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冒顿看到营地里星罗棋布着好多小湖泊,知道这里是独孤敖嘎有意选择的营地。
这些湖泊既可解决几万人的饮水问题,也能解决几万匹战马的饮水难题。
独孤敖嘎丰富的带兵经验,确实值得学习呀。
冒顿和呼延吉乐、挛鞮傲云、呼延阿木古楞来到一个小湖边,静静坐了下来。
冒顿折下一片芦苇叶,对折了一下,放在嘴边轻轻吹动,立即出了悦耳的鸟的鸣叫声。
呼延吉乐突然想起与冒顿初次相识的时候,冒顿曾经用树叶引麋鹿的事,往事历历在目,感慨万千。
冒顿扔掉了苇叶,又扯起一根芦苇杆,将一头弄扁,放在嘴里一吹,芦苇杆立即呜呜响起来。
冒顿用轻重缓急不同的气流吹动芦苇杆,声音千回百转,如泣如诉,呜呜咽咽,让人心头颤抖,脑海里浮想联翩。
呼延吉乐听得哀怨,突然想起了惨死的父母,眼窝一热,流下泪来。
这芦苇杆做成的芦笛,后来在匈奴地区广为流传,因匈奴人称芦苇作笳,又是冒顿最先明并吹奏,匈奴人便将这种简便的乐器称作冒顿笳,并在草原上一直流传到了后世。
冒顿笳流传到了中原以后,因最早的使用者是匈奴人,也即胡人,所以,中原人又称其为胡笳。
冒顿吹着吹着,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呆呆地望着水面。
天阴沉着,湖面上不时有燕子掠过。
清风荡漾,吹皱了一泓湖水。
呼延吉乐看到冒顿突然停下吹奏,望着湖面出神,猜想冒顿一定又有了什么新主意,决不能在此时打扰了冒顿的思路,便静静待在一边。
突然,冒顿猛地站起身来,望了一眼隐晦的天空,问呼延吉乐:“天像要下雨了吗?”
呼延吉乐望了望天色,说:“好像今天没雨,要下雨也是明天的事了。”
冒顿观望天色,说道:“西北方阴云凝重,明天日出前肯定有雨。”
冒顿思索了一下,对挛鞮傲云和呼延阿木古楞说:
“你们俩赶快去唤独孤敖嘎、宇文阿古达木、万俟腾和、义渠代青等人,让他们立即来见我。”
挛鞮傲云和呼延阿木古楞知道冒顿又有了克敌制胜的办法,心里一喜,一溜烟执行冒顿的命令去了。
呼延吉乐问:“有破敌之策了吗?”
冒顿答非所问地说:
“一落雨,绿草激灵疯长,很快便会掩去马蹄踩踏过的痕迹,是调集大军的决好机会。我们也去准备吧,我们今夜就动身。”
很快,众人齐集到了冒顿的穹庐。
冒顿也不多言,立即下达了行动命令:
“将现有兵士分为三队,由我和万俟腾和、义渠代青各率领一队,在天黑后出。两位老将军留千名兵士在营地留守,营地的穹庐、规模皆不能动,要按时升起炊烟。
“另外,让留守的兵士每人制作一支这样的笳,在每天的黄昏里一起吹响,声音越响亮越好。”
冒顿挥了一下手中的芦笳,并将笳交给了独孤敖嘎。
独孤敖嘎和宇文阿古达木知道冒顿诡计多端,一定又想出了奇异的计谋,也不便多问。
冒顿转头对万俟腾和说:
“晚上,我们在越过月氏国的王宫以后,你再将由你率领的兵士一分为二,将王宫两侧所有的牛羊全部向东驱赶,赶至我们的营地以东,然后返回营地,与两位老将军一起留守。待现月氏国大军向西撤离时,你们就从后面追上去,一定要穷追猛打,直到与我们会合。”
万俟腾和担心地问:“要是月氏国大军现了我们,我们是战还是退?”
冒顿果断答道:
“放心,在暗夜里行动,月氏人绝对不敢出兵追击你们。在哄赶月氏国兵营附近的牛羊时,你们不要去招惹月氏国兵营,若遇到小股的月氏兵,格杀勿论。行动一定要果断,一定要迅,必须在日出前返回营地。”
一切都在忙而不乱中进行着。
从营地到月氏国王宫不过半日里程,夜幕刚刚降临,冒顿便率领大军,顺着两面的山尾,快向西出了。
独孤敖嘎和宇文阿古达木目送大军西去,回到穹庐后,两人低声猜测冒顿的意图,最终也不能全解。
反复猜想无果,两人都一夜无眠。
黎明刚刚到来,营地外面便传来吵闹声。
两人爬起身来到穹庐外,只见大军正哄赶着无数的牛羊,从营地旁边经过。
天空飘起了小雨,黑暗仍然没有退去。
万俟腾和来到两位老将军面前,独孤敖嘎低声问:“单于回来了吗?”
