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目前我想把论题转移到我们一直忽略,并且可能动摇解释根基的一个题目上,好多人都认为我们事实上并不知道那些我们加以解释的梦——或者应该更清楚地说:我们没有把握它是否真正如所描述那般的发生。
第一、我们所记忆的以及加以解释的梦本身受到那不可信赖的记忆所截割——它对梦印像的保留是特别的无能,而且常常把最重要那部分忘却。当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梦的时候,常会发现虽然曾经梦得更多,不过却只能记得一小部分,而这部分又是很不确定的。
第二、有许多理由怀疑我们对梦的记忆不但残缺不全,而且是不正确与谬误的。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真的如记忆那般的不相连;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像叙述那样的连贯——是否在回忆的时候,任意将一些新的以及经过挑选的材料填补被遗漏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空档;或者我们以一些装饰品将它修饰得圆圆滑滑,以致无法判断哪部分是原来的内容。确曾有一位作者史笔达如此说,梦的前后秩序和相关都是在回忆的时候加进去的。因此,这个我们想判断其价值的印像是否有可能完全由手指间滑过而不留丝毫痕迹呢?
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上述的警告。相反的,我们把一些琐细,不明显以及不确定的部分和那些明显确定的部分予以相同的评价,伊玛打针的梦中,就有这个句子“我立刻把M医师叫来。”我们假定它是源于一些特殊的原由,因此,我即能追溯到一个不幸病人的故事。我就在他的床榻旁“立刻”把上级同事叫来。那个“将五一和五六看成不可分别”
而显然是荒谬的梦中,五一那个数字数度出现,我们没有把它当作一件自然或者是无意义的事件。相反的,我们由此推论,五一背后必定埋藏着另一个隐意;遵循着路线,发现原来我害怕五一会是我的大限,这和梦的主要内容所夸耀的长寿产生强烈的对比。在那个“nonvixit”的梦中(请见第六章己节),我起先忽略了一个中途插入的不明显事实:“因为P不了解,所以弗氏转过头来问我”等。当解释过困难的时候,我回到这句话上,结果溯源到孩童时期的幻想——而这恰好是梦思中间的重要分歧点。这是由下面这几句话推来的:
Seitenianden,SeitenaucandtichEuch,
Nurunsfanden,
Soverstandenwirunsgleich。
(字面意思:“你们很少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们。直到我们在泥巴中相见,才会很快彼此了解。”——heine)
每个分析中都有许多例子可以显示出,梦中最琐细的元素往往是解释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而且往往解释会因为对它的忽略而延误了。我们对梦中所展示的各种形式的文字都赋予相同的重要性。即使梦中的内容是无意义或者不完全——似乎要给予正确的评价是不会成功的——我们亦把这缺陷加以考虑。换句话说,别的作者认为是随意糅合,并且草率带过以避免混淆的部分,我们都把它拜为圣典般。对这个不同意见,我认为有加以解释的必要。
这些“解释”较看好我们,虽然别的作者并非绝对错。在我们新近获得对梦来源的知识探照下,以上的矛盾突然释解了。在重新叙述梦的时候,我们会把它歪扭。这是对的;不过这歪扭正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再度校正——这个普通施展作用于正常思考上的机构——又一次运作(请见第六章壬节)。但这歪扭不过是梦思经常受到梦审查制度修正的一部分。别的作家在此点都会注意或怀疑这运作明显的“梦的歪扭”作用;不过我们对此却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另一个更为深远的扭曲作用(虽然较不明显)早已经从隐藏的梦思中选出梦来。以前作家所犯的唯一过错乃是认为将梦用语言表达出来所造成的变异乃是任意的,不能企求有更进一步的分解,因而给予我们一个错误的梦的图像。他们太过低估精神事件被决断的程度——它们从来不会是任意的。我们很容易显示出下面这现像:如果某元素不被甲系的思想串列所决断,那么乙思想串列很快地就取代了它的位置。譬如说,我要任意地想一个数字。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提示的数字毫不含糊的,而且必然经过了我的思考,虽然对现时的注意力来说,它可能是遥远的〔1〕。在清醒时刻,梦所受到的校正更改,也同样并非是任意而为的。它们和被取代的事件间有着关联,并且替我们指出通往该内容之途径,而那内容也许又是另一个的替代品。
