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玲的美是那种英姿飒爽之美。她的美就像三峡那么自然,又像长江那么壮丽,她的美叫你从内心迸发出两个字:敬佩。
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长江之女,是在巴山夜雨中沐浴而成的从嘉陵江走出来的峡江之女。她的性格之美与重庆的自然之美非常吻合,既有长江的英豪之气,又有嘉陵江的秀丽之气,是英豪与秀丽交融在一起的那种不屈不挠的能给人以启迪和榜样力量的精神之美。
她现在的职务是重庆长江轮船公司的总船长。48岁,依然像我们记忆和印象中的女民兵—头短发—身漂亮而笔挺的船长服,腰间露着一根武装带式的皮带,走路、说话,不带任何矫作。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把虚伪和假心假意留给自己,同样也不会留给别人。
她在十几年前就是全国人大代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会期间,她着的那一身漂亮而笔挺的船长装,所到之处,总会引来众人羡慕的目光,记者们把她当做明星一般,中央大报都有她光彩夺目的特写镜头,并且成为诸多刊物的封面人物。
透着端庄之美和特色之美的她在北京出尽风头一她说她就要出这样的风头因为我是地道的重庆女人,彻底的长江之女,所以我要展示。她这样说,也这样做。
她说她是人民选出的女代表,是唯一的长江水手出身的重庆女代表,重庆女人就是这个样,我自豪自己是长江航道上的一位水手出身的女船长。长江是中国大江,也是世界有名的大江。千里长江的航道之险在世界航行界也是出了名的。但长江航行不只属于男人们的世界,重庆女人敢于做驾驭长江的船长,去蹚激流险滩,去拥抱一泻千里的大江,那种感觉呀才叫美……她钟爱自己惊险刺激、勇往直前的水手生涯,远远超于其他女人钟爱那种整天涂脂抹粉、进美容院的生活。
面对惊涛骇浪,环视峡谷险滩,手握方向盘,拉响回荡在远山的汽笛,或顺流直下,或逆浪奋进,让巨轮永远徐徐而前……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的生命,她的美之征程。
美在她的眼里,美在她的掌里,美在她的判断与决定里。
忽临恶流险滩时,她的美在镇静之中。
突遇狂风骤雨时,她的美在巍然之中。
风平浪静时,她的美在时刻准备之中。
遥途千里时,她的美在寸尺甲板之中……
她是共和国长江航行征程上的第一代老船长的女儿。她的美从父亲那儿继承下来。16岁中学毕业后,她说她要当水手去,像父亲一样在长江里驾着大轮船到上海去。
能当长江航道上的女水手只有她一个重庆女子。她的美从那时就开始萌发并得以芬芳。
女子上船在许多地方是属于禁忌,而她却要在长江上当水手,而且是在世界上找不出比三峡更险的航段上当女水手。
唯有她敢怀这种追求。
都说在长江里开轮船是男人的事,在长江里驾巨轮航行是勇敢男人的专利。但王嘉玲偏偏不信邪,辣妹子的本性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得到表现和展示。
不信你们能干得到的事我干不了!登陆艇学习的第一天,她把长辫一剪,成了一名俊俏的假男儿。敲锈、打油漆、编解队、撇缆绳,小伙子们干得也吃力的活儿,她挺起胸膛,干得麻利而漂亮。货船离码头的趸船一般都在20多米,水手的第一个本事就是得将撇缆铅砣准确无误地甩到岸头。水流船动,几卜斤重的缆绳甩过去又必须丝毫不差地落到另一位船员的手中,身为女孩子的她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一次次地练,一次次地掷,最后让男同胞们折服赞叹,因为她的动作不仅准确无误,而且漂亮的身姿给岸头和船上的男人们留下永远不磨灭的美丽记忆。