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园艺委员会从今天开始活动了是吗?」
爱丽丝一边用筷子夹起一根根葱段送入口中,一边以Dr.Pepper将它们冲下肚。她不知为什么一直都背对着我,紧盯着房间最里面的萤幕用餐。或许是我多心了吧?床铺上的布偶感觉好像也是屁股朝我的比较多,冷气也很冷。
「啊啊,嗯。虽然名字不大一样。」
「是吗?那么这次的委托案件就完全终结了,可以这么说吧?」
「嗯。」
我心想,为什么她一直不愿意看我这边呢?
但我却无法询问爱丽丝。既然爱丽丝和彩夏聊了整整两天,或许不只彩夏向爱丽丝问了许多事情,爱丽丝会不会也向彩夏问了些事情呢?
我准备好第二罐Dr.Pepper并坐在床铺前头,仔细地聆听着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响。老实说,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你是不是觉得不安?」
爱丽丝头也不回地询问我。
「……不安什么?」
「没问题的,彩夏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仔细地回想爱丽丝所说的话。这样真的叫做「没问题」吗?我不知道。
「所以说,那件谜团已经沉入茫茫大海,沉到我碰不到的地方了。」
在冬天发生的那件事中,推动着爱丽丝的东西。「彩夏为什么要从学校顶楼跳下来?」
真实尚未凝聚成事实之前便已遭埋没的谜。
「而且啊,以后大概也不需要那件事的答案了。看着现在的彩夏就知道。」
我心想,这家伙好像也有点改变了。
以前的她是个为了将真实变成事实不惜伤害任何人——就算会伤害自己也无所谓的侦探。
「所以我和你的合约期限也到此为止。」
我其实很想知道爱丽丝现在的表情如何?合约期限。我之所以会担任侦探助手,是为了支付冬天我委托那件事的酬劳,期限则是到爱丽丝厘清真相为止。而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因为爱丽丝放弃了。因为爱丽丝也透过彩夏找到了答案。
我已经——没有理由待在这儿了。
爱丽丝终于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将摆着拖盘的活动桌推到旁边,转身看着我。她以紧抱在胸前的小熊布偶遮住下半部的脸,只看到她的眼睛里盈满许多星星。
「爱丽丝,妳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
不自觉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叫这样就好了?」
爱丽丝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的慌张。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少了一个像你这样无能的助手而惋惜吧!?不要太高估自己了,我正在猛力反省怎么会给一个只会运送Dr.Pepper的家伙如此高的薪水!既愚蠢又迟钝,骑脚踏车的技术很差,抱怨又多,而且还自作主张让自己受伤!迟钝到丝毫察觉不出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不定请少校帮我做一台机器人都还比你——」
「那个……对不起我太迟钝了。所以……爱丽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呀?」
「无所谓啦!反正契约都已经结束了!」
爱丽丝坐在床单上暴跳如雷,气到整张脸都红了,头发就像是被强风吹过一样紊乱。呃……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耶?可是连她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真是个迟钝到不行的人吧?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无论如何!我要向你收取这次的费用。你不是有带现金吗?我刚才把薪水交给你的。」
「咦?啊,嗯。」
我垂头丧气将手伸进身后的口袋,钱包里的现金多到已经快满出来了。
我还以为自己对爱丽丝至少还有一点帮助。虽然就侦探的能力而言,我远远不及她,但我总觉得只要陪伴在她身边,应该能成为一些小助力吧?
但那却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那是什么时候呢?我和爱丽丝约定「会一直待在她身边一结果被她骂得很惨。啊啊,对了。我终于明白了。爱丽丝到底是怎样想的,根本就不重要。
是我自己想待在爱丽丝身边。
是我想继续担任侦探助手,而现在却要面临结束,所以感到难以形容的不安与寂寞。
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接着将原本打算拿出来的钱包又塞了回去。
「那个……刚才我和大家一起掷骰子。」
爱丽丝皱起眉头。我吞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说下去:
「结果输得乱七八糟。妳刚才给我的薪水都输光光了,没办法支付调查费。所以——」
侦探的脸色大变,并且试图用手里的小熊布偶遮住脸。
「我会再以当侦探助手来支付的。可以……吗?」
爱丽丝开口不语。过了一会儿,就在布偶的头上面一点点的地方,两颗眼睛里的星星开始荡漾。接着她甩动着长长的黑发,再次背对着我。接着传来的是一阵阵带刺的话语:
「真是无言!为了让你不至于成为尼特族而给你机会体验正常的主雇关系,结果居然跟我说把钱给赌掉了!?你真是个打从骨子里没救的尼特族,以后我再也不会将大笔现金交给你了!」
「对、对不……」
咦?她刚才最后说了一句什么?
「这样也好。我会让你晓得欠我两次人情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我会以让你恨不得成为共产主义者的微薄薪资奴役你一辈子,你最好给我有心理准备!」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还差点往后跌倒。好不容易用手撑住床铺边框才没有真的摔下去。
「那个……谢谢!这、我,真的……」
「那你就先去那间LASON超商买个两箱Dr.Pepper回来吧。我不是经常跟你说,库存少于一打时就要记得补充吗?到底要我说几遍!」
爱丽丝依旧头也不回地对我说。我高兴到一句话都回不出来,走出事务所之前还不断地回头看那身穿睡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