在解析梦的时候,我常常运用下述手段,而从来没有失败过。如果病人向我提出的梦很难了解的时候,我要他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很少会运用同样的文字。而他那运用不同文字来形容的梦的部分正好是梦伪装的脆弱点:对我来说,它们的意义就像齐格飞斗篷上的绣记对哈根所代表的意义一样〔2〕。这就是梦解释的起始点。要病人重复一遍不止在警告他说我要更花费心机来分析这梦;于是在这阻抗的压力下,他急促地企图遮掩梦伪装的弱点——以一些较不明显的字眼来取代那些会泄露意义的表达。不过他这样恰好挑起我的注意力。因此梦者企图阻止梦被解释的努力反而让我推断出它斗篷上绣记的所在。
前述作者过分怀疑我们所记得的梦到底有多少是不对的。因为这没有什么理智上的根据。一般来说,我们无法保证记忆的正确性;但却往往将它赋于超过客观性的信任。对于梦或者它某一部分是否正确的被报告出来的疑问,实际上只不过是指出梦审查制度的一个变体而已(意即梦思要进入意识后面所遭受的阻抗)。这种阻抗并不因为已经产生的置换以及取代而消失;它仍然以一种存疑的姿态附着于那被允许出现的材料上。我们尤其容易误解这点,因为它是作用不明显的元素,而不是那些强烈的。我们已经知道,梦所呈现的,是经过精神价值的完全置换,已和梦思不同,歪扭必须要在消除精神价值后才能产生;它能常以此种方法表达,而且偶尔也安于这种现状。但如果某一含糊的梦内容被怀疑的话,那么我们就有十分的把握说,这乃是一个违禁梦思地直接推衍。这就是古代国家的伟大革命,或者是文艺复兴后的情况:高贵以及掌握实权的家庭,曾经一度控制整个局势,现在被放逐,所有的高级官员被新面孔所取代。只有那些最穷困,最无力量的败落人家,或者是些优胜者的喽罗才会被允许住在城内;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利,并且不被信任。这个不信任和上面所提的怀疑是相对应的类比。这是为何我要强调分析梦的时候,所有用来判决确定度的方法都要废弃;而梦中虽然只有些蛛丝马迹,也要当作是绝对的真实。在追梦中的某一元素时,我们必须遵守这态度,否则分析必将搁浅。如果对某个元素的精神价值抱有疑问,那么对梦者的影响是,该元素背后所藏有的观点亦不会自动进入梦者的脑袋。因此结果是不会太明朗的——梦者可以相当合理地这么说:“我不太清楚这是否发生在梦中,不过我却具有下面这想法。”但是从来没有人如此说过。事实上,这疑问是造成分析中止的原因,并且也是精神阻抗的一种工具及衍化物,精神分析的假设是正确的——它的一个条件是:凡是阻碍分析工作进行的都是一种阻抗。
除非考虑精神审查制度,否则梦的遗忘亦是不可解的。在许多例子中,梦者觉得梦见许多事情,但却记得很少,这可能具有其他的意义。譬如,梦的运作一整晚都在工作,但是却只留下了一个短梦。无疑的,时间愈久,我们忘掉的梦内容也就更多;有时虽然费尽心思也无法将它们记起来。我认为不但此种遗忘常常被高估:而且梦之间的沟隙限制了我们对它了解的观点也是太过强调的。我们常常能够借着分析的方法填补忘掉的梦内容;至少在很多的例子中,我们能由一个剩余的部分架构出所有的梦思(当然,不是梦的本身,而这事实上并不重要)。为了达到这目的,梦者在进行分析过程当中必须付出更多的注意力,与自律——就此而已,但是这显示出梦的遗忘不无仇视(即阻抗)的因素在内〔3〕。
借着观察此种初步遗忘的现像,我们可以得到“梦的遗忘乃是偏见的,并且是种阻抗的表现”的确实证据〔4〕。常常在分析的过程间,被遗忘的梦的某部分又再出现。病人常常这么形容道:“我刚刚才想起。”借此种方法而得以呈现的梦部分必定是最重要的;它通常是位于通往梦解答的最近路途上,因此也就受到更多的阻抗。在本书的许多梦例中,其中一个梦即有一部分借着此种“后来想起”的方式呈现出来。那是一个旅行的梦,关于我向两个令人不快的旅行者之报复,那时我因为此梦表面的不清楚而没有深入解析(请看第六章庚节梦8)。那段被省略的部分是这样的:我提及席勒的一件著作(用英文),“这是从……”