以往的水手只有强桿和骂骂咧咧的声音,现在她出现了,船上岸头变成了歌声和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自古长江天险世界奇,从重庆到上海的航段经过的是长江上游以三峡为代表的世界第一险,顺水而下的是以荆江地段为代表的险滩暗礁,至九江后的下游则是千舟竞飞的水域赛场。男人不慌、女人不晕就是本事了,但她站在船头岿然不动,甚至可以轻歌曼舞,如履平地。她吟一声,江水与之同歌;她姿一动,两岸峭崖与之起舞;她昂首一甩秀发,蓝天白云与之赛美……
千里长江航运线上,从此一个美丽女人驾船的故事被传为佳话。
船有船规,航有航律。俗话说:想当大轮的船长,就必须迈进30级甲板,说的是从一名普通水手到船长之间,有一个个严厉的等级,这等级不是刻意的设置,而是几百年来航行史上留下的不可更动的规则,这规则里包含了船运技术的特殊与严厉,船的生命连着人与物的生命,不可丝毫闪失。男水手谁也不例外,女人更不用说一女人本来不属于男人世界的船航业。然而她来了,她来了因此改变了一切。当水手时间并不长,她成为客轮的一名舵工,次年又成了三副,再一年越过二副成了实习大副,一破长江航行舵三年,三副二副各两年的老规矩。
男人们惊诧。惊诧这种机会只给了少数人,更惊诗这回竟然给了一个小女子。是因为她美?是,是因为她美。她美在聪颖过人上,美在专注认真上,美在心神奇志上。
自来岁的姑娘本是多梦之时,她却收敛住自己自由的翅膀,躲在船舱和甲板上啃着枯燥的船体结构、船舶驾驶技术、川江水文分析、长江中下游引航图等等书籍……重庆至上海2500多公里,这段世界最长最险的航段上,有几千个航标、几千处碍航礁石与锚地、斜流、泡漩等各种水势,她竟能烂熟于心,随口可说,并写了50余万字的读书笔记。
1989年,她考上了船长资格。1991年她正式当上了长江航行史上的第一位真正的女船长,从此驾驭着巨轮在千里长江航线上尽展风流。这之前之后,她在长江上驾驭巨轮行驶近20年……江渝18号成了她的代名词,成了她的美的化身。她用智慧的美,化解了一次次险情;她用勇敢之美,战胜了一次次惊涛骇浪;她用绚丽之美,冲破了一次次暴风骤雨;她用情感之美,安抚了一个个胆怯的旅客之心;她用婀娜之美,描绘了一幅幅长江水域的精彩画。
她用伟大之美,创下了长江夭险航行史上16万公里没有一次事故的壮丽纪录,这美足以让中国妇女骄傲,足以证明重庆女人的美的力量和美的内容不单申是表面的迷人。
后来当上了全国劳模、全国先进女职工、党的十五大代表……她的美随之也在延伸。她当上了长江旅游公司的指导船长、长江轮船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运输部副部长,直到重庆长江轮船公司的总船长,领导着麾下的26艘每天行驶在重庆与上海之间的长航江渝客轮、几十艘快速飞驰在三峡库区内外的飞艇和豪华游轮及众多货轮……她成为长江、中国乃至世界上唯一也是最高级的女总船长。
她的美更多地开始体现在职责之中。
全国人大会议期间,总理参加她所在的代表团讨论。省、市领导一个个争相发言汇报,急得她想表达又没有机会。干脆,她拿起笔,在一张纸条上刷刷刷地写上自己想请总理解决的几个问题,然后走到总理面前,说:总理,我拜托您帮助办几件事,您一定要帮忙!那口气和方式,让与会的人紧张而意外。
国家总理看看眼前这位性格直爽的辣妹子女船长,笑了,说:可以可以,你把纸条拿过来,我给你想法解决。
她赶忙递过条子,并高兴地笑了,笑得咯咯咯地响,惹得所有的人跟着她欢笑一场,连总理也一起欢笑了。
嘉玲,你可了不得呀,敢给总理下命令,递条子!有人羡慕地对她说。她坦然地说:你们都是领导,尽把时间占了。我也该有发言权嘛。总理来了,我是人民代表,不把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向总理提出来,就是失职嘛!
