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圣旨,朝堂上激起巨浪。
皇帝要巡视全国。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而徼幸,如今宇内尚未清平,万万不可。”
然而,无论大臣如何苦苦相劝,贺铮寒定的事情,都改不了。
“众位臣工说得都有道理。”贺铮寒摆了摆手,“正因为盗匪未清,朕才必要巡视各地,以安百姓之心。”
“此事已定。退朝。”
一国帝王要远离京都,长期在外巡视,众臣劝不住这位威势隆重又任性的皇帝,只得团团忙着准备一应事宜。
何人随御驾出巡,何人镇守京城等等事情,贺铮寒纵然焦心如焚,也得将这些事务安排妥当。
在整个京城,从皇宫到各处官衙,为了贺铮寒巡视一事,忙得没日没夜。
除了缇骑营。
他们只负责一件事,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寻人!
贺铮寒的桌案上堆满了纸张,他巡视的第一站也定了下来,“蓟州、辽郡。”
天枢得了令,立即传了下去。
贺铮寒眉间印着深深的褶子,这两地虽然都临着海,却地域极广,若挨个府县搜寻,耗时也不会少。
可恨那贼子太过狡猾,缇骑精锐尽出,带回来的也只是只言片语,那贼子具体的姓名、盘踞的老巢等消息,都不得而知。
“将蓟州、辽郡两处的奏章、密折都找出来,要一年内的。”
密折在皇帝的书房里锁着,数量也不多,很快就到了贺铮寒手里。
而两地一年的奏章,数量不少,御前大太监同顺领了旨,亲自走了一趟通政司。负责整理收藏奏章的通政司忙了一夜,通政使带着六个吏员抬了三口大箱,进了宫。
三口大箱的奏章倒出来,几乎堆了小半间房,贺铮寒一头扎进了这小山一样的奏章里。
皇帝一心扑在奏章里,并下了严令除了天塌下来,不许打扰他。
服侍皇帝的一干内侍们便闲了下来。
御前大太监同顺连熬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能松乏松乏了。
“公公,奴婢给您做了双鞋,您试试合不合脚?”
一得到同顺得了闲,小萍便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过来了。
“小萍姑娘,你这手艺比针线房的人都好。”同顺很给这个知情识趣又是宁国长公主得用的人面子,还没穿呢,先夸了起来。
没想到,这鞋不止看着好看,一上鞋,简直是比着他脚做的,那叫个舒服跟脚。
“哎呦,这鞋舒服。”
小萍抿嘴笑,“公公就会夸人。”
笑容甜甜的,带这些撒娇之意,同顺那颗太监心都不由的晃了晃,待她不觉更亲近了些。
人一放松,话就说得随意。
不知不觉,同顺说了些不该说得。
“小山似的折子,那得多少字啊,陛下一个人......看得过来吗?”小萍眨着眼,貌若天真。
她这个样子,更是让同顺说得顺口。
这些日子,为了陛下出巡一事,宫里忙忙乱乱。有时候,贺铮寒召见缇骑统领等人,便让同顺在一旁服侍,偶尔他也听了几耳朵。
隐隐察觉到,陛下似乎在寻什么人。
他是陛下立国登基之后,才跟着侍候的。陛下以往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且陛下重用的心腹,诸如天枢大人等,都是以往就跟着的老人。他不过是个太监,再话的声音却颤得厉害,显然是委屈的。
贺铮寒眼神中的压迫不由便重了起来。
“寒.....罪女知道陛下为何复我身份......”宁国长公主突然大了胆子,抬眼直视着他,因为瘦显得越发大的眼睛蕴着泪,波光粼粼,“不敢享用这些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察觉到他的眼神越发凌厉不善,宁国长公主心中剧痛,欲落不落的泪、带着颤的声音中的委屈越加的浓重,“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欢喜......”
强忍着的泪终于决堤,她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毫不在乎形象。
贺铮寒一怔,恍然似乎看到了他们还小的时光,那时候她哭起来也是这种样子,嚎啕大哭,不甘罢休。
直到她长成少女,有了爱美之心和公主的骄傲,再没有这么不管不顾的哭过。
后来,她和亲西羌,成为手握大权的宁国长公主,再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不减美貌。
可偏偏是这种毫无美感的哭泣,让他眼中的戾色不知不觉消散了。
“你既然懂得朕复你身份的用意,就不该再出现在朕面前。”
宁国长公主哭得打噎,“就这么厌恶我,连见都不愿见我吗?”
“朕怕......儿时的情谊再拦不住朕的杀戮。”勾起儿时两人相依为命的回忆,贺铮寒罕见的温和。
杀戮!
宁国长公主哭着大笑,却没有露出恐惧之色,“我罪孽深重,活着早已没了欢愉,若是临死前能为......陛下做些事,死也瞑目了。”
“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贺铮寒看着她的目光骤然沉痛。
“是我没用,拖累了你。”宁国长公主哭着喊,“让你再没了笑容,活得这么痛苦。我害了你啊,害了我最在乎的人,我怎么能害了你?可害你成这样子的偏偏是我,寒哥哥,我当真罪孽深重啊。”
“就这些?”
宁国长公主听到他的话,哭着摇头,“你知道吗?我后悔当日没有坐那辆车,没有死在山崖下。如果我死了,她就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这么痛苦.....”
“你知道朕问的是什么?”贺铮寒爆喝。
“我是恨她,恨她夺走了你。”宁国长公主这个时候毫不掩饰她的恨意,“可是寒哥哥......陛下,我恨她,可我更不愿看到你痛苦。只要她回来能消解你的痛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你。”
她哭得脸色涨红,快喘不上气,“带上我吧,带上我这个幌子,我想为你做些事,来忏悔我的罪孽。”
“寒哥哥......陛下......”宁国长公主凄声哭泣,直到哭晕了过去。
宁国长公主哭到脱力,就算有御医的调理,依然得了严重的风寒,整日昏昏沉沉。
等她终于清醒,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殿下,出了京城了。”见她醒来,婢女小萍惊喜交加。
得了准信,宁国长公主笑了。
她用一生最惨烈的一场哭,一场重病,儿时青梅竹马的最后一丝旧情,终于逃脱了悬在头上的死亡利剑。
她承认嫉恨姚桐,承认罪孽深重,却混淆了她的“罪孽”。
她当日行事谨慎,断不会留下铁证如山的证据......除非......不可能......
就算还是无法彻底的洗脱自己,只要将信将疑,她这条命就保住了。
以后如何,就看她的手段了。
“殿下,该喝药了。”
宁国长公主推开药碗,“你去问问陛下的时间安排。”
小萍过了许久回来,“殿下,陛下......不在御撵里.......”
宁国长公主脸色一变,她早该想到的。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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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出行,浩浩荡荡,速度自然快不了。
一出了京城,贺铮寒就带人快马加鞭,微服而去。
虽然还没有查到那个海匪贼子的身份,可他从那小山般的奏折中发现了另一处疑点。
秋天,在蓟州大量收买籽棉,冬天,大批量的出售棉布和棉花的一家商行。
奏折上,不止一次的出现,这家商行的货物载满商船。
船这个字眼,太吸引他的注意了。
而这种大手笔的行事,让他有种奇异的直觉。
他一路疾驰,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他要亲自追查这家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