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主义的秘密结社在日本早就存在。这些团体要“洗刷日本的污名”。那些因复仇宿愿未了,而感到“世界不平衡”的人极可能参加这种秘密团体。这类团体就如黑龙会、玄洋社等使用的暴力,在日本的道德中是“份内的情义”,是允许使用的。为了消灭这种暴力,今后若干年内,日本政府还必须继续以往长时期的努力,来强调“义务”,贬抑“情义”。
因此,仅仅号召“判断”正确还不够,还必须重建日本经济,让目前二三十岁的人有生
活之路,能够“各得其所”。必须要改善农民的状况。每当经济不景气时,日本人就会回到故乡农村。但很多地方土地狭小,债务也很繁重,很难养活众多的人口。工业也必须开始发展。反对平分遗产的情绪十分强烈,只有长子能够继承遗产,其他幼子只能到城市去寻找机会。
日本人今后无疑要经历一条漫长而艰苦的道路。但是,如果国家预算不列入重整军备的费用,他们就有机会提高国民的生活水平。珍珠港事件前大约10年间,日本年收入的一半都花在军备及维持军队上。这样的国家如果停止这类支出并逐步减轻农民的租税,是有可能为健全的经济建立起基础的。日本农产品的分配是耕种者得60%,其余40%用于支付租税及佃租。同是种稻国的缅甸、暹罗,传统的分配方式是90%留给耕种者。日本耕种者所交纳的巨额税金归根结底用在了支付军费上。
今后10年间,欧洲或亚洲任何不扩充军备的国家,都将比搞军备的国家具有潜在的优势。这类国家可以把财富用来建设健全而繁荣的经济。在美国,我们在推行亚洲政策及欧洲政策时几乎未注意这种情况。因为我国不会因国防计划的巨大费用而陷入贫困,我国没有蒙受战争灾祸。我们不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我们的重大问题是工业生产过剩。我们的机械设备和大批量生产模式已如此完善,若不从事大规模军备、奢侈品生产、福利事业及研究设施,我们的人就将面临失业。盈利投资的需求也十分迫切。
其他国家情况则完全不同,即便西欧也很不相同。德国尽管要负担巨大的赔偿,但因为不能重新武装,在今后10年左右,如果法国推行扩充军备政策,那么德国就有可能建设起法国所不能建立起来的健全而繁荣的经济基础。日本也将利用同样的优势超过中国。中国的当前目标是军事化,而其野心得到了美国的支持。日本的国家预算中如果不包含军事化目标,它将在不远的将来奠定繁荣的基础,并成为东方贸易中的主角。它的经济将建立在和平利益的基础上,并将提高国民的生活水平。和平的日本将在世界各国中获得有声誉的地位,如果美国能利用其势力支持这项计划,将对日本提供很大的帮助。
依靠强制力量去塑造一个自由民主的日本,美国办不到,其他国家也办不到。不论是哪一次征服,这种办法从未获得过成功。任何国家都无法强迫一个习俗和观念都不同的民族按照外国的模式去生活。光凭法律不能让日本人认可选举的权威,不能使他们无视其等级制度中的“各安其位”;法律也不能使他们具备我们美国人所习惯的那种自由随便的人际交往、自我独立的强烈要求,以及拥有自由选择配偶、职业、住宅和承担各种义务的热情。但是日本人已明确地认为需要向这个方向改变。日本投降后,他们的为政者说,日本必须鼓励男女国民掌握自己的生活,尊重自己的良心。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每个日本人心里都明白,他们已在怀疑“耻” 在日本社会中的作用,而希望在同胞中发展新的自由,不再害怕被周围的人批评或者排斥。
这也因为,不论如何心甘情愿,日本社会对个人的要求太过分了。社会压力要求他隐蔽个人感情,抛弃个人欲望,以家庭、团体或民族代表的身份面对社会。日本人曾经证明,他们能够忍耐这种生活方式所要求的一切自我训练。但是,负担实在太过沉重,他们必须高度抑制自己以求得善遇。他们不敢要求过一种心理压力较轻的生活,结果却被军国主义者引到了一条牺牲累累、漫无止境的道路上。过去的几百年里,他们为生活付出了太过高昂的代价,变得自以为是,并且鄙视那种道德观念比较宽容的民族。
日本人走向社会变革的第一大步,是承认侵略战争是“错误”,是全体事业失败的根源。他们十分希望在和平国家中重新取得受尊重的地位。这就必须实现世界和平。今后数年间,如果俄国和美国致力于扩充军备,准备进攻,日本则将利用其军事知识参加那场战争。但承认这一点并不用怀疑日本会成为和平国家的内在可能性。日本的行为动机是随机应变的,如果情况允许,日本也将在和平的世界中谋求其地位;如果不允许,他们还是可以把自己再变成一个大兵营。
现在的日本人认识到军国主义是一个输掉的政策。他们将关注着军国主义在世界的其他国家是否也在失败。如果没有失败,日本会燃起自己的好战热情并向世人展示他们会干得多漂亮。如果军国主义在其他地方也失败了,日本则向世人展示他们吸取教训能修正得多漂亮。是整个世界的变化决定着日本人是否会得出一个结论:振兴帝国皇朝绝对不是通向荣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