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难抚正在追赶司马林,忽听树林里有人喊话:“啊弥陀佛!’就这一嗓子,差点把狄难抚吓死!为什么?他听出这是杨五郎的声音呀!俗话说:“为人做了亏心事,只怕半夜鬼叫门。”在他看来,杨五郎已经中了他的“低头锥’,滚落山涧,早已没命了。怎么又出世了呢?是显圣了,还是前来接我?这小子吓得连看都没敢看,一圈战马,磨头就往回跑。
狄难抚跑走之后,从树林里蹿出一个人来。谁呀?曾奎。哪儿来的杨五郎,是曾奎前来帮忙。
原来司马林出帅帐,进塔救人,穆元帅放心不下,便派曾奎暗中相助。曾奎进阵之后,正看见狄难抚追赶司马林,而且跟看就要追上,他心中非常着急。为付么?曾奎晓得双枪大将的历害,只怕司马林不是他的对于。他心想,该怎么办呢?嗳,我吓唬吓唬他吧!于是,把嗓子憋粗,学着杨五郎的声音,才喊出那儿句话。你别说,还真顶事,把狄难抚给吓跑了。
曾奎蹿出树林,来到司马林近前:“老英雄,是我!”
司马林定睛一看:“嗯?!不是杨五郎来了呀?”
“没有,那是我装的。老英雄,杨怀玉救得怎么样了?”
“已经救出塔来,现在那里!”说着话,这二人转身进树林,找到杨怀玉。曾奎二话没说,将怀玉背在身后,一同奔宋营而去。
再说狄难抚。他是金命水命逃活命,一口气催马跑到金塔跟前,抬头一看,塔顶上那盏红灯还在那儿挂着,此刻他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若被宋军将红灯摘去,他就算输了。他稍停片刻,不由长嘘一声,哎呀!那个老东西竟能上塔将怀玉救走,看来,宋营里确实有高人哪!他又琢鹰。哎,难道说今天真是我师父来了?嗯,不象。若是我师父出世,他决不会饶我,为什么他没追上来呢?难道是师父的灵魂显了圣?狄难抚越想越别扭,就命军卒去宋营打探。看看宋营里宄竞有没有杨五郎。
一连打听了三四天,终于打听清楚,军卒咧着嘴进来禀报:“将军爷,小人这回可打探明白了。那天下晚喊‘弥陀佛’的不是杨五郎。”
“谁?”
“是那个矬子曾奎装的。”
狄难抚听了此话,把鼻子都气歪了:“好靠个矬小子,误了我的大事。哼,这回不管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信了,来凡,速速点功人马,待我前敌讨阵。”吩咐已毕,外边与他点齐了人马,鞴好了马匹。
狄难抚浑身上下拾掇紧衬利落,抓缰纫蹬,飞身上马,三声大炮响过,领兵出征。等他来到两军阵前,排开一字长蛇、二龙出水的阵势,带住战马,抬头一瞧:宋营里边,当兵的乐乐呵呵,出来进去。看那意思,好象庆贺胜仗似的。
狄难抚看到这里,无名大火从心头而起,端起双枪,冲来营高声断喝;“呀呔!赶快往里禀报穆桂英,你就说双枪大将阵前讨战,叫她出来受死!”
宋营军卒一看,小声嘀咕:“兄弟哥,狄难抚又来骂阵了。”
“哼,知道他就会来的。”
“这回可该他倒霉了!”
“活该!”军卒议论一番,冲狄难抚说道:“等一会儿,我们给你往里传报。”说罢,跑进营帐。
时间不长,就听来营里“咚咚咚”三声炮响。霎时间,冲出二三千军兵,来到阵前,二龙出水排开了阵势。接着,正当中跑出一人。
双枪大将狄准抚抬头一看:“噢?!”谁呀?曾奎。他不见曾奎便罢,一见曾奎,气得直咬牙关:“矬小子,你可损透了!”
“损?我再损还有你损?连你老祖宗都不认识了。前几天下晚,我曾跟你开过个小玩笑。你知道吗?”
“知道。是你冒充杨五郎?”
“对。我也是出于无奈呀!不冒充的话,能把人救出来吗?这件事,我们知道把你气环了,也知道对金塔必然严加把守,不然,早到塔上摘你的红灯去了。不过,这也无妨,早摘晚摘都一样,红灯终究是我们的。狄难抚,看见没有?你今天骂阵,我元帅没出来,能打的战将也没上阵。他们都不喜欢跟你打,只把我派上阵前。元帅说,见了你的面,对你讲清楚,看在平西老王爷的面上,绐你留条活命。狄难抚,下马吧,跟我进营。如若你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这矬小子,气死我了,我咬你的肉都不解恨!“
“唉哟,我也没肉呀,就一把骨头,不怕硌了你的牙?”
