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center">丁涤勋(中国驻印军112团一营)
1942年8月,我在兰姆伽受训。
印象最深的一位老师是炮测教官——美军中校希鲁。他40岁上下,待人十分和气。记得那时他常常开着一部吉普车来到112团第一营部,接我和另外三四个战友去进行野外测量。有一天,我把万分之一的测远仪安在了一个坡度很大的棱线上,斜斜的,一不小心,我把三脚架撞倒了,仪器受了损伤!我吓坏了,紧张地站在一边,满脸通红。希鲁中校赶紧安慰我道:“学习时损坏仪器不要紧,送进工厂修修就好了。”满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却是和风缕缕。
一个闷热的下午,我们到兰姆伽东北郊20里外的炮兵实弹射击场实习,轮到我观测时,英军驻印度总督魏非尔勋爵来了,他靠着我站在剪形镜前,看着我测量、演示和原点(即目标;标准规定三发炮弹击中原点)赋予射向之后,希鲁教官一声令下,指挥炮阵地开始射击,训练场上竟每发都命中了目标。魏总督高兴万分,立即从胸前取下他的纪念牌送给我作为纪念。可惜这枚珍贵的礼物在后来的战斗中遗失……
但我从观测班学习毕业后,彼此再无联系。后来得知,希鲁教官上世纪七十年代升为美国第六舰队(地中海舰队)司令。
“手杖”教官
为了沟通中美两国战略和战术观点,并提高中国军队的整体作战水平,美军在兰姆伽开办了一所战术训练班。
战术训练班的规模虽小,但层次却很高。受训学员大都是兰姆伽少校级以上军官,我们这批从国内飞来的学员中,从军长到集团军总司令部的军官都会参加这种培训。
那时我只是尉官,能进校官战术班我十分珍惜,这可能出于师团长的顾爱,也可能是我自己以往勤奋的回报吧。
我是战术班第四期毕业,班主任是亚姆斯准将,同时兼任我们的教学法课。亚姆斯准将上课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有一天,他带着手杖走进教室。他告诉我们,曾经有位教授学识丰富,上课时,必带一个手杖,每个学生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讲课。为什么呢?原来是教授在课堂上讲课时常会举起手杖,手在手杖上由上向下移动,再由下向上移动,学生们便目不转睛地看教授上下移动并数着次数。美国是推行杜威五段教学法的,后来测验时,发现上这一堂课的学生成绩都不理想,细查原因,原来是教授在玩手杖,学生根本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后来听说,凡战术班毕业的学员,至今在美国都还存有档案。
日军俘虏
1943年5月,日本侵占缅甸一周年。听说东条英机在东京发表广播谈话,大谈皇军威力,并说现在中国有一支部队在印度阿萨姆邦训练,不可轻视。侵占缅甸的日本战争贩子们还大张旗鼓地对日本士兵宣传中国军队如何对待俘虏,“如果被俘了,就会被斩头,就会遭凌迟碎剐……”
新38师于邦反攻第一战时,听说有13个绝望的日本士兵躲在掩体里,准备集体自杀。我军用82迫击炮弹猛烈点射,终于使13个日本兵跳出了掩体。我轻机枪手紧扣一个弹夹,弹弹穿透敌人小腿,随即担架兵便上前将他们送到团手术组,最后竟使他们个个都痊愈了。求死不能,这群日本人只得作了俘虏。
后来我们在审问日俘时才知道,原来日军的各级长官都告诉自己的士兵:中国虐待俘虏,一旦被俘就没有生命了。他们现在做了俘虏才知道,中国军队的射击命中率高、技术好,13个人只伤皮肉未伤骨,中国军队还会救自己的生命。据说这13个俘虏解送到东南盟军司令部俘虏营后还常与同押的俘虏们说:中国军队不虐待俘虏,很仁道。我们总指挥得知此事后,命令印刷了大批不杀俘虏的传单,撒向日军阵地和后方,这也许算是为日军士兵的生存指明出路吧。
1944年,在孟阳河之战中,我师又捉到一批俘虏。我还记得其中一个叫今田宽敏,他曾坦白地说:我们的阵地里粮食和弹药还存着很多,就是找不到水喝,大家都十分恐慌,担心要和于邦第二大队走到同一条命运。说到被俘经过,他很感激地说,被俘时心里面很害怕,以为中国兵凶恶得很,捉到日本人肯定要砍头,未想到得到良好的待遇。还有的日本俘虏告诉我们,日军18师团的官兵,差不多都知道孙立人将军在仁安羌战斗中的威名,又吃过新38师的多次苦头,所以对孙立人将军是又恨又怕。因此18师团有命令,各部队要严密注意孙将军的行动,并把孙将军的年貌、身材特点都详细地注明在命令中,各部队务必利用种种手段,多派狙击手对孙将军加以杀害。
没多久,日军又一次在孟阳河之战惨败,在溃逃途中,我们看到日军官兵竟在沿途的树枝、小道上挂满了许多小纸条:“中国官兵们,孟关再见!”“中国弟兄们请不要追了,孟关再见。”“中国弟兄们我们输了,孟关再见。”让我们看来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