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倚栏杆,幽怨低吟:“春天已经过去大半,我却一个人在长廊里无所事事地闲逛,倚着栏杆长吁短叹。没有人在意我的忧伤。外面风和日暖,莺莺和燕燕成双入对地忙着谈情说爱,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残花落了一院,我无心打扫,帘子也终日垂着,我把自己关在这园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不是我宅呀,实在是怕见那连天的碧草。”
他也渐渐冷落了她,把她孤零零地扔在家里,自去快活应酬,还娶了小妾。这事情搁在一妻多妾的时代,本也正常,多少女人也就守个大老婆的名分,半世孤清地过了,熬到老头子一死,仗着儿子的光,家业还是自己的。朱淑真就不行,受不了这个气,又不爱又不相知的日子怎么过?一拍两散算了。
朱淑真的家世不错,从小她就是父母掌上的明珠。她自己又是才貌双全,按理,这样的女孩嫁个好人家是一定的。正所谓一家女百家求,待嫁的朱淑真一定有着不少慕名而来的求婚者。可惜,朱淑真的运气不佳,父母大概在婚前只考虑了男方的家世是否与自己门当户对,却对那家公子的人品才华考虑欠缺。就这样,幸福的少女朱淑真从此就走上了不归路。
从“月上柳梢头”的黄昏约会到与不相识的男子结婚,这其中的巨大反差非当事人难以明了。然而,这时的朱淑真仍然对自己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从朱淑真的诗文中我们可以慢慢剪贴出她婚后曾有的一段幸福生活。她在婚前写道:
这样的憧憬,说她是追求格调也好,耽于浪漫也好,却也不是什么奢望,即使在古代婚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主的情况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他是个读书人,做过官,有段时间还曾带她赴任。她埋葬了过去,努力地尝试做个好妻子,婚后也有过短暂的甜蜜。她曾寄给在外的夫君一封信。他打开来,见纸上并无一字,只密密地画着圈儿,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颠过来倒过去地看,还是不明白。最后,从信封里又掉出一张纸来,用秀气的小揩写着俏皮的情话儿: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圈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
结婚初期的朱淑真努力地做一个快乐的小媳妇,她希望,父母为自己所选的这个夫君即使不是最佳,但至少也是个能够对自己知冷知热的男人。哪成想,慢慢她发现,丈夫不过是一个热衷名利的凡夫俗子,只会投机钻营,肚子里更是没有多少墨水,这样的男人哪有半点可爱之处?她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像李清照那样有个志同道合的赵明诚,但至少,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好人。这样全无半点骨气的人,哪里是朱淑真这样的女子能够爱得起来的。所嫁非人,在以后的岁月中,朱淑真就一直生活在“断肠”之中了。她在《愁怀》中写道: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她是鸳鸯,他为鸥鹭,这样的搭配真是让人无语。本来就不是同一品种啊,怎么能凑到一起去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那时青年男女婚配的主要方式。这是因为,中国的家族式组成方式,使得子女必为父母和家族的利益服务。自由恋爱的后果是很严重的,遇到开明的父母,把选择权适当地放宽,你情我又愿,正好又对了父母的心思,自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若不然,一切皆由父母定夺。“我若不喜欢怎么办!”“这样的男子你还有什么不愿的?”你敢说不喜欢,那就是质疑父母的眼光,质疑父母对你的好。朱淑真的自由恋爱,其结局是不言而喻的。
谒金门·春半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