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说,中国当代知识分子,只有一种类型。那就是‘毛’型的知识分子。谁都是‘毛’谁都不是自己的‘皮’,想成为一张‘皮’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张‘皮’。过去是附在工农这张皮上,现在工农这张‘皮’,社会地位贬值了。知识分子又转而去附国家这张‘皮’,附得牢靠的,就得意洋洋,心满意足。想象自己是国家多么多么重要的一部分。附得不牢靠的或自我感觉还附不上去的,就觉得失意,觉得怀才不遇。‘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证明人在东篱,心向往南山。
斜眼病。瞥南山,南山上又有什么呢。还不是瞥向仕途路上么?连陶渊明、李白、杜甫、甚至屈原,都是这么样的一些‘毛’,何况我辈莘莘学子呢?有同学说,古今中外,知识分子从来都是‘毛’。只能是‘毛’。只能是‘毛’又委屈于是‘毛’,不甘是‘毛’,却幻想当‘皮’,那不也是一种晦暗的心理么?更有同学说,辩论这些干什么呀?我们不过是被缓期四年的待业青年。翻翻我们毕业生分配工作档案吧!八十年代初,就拿你们新闻系来讲,分的都是哪些单位?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日报》、电台电视台等等。外地的,有几个不分在省市主要新闻部门的?现在呢?能分到少年报儿童报也不错了。
想分得更好些,我问问你们削尖了脑袋能去得了么?知识大贬值的这个时代,所谓知识分子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除了像一条条被抛弃了的狗的心态,还能是什么心态?这一个同学的发言,使会场肃静了好几分钟。每个人都似乎忽然意识到了,坐在这里听一通有演讲癖的人进行辩论,其实是很索然的事。正在主持人觉得怪尴尬的时候,又有一个人站起来发言了。
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肖冰。他说:“我想提醒大家注意一个事实。我们今天举行的辩论,是由一张放大了的照片引起的。我对引发开去的,关于知识分子的一切辩论不感兴趣。正如受着民生问题围困的人,对民主问题不感兴趣。因为他头脑中首先不会产生那么奢侈的要求。‘他的话立刻遭到一片嘘声。因为在普遍的大学生中,’民主‘是一个很神圣的词。还没有人公开声明自己对民主问题不感兴趣。许多同学觉得他在亵渎他们的崇尚民主的思想。而他相当镇定。别人嘘他的时候,他就闭口不言。嘘声一过,他又说:”我还要提醒大家注意第二个事。那就是,那张被放大的照片上,我们的女同学在笑而背夫也在笑。上下都在笑,就笑得很和谐。很完美。我认为可以选送参加什么摄影比赛。最好这么命题——黄山的笑。
也许,那个背夫,内心里还充满了对那位女同学的感激呢?因为她使他多挣了一笔钱……‘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有许多人站起来反对他:“请问,把钱给背夫,而不坐在他头顶上,岂不更符合大学生的做法么?’‘你有什么根据认为那个背夫内心里怀着感激?’甚至有人骂他,‘滚!滚出去!你大概就坐在过背夫的头顶上吧?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在这里发言!’如果他以一种调侃的,风趣的,玩世不恭的态度说他那番话,也许不至于遭至那样的哄斥。
而他说得太认真、太庄重,听来太具有结论意味儿了。这就使许多人感到,他不但否定了一切人说过的话,而且也当众挖苦了说过话的一切人。他依然相当镇定。于是有些女同学对那些围剿他的男同学抗议——‘让人家说下去!’‘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为什么打断人家?’‘各抒己见嘛,凭什么让人家滚?’他那种镇定,显然大受那些女同学的青睐。也许还征服了她们的心。当时我明白了,一个人,即使他其貌不扬,即使他身材瘦小,在成为众矢之的的情况之下,能保持住一种镇定,他没有魅力也似乎有魅力了。他不英俊也似英俊了。比起那些平时处处故意表现潇洒倜傥,张口则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而听到一声嘘,就面红耳赤,立刻坐下一声不吭的才子们,他的的确确是显示出了不寻常之处。对那些伪才子们,你们作家们怎么说?“我说:”银样蜡枪头。“她说:”当时我也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他从容不迫地进行驳斥。他说:“你们在座的大多数人,‘说时,还伸手一指:”你们过生日的时候,可以毫不迟疑地一出手就是十几元,买一个生日蛋糕。甚至,还可以一次就花掉几十元,去下馆子,可对那些向你们乞讨的男孩,女孩,老人,和妇女,你们何曾表现过一点儿慷慨好施呢?你们买一个茶蛋,都和卖茶蛋的老妪讨价还价一番。你们一块儿买汽水喝的时候,难道没做过互相掩护,企图多喝一瓶的事么?难道,我能相信你们,会白给一名背夫十几元钱,而放弃可以坐在一名背夫头顶上的机会么?