但察觉出错误后,自己改正为:“这是由……”“是的,”那人和他妹妹说,“他说的对。”
这种梦中出现的自我更正,虽然引起某些作者的兴趣,但在此地却不必花费我们太多的心血。但我却要借着一梦例说明关于梦中发生文字错误的典型例子。这发生在我十九岁的时候,首次访问英国。第一次在爱尔兰的海里度过一整天。自然我很高兴地在沙滩上捡起浪潮所遗留下来的水生物。当我正好观察着一双海星的时候——〔梦的开始即是hurian(海参类)〕——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上前来问道:“它是海星吗?是活的?”我答道:“是的,他是活的。”我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很尴尬地赶紧加以改正。而在梦中我却以另一个德国人常犯的文法错误来取代之。
“DasBuc vonScierest—elleLaudable〔5〕——肠子的动作)。况且我还能以亲眼目睹的事实来证明梦的遗忘大部分是由于阻抗的结果。一位病人对我说,他刚做一个梦,不过却全部忘了;我们于是再继续进行分析。然后遇到一个阻抗;于是我向病人解释一番,借着鼓励与压力帮助他和这不能令他满足的思潮取得妥协。我几乎要失败,突然间大声叫道:“我现在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因此妨碍我们分析工作的阻抗也同时使他遗忘了此梦,而借着克服此阻抗后,这梦又回到他脑海中。
同样的,一位病人在达到某种分析过程后,也许会想起他好多天前所做过的梦,而这梦在以前是完全被遗忘的。
精神分析的经验已经提供另一个证据,说明梦的遗忘主要是因为对该事实的阻抗,而并非由于睡觉和清醒是两个互无关联的境界——虽然别的作家强调此点。我常常有这样的经验(也许别的分析家与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也有同样的经验),在睡眠被梦吵醒后,我立刻以拥有的所有理智力量去进行解释工作。在那种情况下我往往坚持如果不能完全了解便不去睡觉。然而我就会有过这样的经验:在第二天清晨醒过来时,完全把解释以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依旧记得我曾做过梦而且解释过它。不但理智无法将梦保留在记忆内,反而梦常常和解析的发现一起烟消云散。但这并不像是有些权威人士所认为那样:梦的遗忘乃是因为分析活动和清醒时刻的思潮间有一道精神的阻隔。
普林斯先生对我的“梦的遗忘”大加反对,他认为遗忘只是解离精神状态所产生记忆丧失的一种特殊情况,而我对此种特殊记忆丧失的解释无法伸展到别种形式上,因此我的解释是毫无价值的。我要提醒读者,在对这些解离状态的描述上他根本没有尝试找寻一种动力性的解释。如果如此做的话,他必然会发现潜抑(或者更精确地说,由它而来的阻抗)是造成精神内涵的遗忘与解离的主要原因。
在准备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观察到梦的遗忘和其他的精神活动之遗忘没有两样,而且它们的记忆也和其他的精神功能相似。我曾经记录下许多自己的梦,有些是当时无法完全解释,有些则根本未加解释。而现在(经过一年到二年之间),我为了想得更多的实证而对某些梦加以解析。这些分析都很成功;的确,我可以说,这些梦在经过长时间隔离后反而变得比近期的梦来得更容易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在这段时间内已把一些内在的阻抗克服了。在进行这些分析时,我常常把以前的梦思和现在的加以比较,发现现在的总是较多,而且旧的总是被包括在新的里面。我起先很惊异,不过很快就不以为怪,因为发现自己很早就有要病人诉说他们往日的旧梦,而把它当作昨日梦而加以解析的习惯——用同样的步骤,并且可得到同样的成功。当我讨论到焦虑的梦时,我将要提出两个像这样迟延解析的例子(请见本章丁节的梦),我在得到这第一次经验的时候,曾经准确地如此预测:梦和心理症的症状各方面都很相像,当我用精神分析来治疗心理症——譬如说,歇斯底里症——我不但要解释那使他来找我治疗的现存症状,而且也必须解释那早就消逝的早期症状;而我发现,他们早期的比现在的问题更好解决。甚至在一八九五年,我在歇斯底里症的研究上曾经替一位年龄大过四十岁的女病人,解释她十五岁时第一次歇斯底里症的发作〔6〕。
