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一声爆喝,赶车的护卫急忙勒停了马,贺铮寒带着一身酒气,跳下了车。
外面一阵慌乱,姚桐充耳不闻,更不关心他一醉酒之人如何骑马,任衣裳凌乱,眼神深幽如海。
年节渐渐逼近,宁县北苑里没有这种节庆日里该有的热闹欢庆,冷冷寂寂的。贺铮寒似乎终于受不了她的冷淡,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王妃。”
这日,姚桐吃过午饭,一个服侍她的婢女,没有如往日那般做完了事就闭嘴离开,怯生生的开口。
姚桐扫了她一眼,容长脸儿,眉眼清秀,似乎是一众婢女中的领头的。
“奴婢大胆说两句。”她胆子大了些,“王爷的生辰快到了,您......您要不要为王爷准备件生辰贺礼,王爷有两天没有来了......”
后面的话消失在姚桐讥诮的目光中。
“出去。”
婢女慌乱的跪下谢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奴婢多嘴,奴婢该死,求王妃饶奴婢一次。”
“哭得我脑子疼。”姚桐不想费心她说那番话的目的,她在这个牢笼里,痛苦不堪,如今连那最后一点的清静也要没了,心情愈加恶劣,“你不走,我走。”
一众婢女目瞪口呆。
“王妃,外面天寒地冻,您别伤了身子骨。”
姚桐快要到了忍耐的极限,扫了一圈,眼神凉凉的,一众婢女打了个寒颤,闭上了嘴。
脚步不知不觉的走过一条小径,前面便是瑞麟楼,那里放着她亲手做的小衣裳和小玩具,姚桐眉头深皱。
“王妃,请留步。”
守门的小厮出了一脑门的汗,“前面积雪深厚,走路艰难,一不小心就摔了,您还是不要过去了。”
姚桐静静站了片刻,转身离开,她身后诸多人松了口气。
“都别跟着。”
怕惹了她心烦,再去瑞麟楼,一众婢女也不敢不听话,又想着在这北苑里,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来不会有事,便都停了脚步,看着她自己慢慢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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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偏,又一路严声呵斥想要紧随的护卫,姚桐漫无目的的走着,直走到一处积着厚雪,没有清扫的痕迹。
姚桐走得双腿酸软,一腔无处发泄的郁气快要顶到了肺口,她呼呼的喘着气,索性舒展四肢躺在了厚厚的白雪上。
她身上披着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大斗篷,大大的兜帽扣上,这么躺在雪地上,浑然一体,几乎分辨不出来。
咯吱咯吱,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响,一,二,三,三道不同频率的踩踏声,到来的是三个人。
只有为首的那人,踏雪的声音一直不停,后面的那两道很快就停了下来。
“王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安静的两人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如今天下藩镇频频而反,临都朝廷全赖王爷才能继续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然而,王爷就甘愿一直为他人做嫁衣吗?”
姚桐眼睛倏然睁开。
“时机未到,此话不要再说。”良久,贺铮寒的声音才响起。
“王爷,就算为了争取时机,稳住局势,也不能如现在这般。”另一人开口,“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临都朝廷中,幼帝稚弱,宁国长公主以一介女流之身行摄政大权,国政俱出于她的手。”略停了停,不顾头顶自家主上越加阴霾的脸色,继续开口,“臣听闻,宁国长公主曾想嫁入王府,却被王爷拒了赐婚。”
这人一脸的可惜与不赞成,“王爷实不该退了这门亲事。”
贺铮寒脸色冷如冰雪,“你们借着有大事回禀将本王引来这个地方,所谓的大事就是这些?”
“臣等也是无可奈何。”偏这两个都是天生一副抝筋,自以为一腔忠心,浑不怕贺铮寒的冷厉,“若在府衙,王爷定不会允我等说这些话。”
为什么不允许,他们都清楚,怕走了风声,这话传入了王妃耳朵里。
王妃姚氏的能干聪慧他们都知道,可是随着凉州城的倾覆,她也似变了个人,再没有以往的贤惠。
“王爷宠爱王妃,臣等也有所耳闻。但,自古女子与小人难养,宠爱太过,则不逊,王爷志在天下,怎可为内帷一妇人所迷。”说话之人一脸不赞成,“王爷如今膝下无子,内院里除了王妃,再无姬妾,这是主母失职。再说,临都朝廷赐婚一事,王爷若娶了宁国长公主,则号令藩镇,便可师出有名。”
“王爷,的确是这个道理。娶了宁国长公主,既可以匡扶正统之名,剿有不臣之心的藩镇,又可凭此将小皇帝牢牢握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人语气激动。
“臣听闻临都的使臣快要到了宁县,里面有宁国长公主的家臣,长公主之心昭昭,王爷怎可一再冷心薄情?”
顶着贺铮寒难看的脸色,“王爷若担心王妃,其实大可不必。昔日光武帝刘秀,为了成就大业,联姻豪强望族之女郭圣通,贬发妻阴丽华为妾。登上大位后,再封阴丽华为皇后,成就一场佳话。王妃是个明理懂事之人,定能体会王爷苦衷,为王爷分忧。若王爷还是不放心,臣的妻子熟读女戒,可前往劝诫......”
“闭嘴!”
听着他们越说越不中听,贺铮寒耐心告罄,睨着两人的眼神冷飕飕,“敢扰了王妃清静的,杀无赦!”
“这话,若再让本王听到,本王麾下再容不得你们。”
他震怒,斥责的话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将手下颇为倚重的两位臣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怒气冲冲而走。
脚步声终于走远了,被声浪从树上震下来的落雪也停了,这块地方终于恢复了安静。
那一袅几乎和雪融在一起的身影忽的一动,姚桐拉开风帽,呼吸着这沁冷入骨的空气,唇角浮起抹毫无温度的笑容。
“我要是不贤惠,也太让你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