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汉三分吴魏刘。
晋宋齐梁南北史,隋唐五代宋金收。
话说昔日唐太宗皇帝即位,贞观十八年,天下太平,诸国来朝。海外高丽国东有四国,一曰新罗国,一曰伯济国,一曰龟兹国,一曰危楼国。一日,太宗皇帝设朝升殿,文武班齐。合门使出班奏曰:“今有海东伯济王遣使昌黑飞来进奉陛下。”帝令近臣引见帝,来使以皂纱蒙面,帝不晓其由,遂问使:“进者何物。”昌黑飞下殿请死。太宗问其故。昌黑飞奏曰:“臣有辱国之愆,罪当万死。”帝曰:“赦卿无罪,当言其故。”昌黑飞曰:“臣奉王命,将所进陛下宝物前来,至海东黑风口,从登州蓬莱阁,欲循海经过高丽国,遇高建藏大兵截其路。捧一员将,身长一丈,披绛狮服,跨赤虬马,腰挂两鞬弓,身背飞刀五口,乃高丽虎将葛苏文也。官封莫离支,杀本主高建藏为主。挟天子之命,威镇群臣,乃东海王莽也。将臣所进之物尽皆劫去,以针黑绣其面讽刺陛下,臣不敢去其蒙面,若陛下见了,臣该万死。”帝曰:“赦卿无罪。”昌黑飞去其蒙面之物,却见面上刺着四句言语,道甚来:
“杀兄前殿,囚父后宫,将老兵骄,不堪成事。”
太宗视之大怒,随问群臣曰:“今高丽欺朕如此,便起兵征伐,谁敢前去。”言未毕,殿下一将出班厉声取奏:“陛下。臣非口过,若高丽国去,倘逢贼将,臣能生擒奉献陛下。”太宗见了,喜不自胜。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一身踏碎高丽国,两手生擒莫离支。
英风凛凛欺叔宝,勇气堂堂赛尉迟。
觑了无不称心。这将军却是燕国公世雄之子,乃薛万彻也。太宗曰:“是驸马也。”薛万彻愿作先锋。帝曰:“兵起,卿为前部先锋。”
房玄龄、杜如晦出班奏曰:“勿为私隙,陛下起兵征辽,军民遭难。况高丽居于海东,路遥地远。陛下今起军征伐,军有带甲之劳,民有转输之苦。虽若成功,得地不足耕耘,不堪畜养。何况胜败难分。昔日炀帝征辽,军折三万,地退数千里,以成后世之笑。陛下熟思之。”太宗曰:“非也。二卿所知,昔日炀帝不成者,盖不明用兵之法。朕自河东起义兵,五载定隋,削平群盗,所征者破,所击者亡。自武德至贞观,岂有化外粗俗,敢欺中原天子。今莫离支杀主夺权,欺凌大国。此贼神天不容,朕大杀之。请卿勿复再言,寡人事已决矣。”
房、杜二人不敢再谏,出朝,忽见一队头踏,骨朵大剑,水罐银盆,近中门来。背后马上坐一老将,鬓如银丝,目若朗星,乃是鄂国公敬德也。见房、杜下马,问二人何为面色不乐。房、杜言曰:“天子欲征高丽,谏之不从,所以带忧。”敬德曰:“我当谏之。”房、杜再随入朝来。近臣言鄂国公总管来见帝,帝宣上殿赐坐,房、杜立于殿下。帝问曰:“卿不宣何至。”敬德曰:“知陛下欲征高丽,来谏陛下。”太宗令昌黑飞至殿下,敬德视之,面刺:“杀兄前殿,囚父后宫,将老兵骄,不堪成事。”敬德猛叫曰:“莫离支贼将安敢如此。”奏曰:“从陛下征此高丽,庶几报恨。”帝曰:“卿若减了十五岁,朕何虑也。卿今老矣。”敬德曰:“臣虽老,二臂尚有千斤之力,何其老矣。”帝曰:“如何见得卿不老。”以手指殿下石狮子,约千斤已上:“臣当一臂惯之,使陛下知臣不老。”言讫,撩起袍,用臂惯石狮子平身而起,转殿行步如飞,约及数遭,掷石狮子于殿下,全无气喘。又再取奏:“陛下。尉迟老那不老。”只陛下见道欢喜煞。太宗宣左右:“将先锋印来,寡人御驾亲征,卿为前部先锋,只来日军兵便上来。”各人皆散。怎见得。诗曰:
欲破高丽平海水,全凭老将尉迟恭。
房玄龄、杜如晦道:“他来谏天子,被天子倒说了他。”