接下来,我将提及许多关于解析梦更进一步但却不互相关联的论点。这也许能做为读者的引导,如果他想分析自己的梦来证实我说法的准确性。
他必须要知道,解析自己的梦并不是简单而且容易的事。虽然并没有阻抗此种感觉的精神动机,要察觉这种内在现像以及其他平时不太注意的感觉都需要经过不断的尝试。要把握那些“非自主的观念更是难上加难,任何一位想这样做的人必须对本书所提的各项事实感到熟悉,并且在遵循这些规定进行分析的时候,必须不带有任何先人为主的观念、批评,或者是情感或理智上的成见。他必须要牢牢记得法国生理学家本纳得对实验工作者的规劝:
“travaillercommeune bete”——即是说他必须具有野兽般忍耐地工作,并且不计较后果。如果你确实遵循这劝告,那么此事就不再是困难的。
梦的解析常常不会在第一回合就完全解决的。在依循着一系列的相关后,我们常常会发现自己已经精力消耗殆尽;而且当天不能再由那梦中得到什么。最聪明的办法是暂时放弃,以后再继续工作;那样也许另一个梦内容会吸引住我们的注意,并且导出另一层的梦思。这个办法也许可以称为部分的梦解析。
要使初学者明白即使他把握了梦的全部解析——一个合理合题的解析,而且顾及梦内容的每一部分——他的工作仍未结束,乃是最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同一个还有别种的逃离他注意的不同解析,如“过度的解析”。的确,我们不容易有这样的概念:即无数活动的潜意识思潮挣扎着寻求被表达的机会:而且也不容易体会到梦的运作常常把握着一些能涵盖数种意义的表达——就像神仙故事中的小裁缝的“一拳打死七个”。读者埋怨我在解析过程中往往加入一些不必要的技巧;不过实际的经验将使他们知道得更多。
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证实塞伯拉首先提出的:每个梦(或者是许多梦,或某种的梦)都有两种解析,而且两者之间具有固定的关系,其中一个意义是“精神分析的”通常赋梦予某种意义;这通常具有孩童式的“性”的意义。另外一种他认为较重要的是“神秘的”,这里头埋藏着梦运作视为更重要与更深刻的思潮。塞伯拉虽然引叙许多梦例来说明此两点,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而我必须说塞伯拉的论断并不成立。尽管他这么说,多数的梦并不需要过度的解析,尤其是所谓的神秘的解析,塞氏的理论和近年来所流行的理论一样,他们都是企图遮盖梦形成的基本情况,而把我们的注意力由其本能性的根源转移开来。不过在某些情况下,我能够证实塞氏的说法。借着分析的方法,我们发现在某些情况下,梦运作必须面对将一些高度抽像的观念转变成梦的难题,而这些观念是无法直接加以表现的,为了解决这问题,它不得不把握着另一组的理智材料;而这材料和那抽像观念稍为有些关联(可以说是譬喻式的),并且要表现也没有那么多的困难。对于此种方法形成的梦,梦者会毫无困难地说出其抽像意义;但是对那些中间插入材料的正确解释则需要借助那些我们已经熟悉了的技巧。
我们是否能够解析每一个梦呢?答案是否定的。我们要记得,在分析梦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抗那些造成梦歪曲的精神力量。因此问题是,我们的理智兴趣,自律的能力,心理知识,以及解析梦的经验是否足于应付内在的阻抗。通常,我们都能够深入一些:足以使我们自己相信此梦具有意义,足以让我们惊鸿一瞥地窥见其意义。那些紧接着的梦亦常能证实我们对梦的假设。仔细观察两个连续的梦,我们常会发现甲梦的中心在乙梦中并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反之亦然;所以它们的解析常常是互补的。以前我已经学过许多例子说明同一晚上所做的许多梦通常应该视为整体来解析。
即使分析最彻底的梦也常常有一部分必须放置不顾;因为在解析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部分是一些不能解开的互相缠绕着的梦思,而且也不能增加我们对梦内容的了解。这部分即是梦的关键,由此伸展至无知。由解析而得来的梦思并没有一些确定的根源;它们在我们那错综复杂的思想世界中向各方向延伸。而梦的愿望则由某些特别接近的缠绕部分长出来,这就和蘑菇由菌丝体长出来的情形相似。
