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时候可能被一个叫“天德”的孩子欺负过。
金庸小说里有所谓的“四大定律”:表哥是男神,师兄当备胎,医生老婆坏,天德最悲哀。
所谓表哥是男神,众所周知,不用多说。金庸的小说里总是有一个风流倜傥的男神表哥,像里的慕容复,里的汪啸风,里的卫璧,都被一众女士爱得死去活来。
但别忘了,男神有多神,那些备胎就有多惨。金庸小说里那些很苦闷的备胎师兄们,令狐冲、武修文、武敦儒、徐铮、曹云奇、狄云……你们可关心过吗?
金书的苦闷师兄有五大看家绝招:当备胎,戴绿帽,接包袱,背黑锅,断子绝孙。
比如大武哥哥、小武哥哥这两位师兄,降龙十八掌、一阳指之类学得稀巴烂,一门备胎神功却靠着自己摸索,练得登峰造极。兄弟俩明明都是郭芙的千年备胎命,还互相拆台火并,非要争一争谁才是全尺寸的。假如我是他爹武三通,早一人一个耳光扇过去了:“叫你丫自学成才!”
另外几门神功也被众师兄练得炉火纯青。狄云师兄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进城务工青年,被师妹当成了流氓、财迷、叛徒、小贼,背的大黑锅那叫一个黑;徐铮师兄被师妹马春花心理和身体双出轨,还附赠一对娃,接的包袱那叫一个沉;令狐冲师兄则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有一门功夫比独孤九剑更厉害,叫福建山歌。
断子绝孙神功又是谁?且看里的曹云奇师兄。按理说,他推倒了女神田青文,算是诸多师兄里最争气的了,不幸的是好不容易让女神怀上娃,居然被女神挖个坑埋了,曹师兄再怎么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也留不住自己的根。
备胎师兄们情场遭际如此之惨,让我不觉想起金庸先生到浙大讲课,对学子曰:“我还是你们的大师兄。”底下浙大学生想必不怀好意地笑了:师兄,把小师妹照顾好哦,我们正在抓紧学福建山歌咧!
在金庸的书里,医生还都没有好老婆。
金书里的神医都有一些共同点:孤僻,傲慢,缺德,也不知这是否反映出金庸内心对名医们的成见。在他自觉不自觉的安排下,神医们的老婆也一个比一个极品。
比如里平一指大夫的老婆,出场就先吓你一跳:“高高瘦瘦”“满脸病容”“方面大耳,眼睛深陷,脸上全无血色”。这段文字告诉我们,面无血色的女人不全都是小龙女,还有平夫人。
原著不断渲染平大夫的家庭生活多么凄惨:“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怕老婆”“(老婆)有甚么吩咐,他不敢不听”“(老婆)要杀甚么人,他便会……去杀”。
由于对老婆的极度厌恶和恐惧,使平大夫的爱情观和婚姻观都发生了严重扭曲,他的名言是:“天下女子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最好是远而避之,真正无法躲避,才只有极力容忍,虚与委蛇。”
对他的痛苦陈述,令狐冲的反应是:“你以己之妻将天下女子一概论之”“你的夫人固然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但天下女子却并非个个如此”。细听令狐冲这语气,虽然意不允可,其中难道没有一分理解和同情在吗?
还有一个比平一指更出名的神医,叫作“蝶谷医仙”胡青牛。相应地,他的老婆也比平一指的更极品。
胡青牛的老婆叫“毒仙”王难姑,长相倒不难看,人到中年仍然“秀眉粉脸”,但做事是绝对调皮。她对胡青牛态度不好,“冷冷爱理不理”,那也罢了,更要命的是她的人生目标太可怕了——要用自己的毒术,把老公的医术压下去。
她死磕老公的办法是:到处找人下毒,让老公治。
胡青牛打算息事宁人:我认输行不?不治了行不?没想到极品老婆发明了绝招:老娘给自己下毒,看你治不治?
这个女人死磕老公几十年,上演无数离家出走、反目成仇、伤天害理的闹剧,还间接导致两口子和高手金花婆婆结仇,最后被金花婆婆双双弄死。和这个女人一比,我忽然觉得郭芙之类的都算温柔贤淑的好妻子。
这还解答了金庸小说的一个谜团:在里,星宿老怪丁春秋要找神医薛慕华的晦气,薛神医慌忙安排“全家老幼藏在地洞之中”。
薛神医是“函谷八友”之一,其余几兄弟也被丁老怪追杀,却从不担心亲属,为什么唯独薛神医担心家小?我看答案就是:丁春秋也知道神医的老婆必是极品,连他都看不下去了,他此番真正要灭掉的正是薛神医的老婆啊!薛神医敢不把老婆藏在地洞里吗?
金庸定律之四:取名不能叫天德。
“天德”二字,堪称是金庸小说里最烂的名字,叫这个名的没一个好人,全是猥琐的坏军官。
例如里郭靖的杀父仇人坏军官段天德,简直是全书唯一的纯反派渣滓。其余反派人物里,连侯通海都有鲁直可爱的一面,欧阳克都有痴情无悔的一面,沙通天和彭连虎都有兄弟义气的一面,唯独这个段天德,硬是半点儿好的都没有。
为了让读者记住他有多恶心,金庸还特地给天德兄精心打造了一句出场白:“老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段名天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天德!”这句大反派亮相台词是如此戳心,以至于郭靖小时候虽然傻得连爹妈的名字都记不住,但一被问到大仇人是谁,立刻条件反射般咬牙切齿:“他叫段天德!”
大概是黑了一个天德不过瘾,金庸在里又搞出一个天德,同样也是个猥琐的军官——“福建泉州府参将”吴天德。
本来人家作为一个龙套丑角,一笔带过就算了,但金庸却不吝笔墨,非把吴将军写得肥蠢贪横,还生生往死里作践,不但被令狐冲暴打一顿,还“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我不禁想问,金庸老爷子小时候是被叫“天德”的熊孩子打过吗?
还有一些猥琐军官和“天德”这个名字擦肩而过,险些中招。比如里还有一个军官——赵王完颜洪烈手下的亲兵队长,也被金庸写成傻大粗蠢坏的集合体,并赐予大名“汤祖德”——竟仍然是个“德”字辈的。
这位德将军的下场也很惨。在王府宴会上,他不知天高地厚,向全真教的铁脚仙王处一同志挑衅,结果被狠狠教训,“左手按入一碗糟溜鱼,右手浸入一碗酸辣汤。”“两碗碎裂,鱼骨共瓷片同刺,热汤与鲜血齐流。”“汤祖德哇哇大叫,双手乱挥,油腻四溅,汤水淋漓。”
我不禁想起金庸有《参覃有感四首》,说自己“句酌字斟愧拙艰”。诗句的本意,大概是说他参与起草香港基本法时的谨慎,但用在他写小说的态度上也是成立的。金大侠既然“句酌字斟”,却仍然把“德”字辈黑成这个样子,他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