你们在这里说的是一种话,表明的是一种看法。如果真到了黄山,你们说的未必不会是另一种话,表明的未必不会是另一种看法。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未必不会也想花上十几元钱,坐在别人的头顶上,悠哉游哉地登上黄山。甚至,登上’鲫鱼背‘?你们会说背夫要的钱太贵了,你们也会讨价还价,就像某些总希望买到最便宜的东西的人,和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一样。你们心里会想,如果只花几元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竹椅上,便能游览遍黄山的话,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甚至也许还会想,最好竹椅有遮阳的棚盖儿!这就是你们中的某些人。你们像少爷和小姐一样花费着你们父母每个月寄给你们的钱的人,难道会对别人产生真的同情?你们知道背夫们是怎么想的么?你们了解他们么?就算你们把钱白给他们,他们中的多数人,也不会白收,也肯定要请你们坐到他们头顶上。因为那样,他们才觉得,那钱是自己挣的,花着也仗义。就算他们白收了,他们心里反而会暗想:他妈的,那小子跑黄山来施舍来了,大概内心里窝藏着什么罪孽吧?你要赎,你就得大方点儿,起码一百元,那也算施舍!十几元就想赎罪?你做梦吧?……’教室里异常静。在我入校后,只有一次的情形能和那么静的情形相比。就是有一名历史系的四年级的学生,假期在家乡犯了流氓强奸罪。开学后公安局的人到学校来进行二次宣判,恰恰也是在那同一所大教室里。大家当时的神态,仿佛又是在聆听宣判似的。他们讲的事,在大学生中是发生过的。当时除了我,我想很多人内心里都会承认这一点。但是,承认是一回事,能否承受他那种公开的面对许多人进行的,带有挑衅意味的,尖刻的,冷嘲热讽的抨击,显然又是另回事。我想人们肯定都觉得,遭到了他的羞辱。那一时刻,他站在大家面前,显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目中无人的轻蔑。岂止是轻蔑,简直还包含有毫不掩饰的憎恶意味儿。
仿佛人人都是伪君子。仿佛人人在他之前所说的,若不是自我表现的话,便一定是言不由衷的,习惯成自然的假话。起码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空话。我至今仍不能充分的根据判定,当时在他自己的潜意识中,是否也有着自我表现的成分。终于有一个显然被他的话大大激怒了的学生猛地站了起来,像他每说到‘你们’两个字就指着大家一样,也指着他厉声喝问:‘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背夫们的角度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对那些背们又了解多少?你以为自己是谁?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上帝么?’他目光咄咄地逼视那个人,冷笑着说:“我当然不是上帝。但三个暑假里我都当过背夫。我在黄山背上背下的大学生研究生何止百人。我感谢他们使我有机会公平合理地挣他们的钱。有人的活法是不断的花钱。有人的活法需不断的挣钱。当他们寻找不到其他的正当的方式,就只有靠租贷自己的体力。我们都是大学生,而我是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的一个大学生。所以我尊重这一现实。‘他解开衣扣,向大家转过身,褪下了上衣使大家看到他的脊背。同时他说:”这深深的痕迹,像标志印在我身上。
黄山的背夫们欢迎更多的大学生明年还去游览黄山,我将在黄山恭候诸位。‘他说罢,从容不迫地穿好上衣,离开了教室。离开时,对谁都没看一眼……“索瑶沉默了。
我也用沉默真心实意地奉陪着她。
她低声问:“你怎么看?”我反问:“你指什么?”她说:“辩论。”我说:“一切人们进行辩论的事,本身都是没有唯一正确的定论的事。”“那么对他呢?”“看来大学对他和对你是不一样的。”“你认为对他是怎样的?”“也许是另一种炼狱。”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她的声音更低了,“辩论会以后,我想,他的孤独将会结束了。许多原先不理解他的古怪性格的同学,肯定将对他增加理解了。经济条件优越的同学,说不定由此受到启发,开始关注到某些像他一样的,大学里的‘六等公民’了吧?在我们的大学里,一等公民是侨胞后代。二等公民是大公司和大企业家们的儿女。三等公民是高干们的儿女。四等公民是知识分子中的某些自由职业者的儿女,比如有个体执照的律师、医生、演艺人员、拥有专利的人们的子女。五等公民是平民子女,六等公民,便是来自僻远而穷困的地方的农家子女。我想,也许会有人创立一种什么‘会社’的,以使人乐于接受的形式,关心一下‘六等公民’们吧?然而我想错了。他更是一个孤独的人了。普遍的男同学们,更疏远他了。