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篇 山高水长话珠江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何建明程贤章 本章:第31篇 山高水长话珠江

    珠江档案

    珠江是我们的“母亲河”,它哺育着全流域的几亿人口,它灌溉着全流域广阔土地。我们把哺育我们的河叫做“母亲河”,珠江当之无愧,它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看到它奔腾不息、无私无畏的流水,听着它有时洪钟般的怒吼、有时琴簧般幽鸣,它的子民都会无比激动,无比崇敬。

    “珠江”,你真了解它吗?

    可能很多人不甚了了。

    所以,我们还是要先翻翻它的档案,讲讲它的籍贯。

    珠江,旧称粤江,它是西江、北江、东江的总称。从北部五岭山脉流来的北江,上游又叫浈水、武水,到韶关汇流南下才叫北江,到三水思贤滘与西江合流,然后入海;东江发源于粤赣交界的莲花山,上游叫寻鸟水、九曲河,在虎门入海。我们称珠江的,往往是指珠江入海时的这一段。

    珠江的名字美丽而有诗意,它的得名因为广州沿江西路总工会、爱群大厦一带对出的江中,有一块面积亩许的礁石屹立,像江中之珠,广州人把“江”称“海”,也就名为“海珠石”,“海珠”。这块“海珠石”从南宋时候起,就有记载,说是从前有人从海外归来,携有经寸大珠,光彩夺目,乘船快到岸边时,忽然“珠飞入海,无所寻觅”,珠飞入海处当晚光亮烛天,遂成为一个沙洲。当时这里是浅海湾,水面宽阔。1931年拓宽马路时,将海珠石炸去。从此珠石已逝,名称永存,珠江的“珠”就来自这颗珠。

    珠江真正的主流是西江,它发源于云南乌蒙山脉的高有2440米的马雄山。西江从云南流来,源远流长,横穿乌蒙山、苗岭、十万大山、云开大山,流经云贵高原、广西的峡谷险滩,然后到达珠江三角洲,海拔从2400多米到出海时的60米。西江水量比北江、东江大得多,长度也有2000多公里,而北江、东江都只有500多公里。西江是珠江的主力,所以人们习惯把它叫“珠江”。可是它这一路,在三水之前从来没有一处叫“珠江”的。

    在云南时它叫南盘江,一路山高谷深,水势湍急,水雾飞腾,多险滩瀑布;到了贵州望漠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与北盘江汇流后称红水河,因为两岸是红色土壤,河水变成红褐才有此名。到了南宁东南的邕宁,它又叫郁江了;到了桂平,汇合了黔江后,改名浔江。流啊流啊,流到广东的封开,正式叫西江,因此叫西江的河段也是很短的。

    西江过了三水思贤滘才叫珠江呢!

    这水系,这名称,够丰富多彩的,不找一找家谱,建一建档案,真弄糊涂了。

    珠江与长江、黄河、淮水、海河、松花江、辽河并称中国七大江河,从名称变换中也可看出它的水系的复杂。因为它是南方的大河,全流域处于亚热带,从西到东、从北到南,虽然地势险峻高耸、峡谷深邃曲折,西部山区人烟稀少、人迹罕至,可是雨量充沛,植被茂密,水量浩浩。珠江的径流量是黄河的七倍,仅次于长江,论水量居“二哥”地位。若论每平方公里年产水量计算,它超过长江,为全国之冠。

    它一路流来,汇集了500多条支流的水量。

    多少涓涓细水,在山崖岩壁间渗流出来,成千上万处细流聚拢来,合流成小溪、支流,最后汇成了浩浩大江。

    珠江在各江河中,挟带的泥沙与一杯河水半杯泥的黄河当然没有可比性,与其它江河比也是最少的。可是它还是从上中游带了无数泥沙来到河口,来到海边,用了千万年的工夫填造了美丽丰饶的珠江三角洲。

    经过千里奔突,水流不再咆哮,不再急湍,仿佛用尽了力气,平缓地、心平气和地静静流淌,把上游中游挟带来的泥沙,甩包袱一样甩了下来,月积年累,三角洲越来越大。河道犹如蛛网,堤围犹如长墙。过去是鱼米之乡,现在是中国最发达的地区之一。

    珠江的功劳,功莫大焉。

    更重要的它每年带来了如此众多的淡水,水,如今全世界都认识到水是最重要的资源,是生命之源,是工农业发展之本。

    哺乳动物体内65%到80%是水,人类体内三分之二是水,大脑的90%是水,干巴巴的骨胳中44%也是水。没有水就没有生命,至今宇宙中还没有找到第二个有水的星球,因此生命还只存在于地球上。

