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狐鼠凭陵日,彤廷旰食时。
殷勤论推毂,各副圣明知。
话说宋琼出班奏道:“不可,不可!镇国公平日忠良,必无异志。反迹之说,俱属群下猜疑。且朱家命案,据奏亦是伊子所为,况未经面质,曲直不分。陛下不可轻信众议,恐皇姑见怪。”
张居正上前奏道:“宋琼所奏甚差。此事迟疑,则机泄祸大,速发则祸小。但旨意只作平常召回供职,不可露出今日之议,并不可提及朱家之事。”神宗点首道:“张卿所奏甚合孤意。”即草旨一道,交内侍吴恩带至湖广,召胡豹父子回朝供职。遂拂袖退朝,群臣各散回衙。宋琼着急,即修书命千里马星夜赶到湖广,道知胡豹。
却说胡豹自从见云福弄出事后,得通省官员替他回护,越发肆行无忌。霸占民田、纵容儿子强奸民间妻女,种种不法。
襄阳百姓受他荼毒,无可告诉,真正冤气满城。又日日与心腹官巡抚李士林、淮安总镇莫如龙、襄阳知县雷象星等,饮酒取乐,阴蓄死士,制造军装器械,谋为不轨。
一日,正与各官计议欲图起义,忽探子回报,皇上差了内官带旨,不日就到湖广。各相疑讶,不知何故。忽家人报说,都察院宋大人差人下书。胡豹传入,打发来使回去,将书拆看,一见大惊,将书递与众看。各官惊道:“事机泄了!公爷还要即刻打点,先发制人。”胡豹即修书十数封,分头命家人通知各处心腹、提镇、武弁,着他刻日带兵到省相会。又修书寄二子,嘱他暗运兵粮。一一筹划已定,忽然触起外甥唐玉龙,又即修书往大雁山通知。于是,各路布置已完,俄而叠报圣旨已到省城。各官俱去迎接,胡豹总总不理。
且说钦差吴恩齐了圣旨,一到省城,各官跪接,请问圣安后各各与吴恩见礼。吴恩不见胡豹到来接旨,便向各官问道:
“因何镇国公还不到来接旨?如此怠慢岂是臣子所为?”巡抚李士林道:“闻得公爷有病,未知真否。”即委雷知县去催。
少顷知县回报:“公爷现有病,请饮差大人齐旨到府宣读。”吴恩怒道:“如此无礼,不畏万岁见罪么!”无奈,即将圣旨直到胡府,各官随后一齐拥入。吴恩一到,见府门大开,并无一人迎接,心中含怒,直入大堂,见胡豹踞中而坐,并不起接,昂然不理。
吴恩大怒道:“圣旨到省,胡大人推病不接到还罢了,今日咱家齐旨到府,仍复昂然不动,悖逆已极。皇上闻知,罪无可逃。”
胡豹喝道:“圣旨岂压得本公么?今日独据一方,不受朝廷管辖,此道圣旨,只可带回朝罢。”吴恩不理,捧旨站在正中,朗朗宣读。胡豹下座,将圣旨扯碎掷地,对吴恩说道:“本该杀你。姑留你回去说知昏君,叫地早早让位,不然本公不日提师到京!”骂罢,命家人将吴恩鞭出去。吴恩带怒星夜到京,把胡豹碎旨逐差之事奉闻。
却说胡豹碎旨逐差,各官在旁俱嘿嘿无言,当下恼了知府何象峰,离座斥之道:“公爷不接圣旨,悖慢之极,况复碎旨逐差,与乱臣贼子何异?他日六师一到,恐祸及生灵。”胡豹怒道:“小小官儿,在本公跟前肆言无忌,不怕死么?”何象峰大言道:“本府官虽小,晓得尊君亲上,不似公爷位极人臣,且为国戚,反忘君负义。本府头可断,身可杀,而舌不可屈,伯什么生死!”胡豹大怒道:“如此狗官,利口伤我。”喝命摘去冠带,发县监禁,待事平后再行杀却。何象峰不住口大骂。
家丁将地带去寄监。
何象峰一到监中,禁子梁玉接入。问因始知胡豹造反,遂对知府说道:“胡贼造反,满城百姓定遭涂炭。大老爷是朝廷命官,生死可置之度外,岂可连累家眷。小的爱敬大老爷是个忠臣,倘有用着小的之处,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知府闻言大喜,就命梁玉到府衙,带家眷到兵部衙门逃避,并命放出朱百容,与家眷一齐到京。梁玉领命,遂约齐陈升等一班同学兄弟,保住各人家眷一同进京,以避胡豹之乱。
却说胡豹把知府发监之后,怒犹未息。李士林道:“公爷碎旨逐差,钦差回奏,必有六师问罪,公爷还须早为之计。”胡豹道:“不妨。本公筹算已定,兵权已在我手,朝上并无能将,纵有师到,管教片甲不回。”
雷知县道:“为今之计,急须正号为先,庶几师出有名,才得四方响应。”莫如龙道:“县太爷所见甚高,公爷还须先正王号。”
胡豹喜道:“若得众位同心,得了山河,誓当列土分封。”
众官称谢。于是胡豹自立为吴王,建大吴旗号,将镇国公府改为王府。招募乡勇,收纳亡命,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何知府家人见家爷被胡贼监候,忙走回衙报知主母恭人周氏。周氏闻报大哭,正欲到临会夫,恰好知府打发梁玉到衙,叮嘱恭人,叫她即速收拾家私,与各家眷星夜回京,到兵部柏爷处,求他上诉。恭人闻命,只得忍泪收拾细软,带了儿子同着家人逃走。梁玉引路,会齐朱百容及黄世荣家眷,命陈升等一班同学兄弟,前后护着女眷、辎重,不分日夜,赶到京中。百容与世荣家眷俱到儿子任所,两家父子相见。贵保又见赛西产下幼弟,不胜欢喜。次日,引着父母,拜见张太师,与姐姐素娟相见,悲喜交集,各诉前情,不在话下。
却说恭人周氏携眷入到兵部衙中。维柏一见婶氏象峰家眷到来,大惊,问。周氏哭诉前情,维柏劝慰一番。次日上朝,把此事奏明。不知旨意若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