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邮电学院红卫兵们的“革命行动”,引起了连锁反应:
中南海的“红旗革命造反团”来了,兴师问罪;
文字改革委员会的“革命造反队”、“毛泽东思想战斗队”、“风雷激战斗组”也前来造胡乔木的反;
《人民日报》社的“井冈山战斗团”、“遵义红旗战斗团”、“红卫军”强烈要求胡乔木去作检查;
……
就连聋哑学校的学生,也来要求见胡乔木,要批判他。
胡乔木处于“围剿”之中。在各路兵马里,最为胡搅蛮缠的,要算是离胡乔木家不过咫尺之遥的一所中学的“毛泽东主义红卫兵”。这班娃娃们不知天高地厚,造反精神“十足”,何况就在胡宅跟前。
胡乔木怎么会被这些“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盯上的呢?
此事说来,竟是那般不可思议:
1966年9月30日,为了表示对于国庆节的庆贺,虽说胡乔木已不能为《人民日报》写上一篇国庆社论了,倒是仍不失“书生”本色——那天,他拿起笔,在自家外边的围墙上,写起标语来。
正巧,那所中学的两名中学生走过来,认得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胡乔木,就跟他聊了起来。两名中学生难得有机会跟胡乔木谈话。回去后,居然便整理出一份谈话记录,而且称之为“胡乔木9·30谈话记录”。
10月12日,西长安街上出现要求胡乔木“回院作检查”的大字标语,马上就传入这所学校。“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们当然也就要把“斗争的矛头”对准一箭之遥的“大首长”。胡乔木那份“9·30谈话记录”,自然也就成了该校难得的“大批判资料”。
北京邮电学院红卫兵抄了胡乔木家,这所中学的“主义红卫兵”马上“配合作战”,于12月26日给胡乔木贴了大字报,并要求胡乔木去该校作检查。此后,几次三番派人找胡乔木,“盯”得比北京邮电学院的红卫兵们更紧。
胡乔木这枝笔,抨击过蒋介石,抨击过文奇逊,抨击过赫鲁晓夫,抨击过尼赫鲁,此时此刻,他的笔却不能不忙于向红卫兵们写检查。就连那所中学的“主义红卫兵”们要他写检查,他也不能不写。
紧接着,一连串的批斗开始了:
1967年1月5日下午,胡乔木被文字改革委员会的造反派揪去,作了检查。
1月9日下午,中国科学院应用地球物理研究所“革命造反司令部”把胡乔木揪去,召开“斗争胡乔木大会”。
1月10日,夫人谷羽也遭打击,要“留住办公室两天,写检查”,要家中送去被子、漱洗用具。
1月11日下午,《人民日报》社造反派把胡乔木揪去,要他“低头认罪”。当夜,胡乔木吃了三回安眠药,也只睡着两小时。
1月12日下午,被揪到北京邮电学院批斗,至六时半才回家。夜,胡乔木又失眠,精神变得很差。
花样不断翻新,批斗不断升级。1月17日上午十时多,北京邮电学院红卫兵们又来到胡宅,把胡乔木押上一辆敞篷大卡车,在凛冽的寒风中,在高音喇叭不断呼喊“打倒胡乔木”口号声中,来了一次游街批斗。卡车过西单,过新街口,驶到北京矿业学院门口,再去北京钢铁学校、北京邮电学院。然后,整整一下午,在北京邮电学院批斗胡乔木。接着,又是游街——这一天,胡乔木算是领教了“一月革命”的滋味儿。
回到家中,胡乔木的鼻孔便不通气了,感冒颇重。可是,他还得写交代——按编号,他已给北京邮电学院写第六份交代了。
翌日,中国科学院“红旗总部”派人前往北京八宝山,砸了胡乔木父母的坟,甚至把他父母的头颅从墓中取走!
紧接着,1月19日上午,“全国中等学校首都战斗团西城区分团”又来揪胡乔木。在批斗会上,红卫兵嫌胡乔木弯腰的“度数”不够,打了他一拳!批斗会结束时,他因弯腰过久,“度数”太大,而双腿麻木,无法走路,只得由两个人挽着,才勉强走出会场上了车……
胡乔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