万俟腾和摇头,悄声说:
“单于和义渠代青要在王宫的西面制造无人区,他们驱赶着牧民和牛羊,一直向西去了。”
独孤敖嘎猛然猜到了冒顿的意图,与宇文阿古达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游牧民族打仗,牛羊便是他们的军粮。
冒顿一夜之间,将月氏国王宫附近的牛羊全部赶往东部和西部,就是断了月氏国大军的军粮。
没有了牛羊,月氏国大军必然会撤离王宫。
东部有匈奴大军驻扎,月氏国大军必然向西撤退。
而匈奴的大部分兵力,偏偏埋伏在了西面月氏国大军将要经过的路上。
冒顿处处料敌在先,真乃神人也。
独孤敖嘎明白了冒顿的意图,立即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对万俟腾和说:
“从现在开始,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立即进入非常状态。”
小雨传过了黎明,走进了湿漉漉的早晨。
独孤敖嘎除在附近的几座山上布置了岗哨外,又在自己的营地与月氏国王宫之间派出了游动哨。
按照冒顿嘱咐,在煮肉的时候,将所有的锅灶都点上了火,还故意将湿牛粪放在火上,弄得烟气熏天。
营地内笳声此起彼伏,有善乐者还吹出了各种音调,悠悠然传出去老远。
因冒顿让他们在黄昏到来时才一齐吹笳,独孤敖嘎下令停止了笳声,让兵士们全都和衣而睡,以恢复体力。
小雨在午后停了,天空乱云飞渡。
独孤敖嘎望着远处月氏国大军的兵营,完全猜想得出,月氏国兵营里的混乱状态。
即使万俟腾和他们在暗夜里没能将所有的牛羊赶尽,余下的也不会很多。
八九万张嘴要吃肉充饥,每天吃掉的牛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月氏人必须在一两日内解决吃饭问题。
而兵营附近的草原上再无牛羊,南北又有山脉阻隔,他们只能向东西两个方向运动。
当然,向西撤退的可能性要远比向东冲击大一些,因为月氏人并没有要与匈奴军队决战的意向。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月氏人向东进军的可能性,决不能掉以轻心呀。
独孤敖嘎和宇文阿古达木又感到了肩上的压力。
黄昏时分,独孤敖嘎和宇文阿古达木按照冒顿的吩咐,让所有兵士吹起了芦笳。
一万多支芦笳声汇集在一起,呜呜哇哇,声震寰宇。
独孤敖嘎和宇文阿古达木都搞不明白,冒顿让兵士们吹笳是为了鼓舞兵士的士气,还是要震慑月氏国大军。
其实,冒顿当时是想让兵士们吹牛角号的,即可震慑敌人,也能鼓舞兵士士气。
可一时哪有那么多的牛角号,只好用芦笳代替了。
冒顿的目的是让月氏人听到,匈奴大营里有好多兵士,让他们不敢贸然对匈奴大营起进攻。
夜幕降临了。
独孤敖嘎突然想到,月氏人会不会也学冒顿的用兵,趁夜色的掩护来抢夺牛羊?
独孤敖嘎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急忙将自己的担心说给宇文阿古达木。
两人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可这次的战争与他们年轻时的战争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们凭着年轻胆壮,只要身先士卒,鼓舞起兵士的士气,就能够取得胜利。
而如今,与月氏国开战以来,他们还没有真正排兵布阵与月氏国打过一场漂亮的对抗战,仗打的莫名其妙,却又节节胜利,他们越来越不知道这仗究竟应该怎么个打法了,只要冒顿不在身边,心里便没着没落的空虚。
宇文阿古达木也觉得独孤敖嘎分析的有理。
如果让月氏人将牛羊抢了回去,无疑会前功尽弃,冒顿的调敌之计将要落空。
两人又找来万俟腾和,决定将现有人马分成两队,由他们两人带一队埋伏在营地的南侧,让万俟腾和带一队埋伏在营地的北侧,以保证万无一失。
而漫山遍野的穹庐却真正成了空营。
兵士们白天睡得足,晚上精神都很振奋,情绪饱满,生龙活虎地潜伏在营地两侧,只等着月氏人的到来,好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是,漫漫长夜,月氏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以后,独孤敖嘎明白,月氏人是不会在大白天来抢夺牲畜的。
独孤敖嘎正要下令收兵回营,猛然看到月氏国的马队呼隆隆开了过来。
独孤敖嘎估计了一下,这支马队不过几百人,很像是来驱赶牛羊的小分队,正好冲上去将他们全部消灭。
独孤敖嘎精神抖擞,正要挥师掩杀过去,却见月氏兵还没有跑进他的伏击圈,便又掉头跑了回去。
独孤敖嘎好生懊恼,也不知月氏人是何用意,只好下令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