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蒂
马特的小宝贝。
我们漂亮的小尼古拉斯。
卡蒂·威尔金森放下日记,一声叹息过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她感到喉咙又干又痛。她用手指轻抚吉维亚柔软的灰色皮毛,猫轻轻地打着呼噜。她拿纸擤鼻涕。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准备。她根本没想到还有个苏珊娜。
也没想到什么尼古拉斯。
更不用说尼古拉斯、苏珊娜和马特间的故事了。
“这一切太疯狂,也太糟糕了,吉维亚,”她对猫说,“我把自己卷进了一团乱麻。天哪,这叫什么事情。”
卡蒂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一直对自己的住所感到自豪。装修中的很多工作都是她自己做的。她最喜欢穿上T恤衫、毛边短裤和工作靴,然后自己动手制作及安装橱柜和书架。她在装潢里用了大量真正的老松木、手工钩成的地毯和小幅的水彩画。
她把祖父存放果子冻的橱柜放在自己的书房里,橱柜内部的木板仍散发着家制糖蜜和果子冻的香气。里面摆着几本纸质的上等手缝硬面精装书。卡蒂亲手制作了这几本书。她曾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潘兰德技术学院学习过书籍装订。
她信奉并身体力行的一句话是——以手工作劳动,用心聆听上帝。
现在她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找不到一个人来解答。不,那都不是真的,是吗?可她手里的日记白纸黑字记录了一切。
苏珊娜。
她喜欢这个女人。见鬼,她喜欢苏珊娜。她并不想这么做——但事实如此。换个环境她们或许会成为朋友。在纽约,在家乡北卡罗来纳,她都有像苏珊娜这样的朋友。罗莉,罗宾,苏珊,吉尔达,琳——她有许多真正的好朋友。
苏珊娜是一个果断、勇敢的人,否则她不可能做到告别波士顿的生活重返马撒葡萄园。她追求自己的梦想,成为她想做的那种医生,那种女人。她从自己近乎致命的心脏病发作中获得了启示:她学会了将生命里的每一个时刻都视作一份礼物。
但该如何评价马特呢?卡蒂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是否仅仅出现在一场注定失败的恋情中?上帝啊,他感觉自己好像应该被刻上红字。羞耻感在瞬间笼罩了她。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祖父经常问她一个问题:“你和上帝处得好吗,卡蒂?”现在她对此很不确定。她不知道自己和谁相处得好。过去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这样。
“怪人,”她低语道,“你这个讨厌鬼。不是说你,吉维亚。我在说马特!他真该死!”
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她真相?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完美的妻子?为什么他不愿意提起苏珊娜?或者尼古拉斯?
她怎么会一直允许马特在自己面前对他的过去守口如瓶?她没有执意追问他。为什么呢?因为一意孤行不是她的风格。因为她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追问什么。她绝对不喜欢对抗。
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原因是马特的眼神,无论何时,只要一谈及他的过去,他的眼睛里就满是哀伤——还有几丝愤怒。马特只是对她发誓说他已是单身。
卡蒂会不断想起马特离开她的那个可怕的夜晚。她自然试图去解释这一切。难道她是个傻瓜,一直在相信一个她自认为她爱的人?
七月十八日晚上,她准备了特别的晚餐。她是个好厨师,虽然她不常有时间去做这类费时的事情。她把锻铁的桌子放在自己小小的露台上,桌上还摆了美丽的瓷器和她祖母传下的银器。她买了一打玫瑰花,有红玫瑰也有白玫瑰。她在CD机里放了托尼·布莱克希顿,安妮塔·贝克,惠特妮和艾瑞克·克莱普顿的专辑。
当马特到达时,她为他准备了一个最美好、最不可思议的惊喜。这真是太棒了:他创作的诗集的首印本,就是她在自己工作的出版社编辑的那本书。这是爱的见证。她还不忘告诉他印数为一万一千五百本——对一本诗集来说,这是相当大的印数了。“你已经成功上路了。当你攀上顶峰时,别忘记你的朋友们。”她如是说。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卡蒂却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感觉好似经历了一场难以置信的可怕梦魇。马特还没踏进门时,她就知道出事了。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从他的声调里听出来。马特最终告诉她,“卡蒂,我不得不结束这一切。我不能再见你了。我不会再来纽约。我知道这听起来有多么可怕,多么出乎意料。对不起。我不得不亲口告诉你。这是我今晚来这里的原因。”
不,他根本不知道这听起来有多可怕,或实际上又多么可怕。她的心都碎了。现在依然如此。她一直很信任他。她把自己完全置于不设防的状态。过去她从没有这么做过。
其实那天晚上她本想跟他谈谈——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卡蒂只是从未找到机会。
当马特离开她的公寓后,她打开古董梳妆台的一个抽屉,这个梳妆台就摆在通往露台的门边。
抽屉里藏着另一份给马特的礼物。
一份特别的礼物。
卡蒂把它握在手里,又开始发抖。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她的牙齿也开始打架。她克制不住自己,无法停下来。她撕掉礼物的包装纸和缎带,接着她打开这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噢,上帝!
当卡蒂凝视里面的东西时,她大哭起来。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她体会到的伤害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那个晚上,她有太重要、太美妙的事情要和马特分享。
盒子里装着一个给小孩玩的漂亮的银制拨浪鼓。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