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达摩山。
唯独小木还活着。他机敏地站在石壁边缘,抓住灯台保持平衡。看到刺客们坠入深渊,他又把灯台转回来,青石板恢复原貌。
山洞寂静无声。
小木跪地发抖,眼泪和鼻涕垂下。他怯生生地把耳朵贴着石板,听不到任何动静。杀人无数的刺客们,竟被这瘦弱的小盗墓贼,轻而易举地消灭了?
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几近癫狂地大笑。他不相信刺客真是来救他的,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所无法理解的秘密之外,自己不过是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就像他那卑微低贱的名字。旦失去利用价值,他会立刻被割断喉咙,如被刺客们如杀鸡样杀死的人们。而他再也不想被别人摆布命运,不想做古墓棺椁里的僵尸!
他掌握了个朴素的真理——用脑子,远比用刀子更强大。
今时今日,从这座孤岛上起,小木只想做自己的主人,让别人匍匐在脚下,而非相反。
他冲出山洞,见到半年来第抹阳光。幸好已有准备,闭着眼睛出去的,然后慢慢睁开。他看到大海、石头、荒原以及山:“那些刺客呢?”
“我转动了石壁上的灯台,他们都掉到陷阱里去了。”
她再次与小木相拥:“我的心肝儿,你太好了!那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早就该被千刀万剐!”
海女恨死那些个刺客了,不但杀害了欧阳思聪,还要把她的孩子也烧死。
“你放心吧,他们就算没摔死,也会饿死的!现在该怎么办?”
“去找老大和老二。”
她说的“老大”就是长子欧阳樯橹,“老二”是次子欧阳连帆。小木陪她起去,登上达摩山的最高点。
岛民们依然聚集在石头大屋前。欧阳思聪的两个幼子,已被海女气呼呼地夺回。小木帮她抱起孩子。而她用鱼刀胡乱地砍向岛民。身强力壮的男人都被刺客杀了,剩下的老人与女人打不过她,纷纷逃窜到各个角落。
“你是杀不光他们的。”
小木提醒了海女句。
她才明白,经过这场天翻地覆的变故,自己不可能留在达摩山了。每个岛民,都成了她的敌人。岛民们也会认为,是海女和小木的存在,才给这座海岛带来死亡和灾变。
海女看到山下的渔港里停着艘小蒸汽船。
离开达摩山,是他们唯的选择,就算欧阳安娜回到岛上,也断然无法容忍——海女与小木之间令人羞耻的关系。
他们抱着两个孩子,直奔山下渔港而去。蒸汽船上的水手们,都是刺客雇佣来的,本身并无任何战力。海女轻而易举地上船,用鱼刀刺死两名水手。最后个水手,被她逼入驾驶室,只得点火起锚,启航离开达摩山。
小木将尸体抛入大海,照看两个幼儿,茫茫海天间,达摩山浓缩成个小黑点。
驾驶舱,鱼刀架住水手脖子。水手问海女要航向何方?她头雾水,只要能离开达摩山……忽然想起,欧阳思聪不是上海滩的老大吗?尽管已不在人世,但多少还有点根基,他的徒弟们不该照顾师父的幼子吗?
“去上海!”
海女下达命令。可惜她打错了算盘——欧阳思聪的徒弟们,早已对心狠手辣的师父恨之入骨,两个幼子若是落到他们手,只怕会更惨。
说话间,水手拳击海女面门,鱼刀飞落海里。水手心里算计,自己个大男人,不可能打不过个女人。水手又抄起铁扳手,眼看要砸烂海女的脑袋。
突然,水手的后脑勺碎裂了——小木用斧头砍死了他。
尸体抛入大海,船上只剩这对年轻男女,还有两个吃奶的娃。
但他们回不了上海。哪里也去不了了。海女会驾小舟,但她没接触过蒸汽船,不晓得如何操纵机器?小木也无所知。
蒸汽机熄火了。
失去动力的船,没有桅杆,哪怕扯下所有衣服被单也做不了风帆。小木只找到两支船桨,但要划动艘钢铁外壳的小船,在无边无际的海上太难了。
他们在海上漂流。
船上淡水全留给两个孩子。万里无云,没有下雨迹象。这不是艘通往自由之舟,而是通往地狱。
海女并不顾忌被两个孩子看到。她像下海潜水那样脱去衣服抱着小木,亲吻同样年龄的男子。就像即将沉没的溺水者,小木别无选择,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十个钟头,还有什么可以坚守的呢?
他像株地宫里的树木,而她既像海里的烈焰,又像山上的清泉,时而让他滋润地茁壮生长,时而又让他烧成灰烬……
随波逐流的东海上,股强大的洋流向东而去。海水近乎黑色的深蓝,这是起源于台湾海域的“黑潮”。
欧阳思聪的两个幼子,各自咬着海女的两边**。小木躺在她的肚子上,凝视西边晚霞,那是亚洲大陆,埋着无数古老坟墓的国土。
“小木,你给我的夫君报了仇。按照我们达摩山岛民的老规矩,为了感谢和报答你,我愿意跟你辈子,不管你去哪儿?”
海女这话倒是不假,野蛮落后的海岛,尚盛行上古遗留的血亲复仇风俗。大仇不报,必被所有人耻笑。若有人为死去的丈夫报仇,寡妇可以带着全部家产嫁给他。
小木绝望地看着茫茫大海:“可我们就要去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