她提的是3件事,与长江航道相关的有两件,另一件与重庆建设相关。
总理办亊的认真劲又让她感到意外和感动。3天后,交通部部长亲自请她去谈她的建议,后来很快解决了长江航道上有关险滩整治的问题,为长江航运业做出了特殊贡献。
重庆直辖市成立10周年了,应该说我有一份特殊的功劳。王嘉玲在接受笔者采访时,一边拿出当年她与王鸿举同志等重庆代表在1997年3月14日参加全国人大表决设立重庆直辖市时的大幅新闻照片,一边自豪地介绍道。在那张历史性的照片上,女船长一反常态,没穿人们熟悉的船长服,而是穿着一件醒目的红衬衫。那个日子对我们重庆人来说非常特别,我又是参加表决的重庆全国人大代表,所以我特意穿了件红色的衬衫,以示喜庆。王嘉玲说,她为直辖市设立作过特殊贡献。
是拉票吗?笔者好奇地问。
哈哈……你算说对了。爽朗的她大笑之后告诉我,当时对设立重庆直辖市,多数全国人大代表对中央的决策非常赞同,但也有一些代表并不十分理解,认为没必要。这主要是他们对重庆的情况不是太了解。所以,如何让代表们了解重庆的历史和现实,以及它所处的政治与经济的地位,特别是与三峡工程相关的移民工作等,在当时是件很重要的工作。我是一个女同志,又年轻,性格比较活泼,又一直穿着女船长的服装,认识我的人很多。于是我就利用这些优势,到处跟代表们讲重庆怎么怎么的好,建立重庆直辖市对西部经济发展如何如何的有帮助等等重大意义。各地的人大代表很愿意听我讲,并且提出一些他们所关心的问题,我也格外认真地一一回答,使他们认识建立重庆直辖市的必要。
四川的一些代表当时有些想不通,觉得重庆从四川分出去对他们不利,我就一个一个地跟他们做工作,有时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大家还是笑呵呵地对我说,你小王嘴巴子厉害,我们被你说服了。像廿肃、青海等一些代表问我,说他们对设重庆直辖市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担心国家多了一个新直辖市,能不能干好。我就对他们说,通过重庆的勇人和像男人一样的重庆女人们的干劲,新重庆肯定能干得好。这些代表便笑了,说,看到你小王这个样,相信新重庆一定会在各方面干得更漂亮。
大会表决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重庆籍的人大代表许多人都整夜没睡觉,我也一样,一直在忙着给那些熟人和刚认识的代表们打电话,为重庆建立直辖市作最后的努力。第二天下午,当委员长宣布表决国务院关于设立重庆直辖市提案时,我庄严地投下了自己的一票,随即又从两侧的电视大屏幕上看到了提案以2403数的高票顺利通过时,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因为我相信除了这中间有我自己的庄严一票外,肯定还有通过我做工作的其他代表投下的赞成票在里面。
事后,有代表走过来向我祝贺,他们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我们是冲你女船长小王的面子才投的赞成票呀!我则高兴地对他们一一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作为见证直辖市设立的一名人大代表,我永远难忘那历史性的一幕……
王嘉玲回忆10年前的庄严时刻,依然激动不已。
女船长的美丽魅力永远地留在了共和国第四直辖市建立的史册上。
作为新重庆的长江之女,王嘉玲在直辖市成立之后感到自己的责任更重了,她的目光里不再是单单的长江航道一当然共和国黄金水道的繁荣一直是她肩上的重任一而是将责任延伸到整个重庆、三峡库区和民族利益之上。
新重庆建设初期,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如何加速江河两岸的建设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她又一次以胆子大的泼辣作风,向贺国强书记进言要建好滨江路。贺国强书记欣赏并赞同女船长的意见,说:重庆的滨江路建设应当作为城市建设的一项特别重要的工程抓紧、抓好,重庆不能像一个身上穿着西装,脚上却仍然穿着布鞋的人。
之后,一条条美丽如画的滨江路迅速出现在重庆人面前,夜幕下更显得五彩缤纷。
三峡丁程联结着重庆的今天和未来,王嘉玲以女船长特有的经历和经验,关注着丁程的每一个进展与设施的细节。几年来,她主持和组织了多个三峡工程通航方面的科研课题,其中长江三峡工程通航运输研究、三峡工程万吨级船队汛期两坝间模拟航行试验和三峡工程导流明渠汛期通航可行性研究等成果,得到国务院、三建委和经贸委、交通部的髙度重视。特别是与三峡明渠导流及通航研究运行实践相关的子课题研究,将明渠通航流量由2000提高到上行4000、下行4500,使三峡工程在二期施工期间,平均每年明渠的通航时间增加82.5天,为三峡工程和库区通航运输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其研究课题也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世之英豪,以伟岸之躯、宽广之怀、纳百川、容万里、越沟壑、百折不挠、抵达人生彼岸为荣。
世之美丽,以柔情之身、温脉多情、倾国倾城、光芒四射、实现照亮他人为职。
女船长之美,是在驾驭自己命运的时候,将一个中国妇女的崇高与勤劳的完美化身献给了自己挚爱的城市和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