    中国是贫水国家,拥有的淡水人均占有量是全世界的四分之一。全国600多城市中400多座供水不足,100多座严重缺水。

    珠江提供如此丰沛的淡水,确实显示了它的丰满、无私和重要。我们对“母亲河”是敬爱的也是敬畏的。

    珠江是“三江汇集,八口分流”。“三江汇集”上面已经讲了,“八口分流”是指八个入海口,从北到南依次是:虎门,蕉门,洪奇门,横门,磨刀门,鸡啼门,虎跳门和崖门。

    虎门:在南沙与东莞之间,狮子洋南,伶仃洋北。东江水由此出口。

    蕉门、洪奇门:在万顷沙左右。

    横门:在中山市横门岛南部。

    磨刀口:是西江主要的出水口,出水量最大,在珠海市三灶岛与横琴岛之间。

    鸡啼门:在斗门县南部。

    崖门:新会南部,崖门口有古炮台,是南宋末年的古海战战场。

    八个出口像扇面一样打开在珠江西岸,西江、北江之水或小或水地由八门流入珠江口的狮子洋、伶仃洋。

    人类在珠江流域生活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这个地域的人类活动不会比黄河流域迟缓。

    云南开远小龙潭,1957年发现过10个古猿化石,被认为是距今1400万年至800万年的人类直系祖先的古猿化石;

    广东曲江马坝狮子岩洞穴内,1958年发现的马坝人头骨化石,被认为是距今10万年的古人化石;

    广西柳州通天岩洞穴内,发现距今5万年的旧古器时代人的头骨化石;

    此外广西来宾、云南路南板桥、广西百色上宋村、广西都安九楞山、贵州兴义顶效猫猫洞、深圳盐田海滩、珠江口的南沙海滨都有过古人类的遗址,证明距今5万年、1万年乃至几千年前,就有我们的老祖宗了。

    西江流域开发在秦代开始,秦始皇命史禄在广西兴安开凿灵渠,沟通了湘江与漓江,开辟中原与岭南交通,岭南的开发以西江流域为先。

    中原与岭南之间隔着几千公里的海拔在1000米以上的许多大山,统称五岭,又叫南岭,细分有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南岭巍巍,山峰林立,深谷纵横,云雾游走,气象森严。

    中国版图上有两个山系,把南北分隔得清清楚楚,一是秦岭,一是南岭。南岭南北的气候、生态、民族方言、生活习俗都有很大区别,南岭在古代也阻挠了中原和岭南的文化交流。从秦代起,这种封闭逐渐被打开,长江、珠江两大水系才被沟通。灵渠是世界上最早的通航措施。灵渠除了通航,2000多年来一直发挥着灌溉之利,而且灌溉面积越来越大,解放前由于水利工程损毁,只能灌溉2000多亩,而如今则为3万多亩。

    古代珠江流域居住着百越族、夷族等古先民,2000多年来,经过长期的迁徙、交融、演变,这片土地上如今生活着汉、壮、瑶、苗、彝、布依、侗、白、土家、哈尼、傣等10多个民族。这些民族和谐地相处,亲人般相敬,同饮珠江水,构成了民族大家庭的风雨同舟的图画,历史上民族之间没有什么抵牾和纠葛。

    总的说,珠江是条和平的、丰饶的江。

    这是珠江的档案。

    水患记录

    珠江在全国众江河中,算是脾气较小、毛病较少的大江,可是自然灾祸还是不少,而且种类更多更复杂,除了洪水、干旱之灾,还有台风、咸潮之灾。风不调雨不顺是常有的事,自古有之。

    先说说洪涝之灾,珠江的上中下游情况也有所不同。在山高谷深、10里不同天的云南山区,在“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州,洪涝往往有面积小、多地点、不连片的特点,到了中下游的广西、广东,因为地势开阔,三个县以上的连片面积、50万亩以上的连片面积,灾情就显得很重很大。到了三角洲地带洪涝还摧毁堤围堤防、干旱还引起海水倒灌,情况更严重,损失更巨大。

    据历史记载,自北宋至今的千年之中,水灾情况是:

    西江中游的广西地区,有水灾年份292年,大水灾年头12个。平均3.4年就有一个小水灾年,83年间就有一个大水灾年。

    珠江下游的广东地区,从1949年上溯1000年,有过405个水灾年份,平均每2.4年就有一个水灾年头,大水灾年份有30个,平均33年有一个。

    频率在增加,如果用明代至1949年的近600年来统计,发生过水灾有376个年份,其中大水灾26个,平均1.55年出现一个水灾年份,也就是22年就会出现一次大水灾年头。

    再如果从1949年上推110多年,也就是到鸦片战争时期,这100多年是中国积贫积弱、民不聊生时代,灾难也跟着起哄,跟着增多,跟着肆虐,竟然出现过10个流域中大范围的水灾年份,平均8年就发生一个。密度骤然加速。

    请看一般水灾年,由2.4年一次,到1.55年一次;大水灾年从33年一次,到22年一次,再到8年一次。多一次水灾,特别是大水灾,会带给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俯首听命的众生多少苦难!

