜欢的亲密姿势。郝乐意困了,脸耷拉着贴在他脸上,懒洋洋地说别闹了,我想睡觉。
马跃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半个字,嘴唇在她脸上爬呀爬呀地吻她,弄得郝乐意痒痒的,从他身上翻下来,说讨厌,痒死了。马跃侧躺着看着她,蓝幽幽的月光从天窗钻进来,安静地抚摸着她光洁的脸,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小妈妈,看得他的心柔柔的,伏上去吻了一下郝乐意眼也不睁地伸手捂上了他的嘴说:“睡觉。”
马跃笑,用舌尖抵着她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挠,手却极不老实地钻进了内衣,朝着他熟悉的地方挺进。郝乐意彻底被他闹清醒了,大笑着说讨厌,翻身滚开。马跃一路追过去,攥住她双手举到头的上方,压在床上,郝乐意像投降的猴子一样夸张地呈井字状仰在床上。他说:“不许睡。”说着,用牙齿咬开了她的睡衣。自从结婚,马跃就要郝乐意一定要裸睡,理由是这样方便爱她。马跃嘴里的爱她就是**。
他最喜欢的**方式之一就是半夜睡醒了,钻进郝乐意宽大的睡衣里**她,其实郝乐意也喜欢。其实很多时候马跃一**她,她就醒了,知道马跃喜欢她在**中醒来而不是在**中醒来,所以,她通常很配合地在假寐里享受马跃的**,在他即将进入她的时候还会假装在睡梦中翻个身让他紧张,最后在他抵达她深处时紧张而幸福地醒来,娇嗔地呢喃着和他说着梦话一样的情话。
可今天她还没睡着,就配合地把腿盘在他腰上,娇笑着说又想扮坏蛋呀?马跃嗯了一声,深深地进入了她。在这个幸福的刹那,马跃突然后悔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去英国,片刻也不想去,就想和他亲爱的郝乐意睡在一张床上,看着她、搂着她,欢喜的时候就这样对她……这种淡淡的伤感让他不敢再看郝乐意的眼睛,就微微地闭上了眼……那么幽静的月光,扑在他们热浪翻滚的身上。后来,郝乐意感觉出了不对,因为马跃伏在她身上流了泪,那滴泪,像一滴琥珀一样缀在她锁骨的浅窝里,她捧着他热汗淋漓的脸说:“马跃,你怎么了?”
马跃从她身上翻下来,枕着自己的手,想了一会儿,才说在想一件事。
郝乐意软绵绵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想听。
“我在想,一个明智的人的人生,应该是在该战斗的年龄去战斗,这样才会有该袖手时袖着手的惬意。”
郝乐意又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马跃就翻过来,几乎是趴在她脸上,认真地说:“我想去英国读研。”
郝乐意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刚才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马跃点头。
郝乐意一个骨碌爬起来,她一脸严肃,却光溜溜地坐在那儿,显得有点滑稽:“你妈又……”
马跃伸手捂她嘴说:“没有,这几天我在家反思我的人生。”
“对,我知道,你经常反思你的人生,这是你的一大优点,可你的缺点就是反思了以后继续蹲在原地,你说吧,你去英国拿下硕士证书来,你的人生就会发生实质性的改变?”郝乐意简直是火冒三丈,“你考出多少证书来了?马跃!要不要我帮你数数?你每一次打算去考证之前,都踌躇满志,好像考出这个证书来你的人生就一切OK了、就金光万丈就辉煌坦荡了。可是你拿了一本又一本的证书,它们除了能证明你是所向披靡的‘考神’之外,什么也不是,因为你的人生还是老样子。你以为证书是饭碗啊,只要你考出一本来往眼前那么一摆,你什么也不用干,钱和成就都从天上掉下来了?只要你多拿一本证书就多条天上掉钱、地上来成就的途径?以前你要考证你就去考,我从不阻拦,不是我相信你考出个证来就能有前途,而是为了保住你的上进心!”
说着说着郝乐意就哭了,面对这个男人,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坐在了浩瀚无边的巧克力糖浆上,虽有浓情蜜意,却终是逃不过沦陷的无望。
马跃愧疚地看着她,半天不说话。他仰着头,看天窗外的月亮,连月亮都看伤心了,刚才还柔情蜜意的一对小男女,一眨眼就吵成了冤家,它一伤心就离开天窗不见了,外面只剩了空茫茫的天空。
最终,马跃还是去了英国,临行前,马腾飞给他饯行。离婚官司折腾了将近一年,他和余西的婚姻终于彻底结束,而且他不知道,余西之所以答应离婚,是因为田桂花替他撒了谎。
田桂花去找余西,说让他们离婚真不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而是怕他们俩在一起,不知哪天会闹出人命来,余西也知道这是事实的一部分。她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田桂花悲凉地摇了摇头,说这样的誓你以前不是没发过,可事实证明,只要你们俩还是夫妻,还住在一起,你就会犯老毛病。她就马腾飞这么一个儿子,余西父母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谁都闪失不起,也出不起事。所以,不为别的,为了双方父母不再提心吊胆,这婚,也还是离了吧。余西父母虽然不愿女儿离婚,可也知道田桂花说得在理,他们也怕余西没了命或是进了监狱,也帮着田桂花劝。余西拗不过大家,最终泪流满面地有条件投降了,这个条件就是:为了双方安全离的婚,那马腾飞就不能再娶。
田桂花替马腾飞答应得信誓旦旦,还主动给了余西五百万,因为余西长这么大就没上过一天班,虽然马腾飞本人并没家产可分,但也不能亏着余西,至少要保证她离婚后的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体面从容。
在三个人的饯行宴上,马腾飞哭了,很久以后,郝乐意才明白,他的痛哭,未必是对余西的眷恋,也未必是对爱情终于殒命的悲痛。不过是面对婚姻破败的习惯性悲伤,就像被小偷光顾了钱包,我们的第一情绪一定是窝火愤怒。
送走马跃,郝乐意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苍茫,再看看陈安娜,也挺心酸的。辛苦大半辈子,就为儿子省吃俭用了,也替马跃汗颜,都二十八岁了,还在挥霍父母的血汗钱,就去银行把这几年攒的十来万块钱,全提了出来,给陈安娜送了下去。
陈安娜扒拉开手提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意思?”
郝乐意说马跃都快三十了,不能再花父母的钱了,这些钱虽然不够陈安娜垫付的留学费用,但也是她的心意。
陈安娜嗯了一声,其实,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也发自内心地觉得郝乐意这媳妇不错,但她不想表现在脸上让她翘尾巴,就冷冷问:“多少?”
郝乐意说十四万五。
“还挺能攒。”陈安娜把袋子系上,“你还是去存上吧,马跃是我儿子,把他培养好,交给你,是我这当妈的责任,这钱你掏不着。再说了,我的钱就是马跃的钱,以后你别把我和马跃分这么清楚。”
陈安娜说这些时,虽然沉着脸,但声音平缓,已经有些语重心长的慈祥长辈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