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兰笑了起来,居然还有人问她这样的话!“有何不敢?你且说来,那里是龙潭虎穴?”
林敬熥上前来到唐兰面前,拿起她桌上茶杯:“将军见谅……”说着,他用指头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画了起来。
“将军请看,这便是长江,从此处到吴淞口,不过一百三十里,乘船顺江而下,最多七个时辰,便可抵达,从吴淞口进黄浦江,可直抵上海要害之地……”
坐着的唐兰顿时跳了起来:“你是说……”
“这行不通,七个时辰水路,若遇到英国兵舰,怎么办?”冯喜闻言吓了一跳,唐兰若真这么做了,回头陛下怪罪,谁能招架?
“你闭嘴,听他说。”唐兰瞪了他一眼。
见冯喜灰溜溜的不说话,林敬熥心里好笑,这位公主将军好厉害!
“将军,自破虏军兵临南京、镇江后,英人兵舰和长江水师皆往上游而去,从通州以东,皆是狼山镇节制兵船,这狼山镇所辖通州、海门二营,其实归属江苏水师,长江水师提督兼辖而已,因此,和长江水师还是有所不同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不听长江水师的?”
“也不是不听,在下意思是平素往来不多,咱们行事,也不用事事举报,不然这曹总兵将通州、海门二营都调来常熟,全然不管江北,早就要被水师提督衙门收拾了。”
唐兰点点头:“我懂了,你是想说,整个狼山镇水师前往上海,自己做主就行?”
“以前肯定不行,不过眼下两江总督陷在南京城,那江南提督谭碧理年事已高,自编练十七镇以来,弄得乱糟糟的,好容易才理顺了步军,水师他那里顾得上,整个江苏水师各内洋水师营早就群龙无,也就没人管得了。”
“很好,继续说……”
“自威海卫被英人占了之后,谁都知道破虏军已无水师,再说咱们这些船也不过是木船,打着狼山镇的水师旗号,前往上海,就算上海道有疑问,这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前两日也有英人兵舰运送人马回上海,若遇到盘查,咱们就说运送无锡府兵马回上海防守,上海道和洋人怕是要派人到无锡府核实后,才能知道是假的,这一来一去,怎么也得三四日。”
“那到了上海该如何?”
“将军,上海一地,海防要地便是这吴淞口,只要过了吴淞口,黄埔江已无难过之处,进入吴淞口之后,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个?”
“一个是在胡巷桥镇伺机上岸,此地有吴淞营水师,趁其不备,将其剿灭,将军便可占领整个吴淞口岸防炮台,也就卡住了黄浦江水道,英人兵舰出入就难了,没有兵舰,那镇江府英人兵马便没了生路,将军还可伺机打宝山,或南下南翔镇。”
这已经很诱惑了,唐兰急忙问道:“还有一个是什么?”
“不管吴淞口,直接进入黄浦江腹地,那里皆是洋人的地盘,除了兵舰,没多少兵,上海道的兵又不能驻守此地,将军一击便可让洋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诱惑更大了,冯喜见唐兰眼睛冒光,急得不行:“不管那一条路,要是洋人大军回兵围攻,岂不陷入死地?”
“这在下也想过了。”不等唐兰说话,林敬熥滔滔不绝继续说道:“自破虏军从湖州一线突然打进来,整个上海道和洋人都慌了神,上海一地,只有谭碧理十七镇,据在下所知,他大部兵马都在松江府南部,青浦以北,不过千余人,洋人兵马虽说还有三万,不过听闻都是什么印度来的,乱糟糟的不像什么厉害的兵马,再者,他们大部都在青浦到昆山一线,将军既然从通州过江,想必大军也不远,只要守上八九日,内外夹击,上海唾手可得。”
闻言,冯喜脸都绿了,原来你指望后续兵马啊,可你那里知道,后续兵马远着嘞,再说元帅府计划可是围攻镇江府一线的英国人!
“将军……”
“少废话!去告诉各指挥使,各团集结,他们来此商议,进兵上海!”
“将军,咱们可没后援!”
唐兰轻蔑一笑:“咱御林军还要后援?你别丢脸了…….”
冯喜额头冒汗,那林敬熥也顿时脊背一阵凉,没有后援?那这个篓子捅大了!
周林山拿唐兰没辙,手下人?更没辙了,在被唐兰一顿呵斥后,几个指挥使心一横,商议起进兵上海之事,既然放下包袱,这一商量,兴奋劲也就上来了。
如若成功,御林军将一战震惊天下,见林敬熥一下子心事重重,唐兰瞥着他道:“熊了?别怕,我只要你出主意,到时候你带你的人过江去泰州,那里安全得很。”
一句话把林敬熥脸说得通红,他出的主意,却躲在一边,万一出事,岂不让人骂死,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女子?