    特别是道光十三年【1833】,民国四年【1915】,珠江流域普遍降下暴雨,几百条支流水势汹涌,齐向中下游杀到,河槽不堪重负,漫堤破坝。

    1833年,农历的五月和七月,西江接连发生两次洪水,东江、北江同时泛滥成灾,于是广东境内西江、东江、北江沿岸的25个县被淹,一是洪水来势猛,二是长时间不肯消退。“大水坏稼”、“禾稼无收”的记载接踵而来。鹤山、高要、南海等处,堤围崩溃,汪洋一片。仅仅高要一县统计,地淹20万亩,房倒1万余间,堤溃20余处。南海、顺德、三水、番禺周围百里,“灾黎众多”。《清代珠江韩江洪涝档案史料》中记载,当时地方官吏向朝廷奏称:“数十年未有之灾异,待哺灾民就省城米厂而计,已数十万户。”灾情极重。洪水也两度进了广州城,《广东自然灾害史料》记载道:“七月大雨,城中地卑者水深丈余,高者也四五尺,坏屋溺人无数,居民避居于观音山【今越秀山】及城垣上者甚众。”

    1885年【光绪十一年】,农历五月,大雨连日,西江中游到三角洲又成灾了,河水骤涨,柳江、桂江、贺江、郁江、黔江、浔江一起上涨,桂林、柳州、梧州等所属的26个县受灾。“淹没田庐,损伤人口”;广州、肇庆、韶州、惠州所属的20多个县也被淹。《广东自然灾害史料》一书有如此这般地记录:“五月初六日,西北两江同时陡涨,一夜水高数丈……【广州】西关外水深三四尺,城内一二尺不等。连日绅士善堂捞起民尸不下千百。”四会县“围基尽漫决”,“城多坍塌”;南海县“县属基围十决其九”;高要县“决堤二十有一”;怀集县“平地水深二丈有奇,冲塌房屋万余间”;花县【今花都】“有村居数百户尽行冲没者”。朝廷一向悭吝,此时不得不赈灾6万两。

    民国四年【1915】水灾,是珠江流域有历史记载以来的最大洪水。这年7月,南中国5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发生了一场历史罕见的大洪灾,珠江流域洪灾是其一部分。

    7月13日【农历六月初二】梧州洪峰流量达到54500立方/秒,这是从未有过的记录,这是200年一遇的洪水。

    当时香港《华字日报》载文报道了西江灾情,说:“由梧州顺流而下,只见一片汪洋,家具随流漂荡,时见屋顶树梢露出水面……又有几次因湍流势猛,冲侧航路,船竟从屋梁、树巅而过。”水火无情,如此大水,农村房屋土墙为多,水久泡之后,岂有完屋;堤围多系土垒,水涤荡之余,岂有不坍者;在这样的泽国,爬屋顶爬树梢都不可能了,人们岂能活命!

    珠江三角洲70%被淹,受淹农田648万亩,其中失收450万亩,灾民378万人,死伤者10多万人。

    广州不能幸免,河水灌城,长堤水深三尺,西关一带水深达到一丈有余。尤其不幸,十三行忽遭大火,延烧时间长达20多个小时,25条街道的2000多户人家尽毁,泮塘、十三行各街死于水火的男女尸体200有余,小北门处浮尸千计。真所谓水深火热,百姓无有遁处。

    到了1947年,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二年,全国解放前的二年,洪灾又一次光临广西与珠江三角洲地区。从飞机上巡视灾区的亲历者写道:“东莞石龙一带,洪流所及,汪洋一片,只见房屋沉浮于浊黄的巨涛之中。”又说:“惠州西湖已不辨本来面目。”又说:“南海灾情,较东【莞】博【罗】为甚,广大地区,尽没水中。飞抵三水、西南、芦苞一带,临江城镇尽在水中,村村之仅见树梢及屋顶者触目皆是……”

    这些记载记的是苦雨凄风,苦难深重,在这表面一瞥之下,是200余万人的受难,巨大的损失。好在此后再没有此等景象,而成为绝唱。

    珠江的繁频水灾的形成有气候的、地理的、人为的多种因素。

    从气候方面说,云贵桂粤都处于南方亚热带区,雨量都集中于夏秋两季,加上太平洋上台风的生成也是这个季节,风狂雨骤,狂暴不堪。这一地域降雨量十分丰沛,都在1700毫米上下。水量大,又集中,一时宣泄不了,容易成灾。我们从上面的叙述中,都可以看到,洪涝之灾都集中在6、7月这个时段。