现在我们必须回到有关梦被遗忘的一些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无法从那里推衍出任何重要的结论。我们已经知道清醒时刻的生命无疑地倾向于要把晚间所形成的梦给遗忘掉——不管是整个儿在睡醒后就忘掉,或者在白天当中一点点地忘却;我们也知道遗忘的主要原因是精神的阻抗,而它在晚间也早就尽其力量反对过了。但问题是,如果所说属实,为何梦会在这阻抗的压力下产生呢?让我以最极端的例子来解释(意即清醒时刻把梦中一切都忘掉,就好像从来没有梦见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样推论,即晚间的阻抗如果和白天一样强,那么梦就不可能会产生。因此结论是,晚间的阻抗力量较小,虽然并没有全部失去(因为它仍然是梦形成的歪曲因素)。但我必定要假设其力量在晚间减弱,因此使梦形成得以进行。现在我们很容易了解阻抗在恢复全力的时候为何能把它虚弱时所允许的事推翻掉。描述心理学告诉我们,梦形成的唯一规则是:心里必须处在睡眠状态下;现在我们已经能够解释此事实:睡眠使梦得以进行是因为精神内涵的审查制度减弱的结果。
无疑的,我们想把这点当作是梦遗忘的许多事实所能推衍出的唯一结论,并且以此为起点更进一步地研究睡眠和清醒时刻中,这阻抗的能力相差多少。不过我想在此先暂停一下。
当我们更深入研究梦的心理,我们将发现梦之形成可以从别的角度来看。譬如说:也许那时对抗梦思表达的阻抗会回避不见,但力量丝毫不减少。似乎二者都可以促进梦的形成,并且都能发生在睡眠状态下。现在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停顿一下,待会才再继续讨论(请见本章丁节)。
我们现在必须考虑另外一些反对我们解析梦的程序的意见。我们的方法是,把所有那些平时指引我们的有意义观念弃之不顾,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梦的某一元素上,记下不由自主浮现和它关联着的任何观念。过后再更换一部分,又依样画葫芦地重复一次。不管思潮往哪边走,我们都让它发挥,并且由一个题目转移到另一个上面(虽然自己并没有直接地参与),但我们有信心在最后得到梦所源起的梦思。
反对者的理由如下:梦中某一元素能将我们带到某处(即带来某些结论)丝毫不值得惊奇;因为每个观念都可以和某些东西相关联,值得惊奇的是,这些漫无目的,而且任意的思想串列怎能导出梦思来呢?很可能是自我欺骗而已。我们一直跟随着某一元素的联想,然后为了某些理由而中断。接着再遵循第二个元素的联想。在此种情形下,原来并不受拘束的联想会愈来愈窄。因为我们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原先的思想,所以在分析第二个梦思时,我们很容易捉着和第一道思潮相关的联想。然后竟然欺哄自己——认为已经找到一个连接梦中两种元素的思想。因为我们任意地把思想连接在一块(除了正常那种由一思想移形到另一个的情况以外),最后必须会找到许多我们形容为梦思的“中间思想”——这是没有保证(即不知是否真实)的,因为我们不能知道梦思究竟是什么——而且认为是相当于梦的精神替代。但这整套都是任意捏造的;不过是一种富有技巧的机会组合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只要他肯付出这些徒劳天功的代价,都能由梦编造出任何的解析。
如果只是面对这些反对意见,我们也只要如此辩驳就好了——即描述解析所造成的深刻印像;追随某一元素过程间突然浮现出和梦其他元素的相关;以及除非事先有精神上的联系,否则单单机会是不可能由梦中推衍出这么多东西的。另外我们也能指出,这种梦解析和解除歇斯底里症状的方法是同出一辙的;而这方法的可靠性可以由症状的一起浮现与消除得以证实。或者可以这么说,本书的论断是由“插入的说明”而证实的。但这些都不能说明为何追随某个无目的以及任意的思想串列就会达到一个事先存在的目标;不过我们并不需要回答这问题,因为这问题根本无法成立。
