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国七年的夏天,日航线间点上的达摩山,正如头蹲伏在东海心的怪兽,用无穷无尽的胃囊消化切入侵者。
又艘小蒸汽船,突突地喷着黑烟,劈开灰色波涛,迎着旭日,停泊在达摩山的渔港。
十岁的欧阳安娜,穿着白上衣,蓝裙子,北京女学生流行的装扮。身后有个男人,还是身长衫,头戴镶黑边的白礼帽,如挺拔的松树迎风而立,浓黑眉毛深入鬓角,唇上两撇浓密的小胡子,京城小报竞相采访的名侦探范儿。
数日前,叶克难与安娜悄悄会面。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依然贴满秦北洋的通缉令。显而易见,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已经落入刺客们手。
据说,打开小皇子秘密的钥匙,就是秦北洋。
安娜想起阿幽看秦北洋的眼神,女孩的心思得没错,他们有四个人,三支手枪,不止四把匕首。
不知如何作答?安娜低头看叶克难,他皱起浓眉思虑片刻,虽然做梦都想抓获这些刺客,但眼前形势不见得有利。若是刺客那么容易抓,也不会牺牲如此多的生命。他是探长,不是亡命徒,也不是心复仇的秦北洋,不会拿自己和安娜的生命做赌注。
“好吧,停战。”
叶克难做出个艰难决定。欧阳安娜看着对面的杀父仇人,理智占了上风,这半年来的生死经历,已让她成熟了百倍。
“阿幽妹妹!你们走吧,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达摩山!”
这回,阿幽与躲在岩石背后的老刺客做了眼神交换,点头道:“我答应!”
刺客们悄无声息地依托海岸线的乱石,向着渔港匍匐摸索前进。光天化日之下,竟没有给山坡上的叶克难以偷袭的机会,可见这些人的隐蔽能力有多强。
唯独阿幽,大摇大摆地走在海边,洗净的长发被海风吹起,仿佛迎风生长的野草。
欧阳安娜目送她离去,心里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诉说?半年来,日日夜夜,这两个女孩相依为命,抵足而眠,情同姐妹,难道都是假的?难道自己是被刺客利用的傻瓜?
“跟上!”
叶克难提醒句,他和安娜沿着山坡跟踪,看到刺客们来到渔港。
阿海、脱欢与老爹又抢夺艘渔船,扬帆起航。阿幽最后上船,回头对着山坡高喊:“安娜姐姐,小木逃跑了,务必当心这个人,辈子都要当心!”
安娜与叶克难听得真切。渔船载着刺客们远去,成为消失在东海上的孤帆远影。
“务必当心小木?”
“嗯,我们小瞧了这个人。”叶克难又转向达摩山东侧的舍身崖,“去看看宝藏吧。”
惟独欧阳安娜记得藏宝窟入口,名侦探给自己绑上蒙眼布,方才进入地道。
舍身崖下的洞窟。谢天谢地,百万白银都在。之前已运出部分,剩下分未少。
安娜与叶克难分批运出白银,登上蒸汽船回上海,存入瑞士私人银行的“达摩山伯爵基金”。
她准备在上海再买百套房子。
而百万两白银真正的主人,正在渡过茫茫的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