“休要贫嘴。你给我看枪!”说罢,把枪一摆,往前就刺。
曾奎往旁边一闪,躲开兵刃,忙说:“呔!你真扎呀?好,不给你个厉害,你也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话音一落,从背后一伸手,把浑铁点钢攫拿出来:“狄难抚,看见了吗?你有双枪,我有镬,咱们较量较量,比比能耐!”说罢,抡臂舞了起来。
曾奎这把蠼,耍起来就是六六三十六招,八九七十二路,中间不缓手,也不停顿。狄难抚一看,急忙往外封躲,
曾奎一边招架,一边回头观觑。他见宋军冲他摆了三下黄旗,心里明白了,忙说:“唉哟!狄难抚,你真厉害呀!临上阵之时,我对元帅说了大话,说我定能把你背进营去;现在看来,背不回去了。可是,这样回营,元帅定会见怪;我也不打了,我也不回营了,我得逃命去!”说罢,将镬往左手一交,往下就败。
书中暗表:在宋营的东北角上,有一道山岭,山脚下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树林之中有一道小山沟。曾奎迈开双脚,朝树林蹿去。
狄难抚见曾奎跑了,忙喊:“矬小子,我今日豁出命来,也要把你整死。你跑到哪儿,我追到哪儿!”说着话,催马尾追而去。
你别看狄难抚骑马跑得快,可那曾奎跑得也不慢。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曾奎进了树林,回头对狄难抚说:“你可别追了。放我跑掉就算了。不然你可小心着点!”
“哼,我非把你整死不可。你哪里跑!”话音一落,催马也奔树林而来。等他到在树林,四处一踅模,曾奎没了!只气得狄难抚高声吼叫:“矬小子,你给我出来!”他喊了半天,无人措话,又四处寻找。
就在这个对候,忽听四处传来喊叫之声:“杀呀……,捉活的!”
“别放他跑了哇!”
狄难抚一听,啊?!为什么杀声震耳?难道我上当了?不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踅过马头,想从原道回去。可是,狄难抚刚一踅马,就听前边有人说话:“呔!姓狄的,别走了,我已在这里等你多时!”
狄难抚带马问道;“谁?”
“呼延云飞!”话音一落,云飞掌端昆仑槊,拦住了他的去路:“呔,你小子也有今日哪!你以为我们宋将不行了?告诉你吧,我们是养精神哩!不过,我们元帅有言在前,今日出阵,不许碰你一根汗毛。穆元帅对你狄难抚,可真做到了仁至义尽。下马吧,随我回营。”
狄难抚一听,明白了,唉哟,我又上了矬小子的当啦!他眼珠一转,强作镇静地说:“叫我进宋营?哼,妄想!”狄难抚四处一瞅,踅过马头,就往左跑。呼延云飞见他跑了,也不追赶,高声喊道:“随便,随便。不从我这儿过,我就不管。”他连追都不追。
狄难抚催马正往前走,又听前边有人喊话:“呔!狄难抚,你往哪里走?”狄难抚冷不丁带马抬头一瞧,树林中蹿出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人,白脸膛,有盔有甲,掌端一对梅花锤。谁呀?金毛虎高英。
高英说道:“狄难抚,元帅不让伤你性命,叫我们拿活的,快下马伏绑!”
“不好!”狄难抚拨马又要往回走,又听有人喊话:“哎!狄难抚,我早等上你了。你往我这见走,正合适。我能把你拿住,也算大功一件!”谁呀?都兴虎孟通江。
“啊呵不好!”他情知中了人家的妙计,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心想,此处除了山,就是岭,我已被人家团团包围。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狄难抚手足无措之际,忽听旁边的树林里有人说话:“狄难抚,小冤家!”