有些男同学,在许多场合,一看见他,就唱‘我的家乡并不美A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A男人为它累弯了腰A女人为它锁愁眉A过了一年又一年A过了一辈又一辈A……’而且只唱这首歌的上段,并不唱下段。哪一所大学里,都有那么一伙嬉皮士。他们玩贵族玩得很火。有的女生穿三百多元一条的裙子,这你相信么?你别那么瞧着我。虽然我父亲当过市长,但离休了啊!何况那不过是一个中等城市。如果没有一处新开辟的疗养地,十之七八的中国人原先想不到它的存在。你还那么瞧着我。我不能算是大学里的贵族学生。真的不是。比三等公民低,比四等公民高罢了。我认为我跟那些学生不一样。我不玩世不恭,也不纨绔。我觉得自己挺善良,挺富有同情心,挺愿意主动用心灵去理解别人的。我想,那些一看见他就唱歌刺激他的人,心理是很糟糕的。大概他们认为,他损害了他们在大学里的形象吧?所以他们要从心理上对他实行报复?……”我却想,亲爱的表妹,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当穷困作为一种现实,对优越发表不敬的宣言的时候,结果得到的肯定不是关怀,而只能是敌对。这一种敌对,其实是互相的。“表弟”的做法,又何偿不是一种对他所妒羡的人精神上的进攻呢?理解、善良、同情、为自己的施舍或为他人的奉献,是填不平这种心理沟壑的。反差越大,沟壑越深。唯一奏效的办法,是消灭贫穷。像消灭丑恶现象一样。使穷人不再是穷人。而且最好不是革命的方式。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丑恶其实并不那么可怕,如同脸面上的疮痕。影响容貌但并不危害生命。而贫穷是另一种可怕得多的丑恶。贫穷是国家的癌迹象。如果这一种可怕得多的丑陋,和国家其他许多方面的丑陋结合在一起,就会发生“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大事……然而我认为没有必要对她说出我的想法……她语调缓慢地说:“几天后,那张被放大的照片上的女生自杀了。她成为大学生还不到一年。她的死,仿佛就是那次辩论的句号。我认为她的死,与发起那次辩论的学生有直接的关系。认为把那张照片放得那么大,并贴出来的人,是罪魁祸首。认为那样一种行为,是一种谋杀行为。不管他们自己是否也这么认为。然而,却没有谁觉得,对此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没有谁忏悔过。人们很快就把自杀者忘掉了,也把那次辩论忘掉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校园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天傍晚,一对一对儿的,仍在树荫下、池塘边喁喁私语,卿卿我我,沉浸在浪漫和柔情蜜意之中。我也认为,他参与了谋杀。我对他又憎恨又感激。感激他在那次辩论会上,在内心里其实很冲动的情况之下,毕竟,没说出我的名字。如果,他当时指着我说:”她,就曾高高坐在我头顶上!而且也照了像!‘我想,我也肯定会自杀的。因为我的承受能力是很脆弱的。从小长这么大,我还没真正承受过什么。然而他却成了某些女学生心目中的’拉赫美托夫‘。她们都是大学一二年级的女学生。她们在背后称他’小拉赫美托夫‘。遗憾他身材未免瘦小了些。
我经过请教式的询问才知道,拉赫美托夫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名著《怎么办》中的人物。我就找来那本书看。看到三分之二还多,那个拉赫美托夫才露面儿。除了每天晚上睡钉板,为了预先锻炼一旦被沙皇的警察逮捕,能经受酷刑折磨的毅力。除了这一个情节,书中那个拉赫美托夫并没给我留下什么感人至深的难忘的印象。但是倾心和仰慕,在女孩子中是互相传染的。好比伤风感冒的人打喷嚏互相传染一样。有些女学生开始给他写情书。这使某些比他英俊得多,以才子自居的男学生嫉妒得要命。这一种嫉妒,如同白马王子对流浪的乞儿的嫉妒。他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校园里的人马王子’。把他比作罗马神话中人首马身的怪物。
说他只不过想从马的肚子里钻出来,加入诸神的行列,其实怀有堂而皇之地登上奥林波斯山的野心。他要与马的身躯分离开的痛苦,其实是他自己的野心造成的。他们越是贬低他、诽谤他,那些女生越痴情地倾心于他。终于有一天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也钻入到我的心灵里来了。这是说不清道不白的。我只能这么解释,我被那些女孩子们的莫名其妙的痴情传染了!你仔细想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全校英俊的男学生很多。经济条件优越的男学生很多。
