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未现身的宏哥回到“花丸拉面店”已经是隔周的事情了。当时我和少校正在厨房后门前分析着数量庞大的监听纪录。
“状况如何?我从明老板那儿要了冰淇淋来。”
从走进后巷日阴下的宏哥的语气,我感觉到一股不自然的愉悦感。少校大概也有察觉到吧?
即使从宏哥手中接收装有香草冰淇淋的杯子,一点也不显得高兴的样子。
“目前已经将平阪会落脚的地方限定到只剩五个了。”
僵硬且公文化的语气。
“无法掌握他住宿的地点。若是能知道手机号码的话,从GPS找马上就0K了,可是看来
他又换手机了,而且也经常会关机。”
“他该不会已经知道爱丽丝可以追踪手机讯号找到他所在位置了?”
少校叹了一口气。
“也有可能。因为我们在这个城市中算是太过所向无敌了,名气实在太高。若有任何人告知平阪我们的压倒性技术,我想那也不为过。”
爱丽丝的侦察能力,有绝大部分的比重是放在连结到手机这种充满个人重要情资的东西上。当面对无法捕捉手机行踪的对手,其实就没那么强了。
“况且,平阪一行人到了八月之后尚未采取任何行动。不论先发制人或是后续应对都得停摆了。”
“会不会是打算在演唱会当天来闹呢?”
“有这个可能。警备部分无法松手——反正平阪帮的人基本上也没什么事要做,所以应该是无所谓。不过话又说回来,宏哥方面的收获如何?”
“啊啊,嗯。”
宏哥走近木台,并且从口袋中拿出了银色的短棒。是IC录音机、由于是少校负责改造的,所以收音效果超赞。是尼特族侦探团必备的工具之一。
然而,宏哥看起来一副很犹豫的样子,是否要将录音机拿给少校。宏哥呆站在我身边,并紧盯着放在手掌中的录音机看。
我心想,原来就算是这个人,也会有光看到东西就露出不舍表情的时候呀?
“在让爱丽丝听之前,我们先听吗?”
少校询问。宏哥终于点头响应。
“嗯。我希望你们先听过。然后再决定是否真的要让爱丽丝听——啊,没有啦。当然是一定要拿给她听啦,总之……”
宏哥欲言又止。少校闭着嘴巴默默点头,并将录音机连结到笔记型计算机上。从喇叭中传出来声音,就像是打针时传到眼皮里的疼痛。〦
“……问你喔,你真的不是组织里面的人吗?”
是个听起来疲惫不堪的女子声音。我俩看了宏哥一眼。
“是之前住在喜善隔壁的人,为了找她,我找了一个礼拜。她现在是一般的上班族。”
我吞了一口口水。他找到了吗?依林姊说的,事发当时住在隔壁房间的女生。
“他们要求我绝对不能说出去……咦?不、不要啦!不要跟公司!不要跟他们说,好、好嘛,我说就是了。”
“……我也有点心急了,真是对她不好意思。”
宏哥面露苦笑。这种恐吓台词,不应该是小白脸的作风。
“可是我几乎什么不知道。当时正在睡觉……没错。就是在上班前一些些,傍晚时候。”
微微地听见宏哥询问的声音。
——你是和喜善在同一间店工作的,对吧?
“嗯……但是,喜善当时几乎已经快要被解雇了。”
——为什么?
“她说因为生理期请假了一个月。大概是说谎的吧?因为店长叫我去查查看,垃圾里也没看到卫生棉,不过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她好像腰痛到站不起来的样子。”
——是因为生病吗?
“我不知道。听说已经几乎没办法行走,偶而会有个男生过来照顾她。”
——那家伙是不是头发染成白色的?
“嗯,没错。你认识吗?……对不起,我不再问了……嗯,那天那个男生好像也有来。突然从隔壁传过来好大的声音,然后听到女生的尖叫声……车子马上就到了。包括几个曾经看过的黑衣男。我偷打开门看,结果就看到喜善全身是血被抬走。刀就直接插在肚子上。听黑衣男他们说,拔掉血会流不停。”
我在下意识之间紧抓住汽油桶的边缘,好让自己不至于瘫了下去。
“还有就是那个男生。肩膀一直流血……对……刺他的人?嗯嗯,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可能连命就不保了……对。嗯。”
——除了喜善的尖叫声之外,还有没有听到其它人的声音呢?
我感觉到宏哥提出疑问的声音越来越薄弱。
“咦?……嗯、嗯,不是喜善。不是喜善的声音。”
我睁开了双眼。并将视线移往宏哥以及少校的脸上。
“别的女人的声音。说什么我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贼之类的。”
女人。
刺她的是个女人?
录音机终于停止。而在大楼形成的峡谷间,充满着一股连动根指头都无法动的沉重。
三个人能够在此一同共有被录下的死亡,不知是否这是件好事?少校最先做出动作。他将录音机的档案移到计算机上,接着将切断连结的银色短棒丢还给宏哥。接获东西的宏哥则站了起来,几度表现出犹豫并盯着东西看,随后便向紧急逃生梯走去。
而我则是坐在汽油桶上,一动也动不了。
感觉宏哥的脚步声离我好远。少校又戴上了耳机并开始敲打起键盘。似乎在某处开了一个洞,流出了温温的水来。然而,沙漠却依旧无边无尽,还是得继续走下去才行。我被这样一种奇妙的感慨包围住。
我站了起来。感觉好像被少校给叫住。但我却甩开了那声音,并从大楼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八月份刺眼的阳光射进了我眼睛。全身都在冒汗。而黏在我颈部周围的却是收录在录音机中的那名女子的声音。
我把停放在收费停车场角落的脚踏车牵到马路上,用力将脚架踢上来。每当我踏一次脚踏板,那名女子的声音就被吞入断断续续的风声中,逐渐远离。
在平阪帮事务所内,只剩下第四代一个人。我第一次看到隔着一张办公桌的沙发上一个人都没有。由于派人前往已经预定好的五个演唱会会场站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在事务所内纳凉了。
第四代正在和整迭的请款单搏斗,当我进入房间时他只是瞄了我一眼。两人四目相交时,我却不自觉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