狄难抚带马一瞅,树林里出来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几,年龄七八十岁,一部银白须髯,头上顶盔,身上贯甲,掌端一口九耳八环刀。此人是谁?平西王狄青。
平西王是从哪里来的?前边已说过,平两王养伤,留守在西凉城内。这些天来,经先生精心调治,伤势已经痊愈。他听报事军卒说小奴才还在与杨家为仇作对,便赶到前敌相助。今日,原想把这个奴才除掉。但是,穆元帅下军令,只许拿活的,不让将他制死。否则,就犯斩刑。穆元帅那意思是:再挽救挽救他。所以,平西王狄青也只好按军令行事。
平西王压住怒火,用手点指:“小冤家,你还等什么?爷爷我能看着你死于乱刃之下?赶快下马,随爷爷进营请罪。穆元帅说了,‘治你一服,不治你一死’。听见没有?”
狄难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他听了狄青的话,心里琢磨,哼哼,鬼才相信呢!别听穆桂英那么说,她的儿子杨文举死在我手,她岂能饶我?哼,我决不上当。凭着手中的双枪,我一定杀出重围。想到此处,忙说:“呔!前面这员老将,你两次三番,硬说是我爷爷平西王。可是,无凭无据,我岂肯轻信?常言说,‘人各有志’。我认可一死,也用不着你来献殷勤。再说一遍,我认可脑袋落地,也决不伏绑。你给我滚开!”说到这里,摆枪便刺。他那意思是:摆枪往下一扎,对方一封,趁此机会,将马一踅,蹿出去就得了。
平西王见狄难抚摆枪刺来,忙说:“冤家!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啊,爷爷我明告诉你,你死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你们的几虎大将我都领教过了,哪个没有败在我的手下?我惧怕的只有一人,可惜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狄难抚这句话刚刚说完,就听树林里又传来马蹄声响。接着,有人喊话:“弥陀佛!狄难抚,小冤家,休要无理!”
狄难抚听了,心想,哈哈,又有人念“弥陀佛”?哼,准又是那矬小子前来装蒜。他想到此处,心里满不在乎。
此时,树林里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狄难抚带马一瞧:“啊呀?!”他不瞅便罢,这一瞅呀,把他吓得真魂出窍、天灵盖子都快打开了。怎么?他见树林里出来的这匹马上,端坐着一个出家和尚:高龄的岁数,面似紫羊肝,身穿灰色僧衣,外套红色袈浆,胖袜云履,掌端月牙连环铲。谁呀?正是被他用低头锥打死的恩师杨延德。
狄难抚定定心神,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装的,还是显了圣?”
“啊弥陀佛!难抚啊,我把一腔热血都倒给你了,全身本领都教给你了;没曾想,你三番五次与杨家作对不算,还想用低头锥暗害于我。你以为师父我太无能了吧?可惜,你这暗器并未伤我,而被我接在手中,只是在我倒退的时候,一时不慎,滚落山涧,将我的右腿拌伤。我忍痛爬到一座庙内,精心治伤。伤势痊愈后,我又打所冤家你的下落。我这一打听,得知你又摆下恶阵,照样与宋军为仇。为此,我才又赶到前敌。难抚,不管怎样,念在咱师徒的份上,我还得给你留最后一条生路。现在,你下马伏绑,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的连环铲定叫休尸首两断!”
狄难抚他别人都不怕,就怕杨五郎。这小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忙把双枪交在左手:“我若下马伏绑,师父您真能留我条活命?”
杨五郎说:“我已和穆元帅说好,准许你进营认错。”
“既然如此,容徒儿思索。”说罢,他把脑袋一低,假装合计心思。杨五郎铲交左手,两只眼直盯着他。
狄难抚略停片刻,把头一低,伸手往身后一推,只听哧的一声,那低头锥又飞了出来。
就在狄难抚低头的工夫,说时迟,那时快,杨五郎早把身体闪在了一旁:再看那低头锥,啪!掉在地上。
此时,杨五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由大声喊喝:“真来是不识抬举的奴才。你拿命来!”把铲一举。就冲狄难抚铲来。狄难抚不敢怠慢,虚晃一枪,圈过马头,朝山里夺路而逃。众战将见了,就要追赶。杨五郎把马一带,冲众人说道:“不用你们追,不用你们赶。我要不整死这个冤家,我就枉为人也!”杨五郎两腿一磕飞虎挑,二脚一踹绷镫绳,这匹马嗒嗒嗒嗒就追上前去。
狄难抚催马逃命,那马跑着跑着,突然嘶鸣一声,停了下来。狄难抚抬头一看,呀,没道了!低头往下一瞧,是一道山涧。心想,我命休矣!不由直挺挺立在那里。
杨五郎追上前来,见狄难抚茶呆呆停在那里,忙勒战马,怒声喝道:“小冤家,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