自以为是才子或自以为是贾宝玉的男学生很多。善于以各种方式讨女同学们喜欢的男学生也很多,但像他一样,其貌不扬,却又相当孤傲,来自很穷困很穷困的地方,但又蔑视一切经济条件优越的幸运儿,并且在黄山当过背夫的,就他那么一个啊!而他对每一个女同学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地冷淡,可远观不可亲近的样子。女大学生和普通的女孩子们并没什么大的区别。男性越冷淡她们,越对她们显得仿佛永远不可亲近,她们往往偏会对人家产生好感,偏想去亲近人家。你觉得奇怪是不是?……“我说:”不,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对于没有恋爱过的女孩子,这其实是恋爱学习。本质上不是爱。是潜意识里的征服念头。“”你也学会对人进行潜意识分析了!我给他写了好几封情书。但一次也没敢鼓起勇气直接或间接地交给他。一想到那么多女同学都给他写过情书,我竟自卑得要命。觉得自己哪儿能配得上他啊!觉得与他比起来,他仿佛是一块经得起雨蚀风化的山石,而自己不过是一颗玻璃珠子罢了。何况在黄山我打过他一耳光。我想,那些日子,我是为他患了单相思了。不料,有一天晚上,同宿舍的女生表情很古怪地告诉我,宿舍门外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是他。他说:“我是来还钱包的……‘我说:”求求你,别在我宿舍门口谈这件事,我们找个地方谈吧!’我近乎低声下气。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惊慌极了。他显然理解我为什么一见到他会那样惊慌。他说:“放心,我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好吧,听你的。‘尽管他这么说了,我还是惴惴不安。觉得只要是在校园内,无论哪儿,都可能被人发现,也许会被人偷听到谈话的内容。’心中没有鬼,不怕鬼敲门。‘而我当时心中是有’鬼‘的啊!黄山的事,就成了我心中的’鬼‘。自从那个女学生自杀以后,我心中这个’鬼‘常常在梦里对我进行威胁。我竟一直把他引到了校园外。他一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并没有对我提出抗议。在校园外的一片树林里,我站住,背对着他开了口。我说:”你说吧!’他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啊,我就是要还你姐姐的钱包。里边有三百二十六元七角三分。黄山的事,我非常对不住你和你姐姐。你点点钱吧!‘他说着就把钱包往我手里塞。我仍背对着他。我一甩手。不接。他说:”你不收不行,我怎么能要这钱呢?’而我,已经泪流满面。你想想,我们这不是也等于约会么?可这是怎样的约会啊!他说:“你拒绝,我就只好把它放在你面前了!我总不能变相地敲诈勒索吧!‘他真的转到我对面,把钱包放在地上了。他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我在无声地哭。’你……‘他吃惊了。犹豫片刻,又从地上捡起了钱包。’你别哭。你为什么哭啊!……‘轮到他惴惴不安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挺感激你的呀!那一次我碰到的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我也许早就身败名裂,臭名昭著,出现在哪儿,都被视作一个贼了!至于你那几首诗,当然也是可以发表的。可我这个人,自尊感太强了。因为我内心里太自卑了啊!除了一点儿可怜的自尊,和一切学生比起来,我一无所有啊!不错,在黄山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当时我心里真羡慕你和你的姐姐啊!你们暑假可以无忧无虑地游黄山,而我却不得不在黄山当背夫。我承认,我当时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念头。我觉得,让一些坐在我头顶上的人,内心里长久地被忏悔折磨,也是一种报复方式啊!我这种心理,不只是对你才产生的。背一切大学生们的时候,都强烈地产生过。可是你从我的角度想想,这又是一种多么可怜的报复方式啊!我……我有时也恨我自己,既当背夫,心理又这么阴暗,多坏呀!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假期无忧无虑地四处玩玩。可我得挣钱啊!我得用自己挣的钱供自己念完大学啊!我还得经常往家里寄点儿钱啊!我……我家里很穷,我们那个地方很穷啊!……‘”起初我始终一言不发,默默流泪,默默品味自己因他而感到受了伤害的委屈。可是听着听着,我的眼泪的成分变了。后来眼泪完全是为他而流的了。那一时刻,我明白了,他并不像别的女生们所以为的那样,是什么拉赫美托夫。我倒觉得他更是一个校园里的戛西莫多了!只不过他的容貌毕竟不丑陋,而是清秀的。他终于默不做声了。他蹲在了地上,样子十分悲哀。我觉得,在我眼里,他仿佛变成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孩子了,而且,从里到外,遍体鳞伤。那一时刻我内心真是对他同情极了!怜悯极了。我不哭了。我什么委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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