“在下那里熊了?将军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随将军前往!”
“不用,你安安稳稳去泰州,我还要派人回去报信,正好……”
“多谢将军!”林敬熥抬手虚抱了下拳:“在下来见将军,便是要一同前往的!”
“说了不用,你又不是破虏军……”
“将军!”林敬熥顿时恼了:“不是破虏军就不能去了?不是在下说大话,没有在下帮忙,将军到不了上海!”
“呵呵…..,你倒是说说,缺了你怎么不行了?”
“这个…….” 林敬熥愣了下,见唐兰露出一丝讥笑,脑袋灵光一闪,说道:“将军手下可会驾船?遇到洋人盘查如何应对?怎么进吴淞口?进了黄浦江,那里适合下船将军可知?”
唐兰被他问愣了,半响道:“不知……”
“这不就结了?”林敬熥神气起来。
“你神气什么?”唐兰反应过来,“就你一人,能驾几只船?”
这回轮到林敬熥傻了,他不示弱道:“在下自有办法!”说着,掉头跑了出去,冯喜见状,担心他耍什么阴谋,急忙让人跟着出去。
林敬熥是想找些人手帮忙,不过他有些忐忑,水师营的人会听他的,去冒险么?
出乎他的预料,居然一呼百应,说白了,投降归投降,立功更重要,那个哨长可是得意洋洋说了一通,他怎么帮唐兰的,这个公主将军答应替他请功,还夸大说公主将军说了,皇帝陛下会亲自召见他。
羡慕嫉妒恨,都是投降,就怎么有这么大差别呢?当林敬熥征召愿意帮破虏军驾船闯上海时,有胆量的,真是蜂拥而至,连不会驾船的人都嚷着要参加。
心情大好的林敬熥很快有了主意,回到屋子里时,他有了打算。
“将军,在下想过了,既然孤军深入,就要带最多的兵马去,狼山镇兵勇皆愿追随将军建功,拜曹总兵所赐,他将这附近江南江北的船只都弄到许浦镇附近,大小百余支,加上水师的,一百七八总是有的,挤一挤,大船可乘五六十人,小船二十余人不再话下,一次便可带五六千人,将军的人躲在船内,在下带人在船头船尾,若遇到盘问,在下只会交代如何应对,到了上海,还可帮将军分兵攻打各处。”
他说得吐沫飞扬,冯喜听了,心道苦也,方才唐兰就是要分兵占吴淞口,进黄浦江,林敬熥说的两条路她都不肯放,正当众人说情况不明,分兵不利时,林敬熥进来说这么一大通,岂不正中唐兰下怀?
果然,唐兰闻言大喜:“好!此战若成,你便是头功,回去我亲自禀报陛下,保你入帝国海军!”
就这样,计划迅敲定,留下一营兵马,连同俘虏的,投降胆小不敢去的清兵暂时留守许浦镇,维系现状,迷惑清兵和洋人,若情况有变,放弃此地,乘坐小船过江。详细计划派人告知周林山,进而想办法转告江南统兵统帅陈道。
时间很紧,早一刻出,就能减少一分消息走漏的可能,林敬熥提出下午太阳落山前必须走,这样可以在凌晨抵达吴淞口,这个时候江上有雾气,容易蒙混进入,对后续攻击胡巷桥镇也是有好处的。
下午申时二刻,许浦镇百姓惊讶的看着破虏军一波波登上大小船只,一只接一只,迅离开,更让他们看不懂的是,船头船尾皆是清兵服饰的人,船只离开码头,不是往对岸而去,而是顺江水飘然而去,浩浩荡荡,延绵不绝,这不会是要去上海吧?
林敬熥一直站在一艘长龙的船头,他心里盘算着度和时间,为避免整个船队过散,拉得太长,也为了避免露馅,他让水师的船全部在两侧外围,并压低船,不过上百艘船的船队也是非常壮观的,前后足有十七八里长!
在以旗语应付了几艘逆流而上的英军铁甲舰后,林敬熥长出一口气,太阳要落山了,后续的路程虽然有风险,不过各船都有有经验的渔户和兵勇,长江水道非常熟悉,看天气也不会出大问题。
微风吹过,林敬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唐兰的面容,这位女将军真的让他折服,他知道唐兰就在身后的船舱之中,不知道她是不是看着自己?林敬熥心跳突然加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