因为在解析梦的时候,虽然我们弃除一切意见,并让任意的思想浮现,我们其实并非追随着一些无目的的思想潮流。我们知道,能够摒除的思想正是那些我们知道的有意义的思潮;然后一旦成功的完成摒除工作后,那些不知道有的目的想法——或者更明确地说,潜意识——就出面把持大局,从而决定了那些非自主的意志浮现。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可以使我们的精神力量去做一些无意义的思考——甚至任何精神混乱的状态也不可能。而精神科医师们太过轻易放弃他们对精神程序完整的信心。我知道,在歇斯底里症和妄想病中,无目的的思潮和梦的形成一样,是不可能产生的。也许这种无目的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呈现在任何内源的精神异常上。如果劳列的看法没错,那么谵妄或者意志迷乱的状态也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之所以不了解是因为中间有个沟隙无法超越。在观察这些病症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意见;谵妄之所以产生乃是审查制度不再掩瞒它的操作;即它们不再同心协力制造一些不被反对的新想法,反而粗率地把不合格的都删除掉,因此剩下来的就支离破碎,不知所云了。这审查制度的行为就像苏联边界的报刊审查委员会一样,他们要把国外杂志涂黑了好多段落后才允许留传到他们所保护的民众手中。
也许在器质性的脑部障碍中,思想能够借着一些偶然的关联而自由推演;然而在心理症中所谓的自由推演却可以用那受到审查制度影响而被推到前台的思想串列(其意义被隐藏着)来说明。下面这些所谓表面关联被认为是自由联想(即不受意识的力量所主宰)的永真讯号——即借着谐音,含糊不清的字义,暂时且和字义无关的巧合,或者是开玩笑玩弄字眼间所运用的联系。这些特殊的联系正存在于那些由梦元素通往中间思想串列之中;同样的,它们亦存在于由中间思想通往梦思本身。我们很惊奇能在许多梦的分析上看到这种例子。架构于二思潮之间的联系,没有哪一种是太过松弛以致于不配合,也没有哪种玩笑是太过粗鲁而不能用。但是这种表面看来吊儿郎当的真正理由却因而很快地被发现了。无论何时,当两个元素之间有着很表浅或者是牵强的联系,它们之间一定还有一个更深刻以及正统的联系,不过却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抗。
表浅联系之所以盛行的真正理由不是因为舍弃了有意义的思想,而是由于审查制度所施的压力。当审查制度封锁了正常的通道后,当然表浅的联系就取而代之了。我们也许可以想像出这样的类比:一个山区为主要交通遭到阻碍(譬如说,洪水泛滥),但是与山区的通讯仍然可以利用那些陡峻不便的小径(平时的猎人所利用)。
这里我们要分辨两种情况,虽然基本上来说它们是一样的。第一个情况是,审查制度破坏了两个思想之间的联系。它们从而不再受到它的阻抗。然后这两个思潮相继进入意识层面,二者间的真正连接被隐没了,不过却有层表线的联系(这种联系我们本来不会想到的)。这联系通常是附录在那些并不受到压抑,而且也并非是主要的联系所在。第二种情况是,两个思想的内涵都各自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抗。因此必须以一种替代的形式呈现,不过在选择两个替代的时候,它们之间的表浅联系亦重复着该两个思想之间的主要关联。在这两种情况下,审查制度都将正常以及严肃的联系转移成一个表浅的,而且似乎是荒谬的关系。
因为有这种转移的关系存在,所以我们在解析梦的时候,毫不犹疑地依赖着此种关系〔7〕。
这是精神分析最常用的两个定理——即当意识层面的观念被舍弃后,潜意识中有意义的概念则控制了整个现时的思想;而表浅的联系不过是一些更深层以及被压抑的关联的替代物而已。的确,这理论已成为精神分析的基柱。当我命令病人舍弃任何成见,把所有他脑海中浮现的事物告诉我时,我深信他不能摒除掉那些有意义的概念,而且虽然他提起的那些看来像是无邪或者是任意的事物,实际上却和他的疾病有着关联。另外一个病人所不怀疑的有意义的概念则是我的人格。至于这两个定理的证明以及其重要性的体验,则已经属于描叙精神分析治疗方法的领域了。在这里,我们必须又暂时将梦的解析置于一旁。
由以上许多反对的意见当中,可得一真正的结论,即我们不需要把所有解析工作的联想都视为夜间之梦的运作(请参阅第六章甲节、丙节)。其实在清醒时刻进行分析工作时,我们以相反方向跟随着一条由梦思通向梦元素的途径,而梦运作所遵循的那条路线也和我们反向。这些途径亦并非全部是双线大道,却可以两面相通。似乎我们白天的分析就像是沿着新鲜的水道驾驭着木筏,有时遇见中间的思想,有时在这里遇见梦思,有时在另一处。在这情况下,我们知道白天的材料亦会加入解析的行列中。也许夜间以后所增加的阻抗使得我们必须做更多的改道。我们遵循支径的数目多少并不重要,只要它能带我们到所要找寻的梦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