拜英国公李世绩为元帅,敬德作先锋,起军三十万,御驾亲征。打登州蓬莱阁过海黑风口,军才达东岸,迎头的兵来约及三万有余。阵前捧一员将,顶三叉紫金冠,披绛狮服,横一柄大杆刀,跨赤虬马,左右带兵器两鞬弓,身背飞刀五口,阵前耀武自言:“吾乃莫离支葛苏文也。”太宗传圣旨:“若擒取贼首者,当封万户候。”一将出马交战数合,莫离支刀劈敬德,敬德闪过,左手拿住刀杆狻猊爪,不放青锋刀,腕上颩颩竹节鞭,举起鞭来,莫离支背上取出飞刀在手,敬德拨马归阵。莫离支催兵掩杀,太宗失败,兵荒将乱,伞倒旗斜。太宗一骑马落荒走,莫离支背后赶着。海东岸见险峻山势,太宗到近,见一坐山下红绰高门,上安牌一面,写“虹蜺三刀之山”,太宗负急纵马入门,莫离支欲追太宗,连发数箭皆不中。太宗思着美良川榆灵园也,纵马上坡。莫离支叩坡大叫:“李世民下马受死。”太宗无计免难。向山脚一壁转过一骑马来,马上一个年少将军,素袍莹铠,赤马朱缨,擗转方天戟,取弓箭在手,一箭射莫离支坠马。太宗厉声问曰:“救朕建功者,虎将何人也。”白袍年少飞身下马,搠方天戟,高坡直下,躬身取奏:“臣乃绛州龙门县人也。”诗曰:
黄河流在昆仑下,龙虎风云际会时。
其人欲言姓名,忽骤雨大作。帝从马下坡,马蹶落足,太宗坠骑,大叫一声,向寝殿睡觉。其时风清还二鼓,月白正三更,却是梦中之事,坐而待旦。
帝设朝,宣袁天刚、李渟风司天台官圆梦。帝说罢,袁天刚曰:“虹蜺者绛也,三刀者州也。白袍将军必在布衣当年少,在绛者,左侧必有破辽虎将。”帝曰:“应梦之臣,如何得之。”李淳风曰:“陛下因起义兵而立朝臣,若陛下随路招其义军而立唐朝,必得应梦将军也。”太宗降诏书天下,交三十六路总管府为招义军,拜英公李世绩为辽大元帅。
英公令长安市心立起义军旗,旗下张挂榜文。百姓仰面看者如簇,日当午时,见一白袍年少,分开人直走至帐下,某来投军。见英公礼毕,启曰:“吾乃绛州龙门县人氏,姓薛名延陀。”曰:“圣旨招得绛州人,当引见帝。”英公将延陀见帝。帝曰:“英雄非是梦中见者。”当领头安排,犹想梦中之事。见敬德立于殿下,不见胡国公秦叔宝。帝问叔宝何不入朝。近臣奏曰:“在病多日。”帝思美良川之恩,兼当今又用人之际,帝引敬德、英公亲来探叔宝病。
人报秦叔宝言:“驾至。”琼欲起,奈病身不能举动,帝已至病榻。琼曰:“臣该万死。”帝曰:“卿病若何。”琼曰:“臣病不能举动,痛哉。”帝曰:“卿少年时煞曾征战。”琼曰:“昔日破杨玄机,后佐李密破张须陀,皆臣之力。后归陛下,未尝暂息。昔战敬德美良川,臣胜多矣。”在傍鄂国公面如噀血,言曰:“昔美良川,叔宝岂胜恭也。若非主人洪福,涧根底作较子七八个死,怕当时有伏尔之心,咱每两个,今日再敢擗么。”叔宝闻言,忽然离席。太宗急问曰:“卿既在病,何缘得起。”琼曰:“适闻敬德之言,使臣得其疾病。”敬德大怒,叔宝似此欲与恭定其高下。“吾虽年老,今对天子,手提单鞭,若三合胜了,我触金阶自死。”言未尽,屏风后一人叫:“鄂国公欺俺父病,有甚强处,咱两个自鬬几合。”言讫,转过屏风来。其人年少,虎体人形,腕县铁简,身挂绿袍。太宗见了,喜不自胜,若得此人,决擒莫离支。言者秦琼之子秦怀玉。太宗曰:“卿父稍安,从朕征辽。”驾还宫室。
次日驾坐,英公奏曰:“义军招足,请陛下于灞陵桥看臣教军。”帝喜。将领百官摆列銮驾仪从,长安百姓欢喜銮驾看教兵,人密密地勿知其数。驾近灞陵桥,向百姓丛中见白衣年少,把头上毡笠子撇将起去,毡笠子欲落,拈弓在手,仰射笠子一箭,复起去,用连珠箭,笠子入青霄之内,隐约如寒星之象,百姓连珠儿纳喊。帝大惊,急遣左右近臣往人丛中问曰:“射笠子英雄虎将何人也。”其人直至马前,高声大叫:“取奏陛下。臣乃绛州龙门县人氏,姓薛名延陀。”帝大喜,引至教场中。帝坐讲武殿,宣英公、敬德等坐。帝曰:“朕观薛延陀,乃英雄之辈,可以加前部之职。”宣至延陀,欲赐先锋印。薛延陀曰:“此先锋印,不可便受,只许争。恐众文武不伏之人,于教场中跃马横鎗搦三次,有争功者臣与比试,无争者恁时挂印未迟。”帝喜。薛延陀披挂了,跃马横鎗搦众官百姓。从长安路上一骑马来,坐着年少将军,走至教场中,叫延陀:“将那先锋印与我。”上至太宗,下至文武百官,无不惊者。来人是谁。诗曰:
刚气昂昂谁可同,扶持唐世一英雄。
曾思跨海征辽日,此将先居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