    从地理上看,云贵高原河床深切,峡谷陡峭,山上奔腾而下的水流,急湍凶猛。从珠江源头马雄山海拔2400多米到三角洲河口的海拔60米,落差巨大,冲击力非常强悍,由于高原之上,千山万壑,缺乏天然的储水湖泊,就像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对于长江那样,可以调节水量、流速、流量,而不是一口气奔到海口。这样的地理地貌也促成珠江水灾往往势头猛烈。

    从人为因素看,历代每次中原战乱都会有大批难民翻越南岭来到岭南落脚,这种趋势宋代以后更为明显,加速了三角洲垦殖、截流、作围,有碍江水下泄。

    距今5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广州、佛山、西樵、九江,才是海边。由于上中游来的泥沙不断填海,使三角洲不断扩大,把原本是浅水湾的地方不断填成沙田。到秦汉时,海岸线推到石楼、番禺、顺德一线;到宋代,海岸线推到了黄埔、小榄、新会一带。不断开垦,不断围田,珠江口变得越来越窄。宋元时期修的堤坝,就有近30处之多,围下了大片沙田。万顷沙、灯笼沙等都是近200年才淤平形成的。

    围海造田大致有五个阶段:

    一是鱼游阶段,在海水退潮时,可以看到鱼游浅底,水深约为1米多到2米,构成滩涂已为时不远。

    二是橹迫阶段,低潮时小艇驶过,橹的尾端常常触到沙底,艇仔驶过,水变浑浊,说明沙滩初步形成,可以抛石促淤了。

    三是鹤立阶段,低潮时鹤鸟立在滩头觅食小鱼小虾。涨潮时滩头没入水中,退潮时滩头露出水面。

    四是草埗阶段,退潮后滩头露出水面,可以种植水草,迅速茂盛生长,说明具备了开垦条件。

    五是围田阶段,随着沙滩继续升高脱盐,便在滩涂外围筑堤围垦,变成田亩。

    通过这些步骤,沙田围垦发展非常迅速。因为不是统一规划,往往是小片小片围垦,无序的开发,常常堵塞水道,大水一来宣泄困难。有时期遇到大海涨潮的顶托,宣泄更加不畅。

    1841年的《新会县志》认证甘竹滩以下的出海水道上无计划地抛石筑坝的结果时说:“沙坦之承垦,必筑石坝;石坝之争筑,必碍下流;下流淤塞,水势泛滥,决防之患,在所不免。”“及今承垦愈多,石坝愈多,水患亦愈烈……南海、新会、香山【今中山】、番禺等县地方皆然。”这段话可以佐证盲目开垦围海造田引起的阻碍江水宣泄的后果。

    1827年的《香山【今中山】县志》说得同样明白清楚:“昔人以西江为南【海】三【水】之害,顺【德】香【香山】之利。顺香近海,易流注也。今海门内沙田日淤,昔之浩荡而去者,今则曲折回旋,而不能达;鲟鳇沥【古镇西、外海东的一段水道】当咽喉之冲,沥以南卤【指咸水】渐退而田日美,沥以北水受束而田日坏,故顺德则大半受其害;邑西北诸乡,亦受其害。”一个具体例子,把原委说得明明白白,人为地围筑沙田,人为地束窄河道,人为地封堵河口,后果严重。平时尚且如此,洪水一来,无法招架。因此当时就察觉其弊端,1829【道光九年】清政府就下令拆毁石坝57处,以利行水。

    由于上述各种原因,珠江水患,从古到清代,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损失也越来越大。

    水灾之后就是干旱,雨量骤减的年头,上游中游来水少,水枯河干,珠江流域又会田地龟裂,禾稼失收。三角洲平均海拔只有60米,近海的不少沙田只比水面高出不多,淡水来量少了,逢到天文大潮涨潮,海水倒灌,咸潮来临,不但禾稼失收,人畜饮水都成莫大问题。遇到这种情况,“补淡压咸”成了突出要求。

    翻阅珠江从古到今的历史,充满了惊心动魄,从中也听到了时代的步伐,更看到了人民的苦难、呼声和愿望。

    面对灾难,就要整治。

    治理方案的历史之议

    面对从古到今的珠江水患,人们都在想方设法予以根治。特别到了近代,仁人志士们引入了国外的近代理念进行思辨,还从国外聘请水利专家实地考察、谋略。

    珠江这条“母亲河”,不能让它流向水患日益严重,而要流向根本的整治。但是整治方案往往各执一词,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是历史之议至少说明了各方面都在重视“母亲河”的整治,都拟用近代理念追寻问题之实质,大有利于以后的治河发展。

    治理的实质就是要根本杜绝水患。

    关于治水必须治山之议——

    南宋以后,岭南人口日增,不但平原地区开垦加速,如三角洲之围海造田,山区的开发也日益加速,南宋的移民后来者往往在山区落户,劈山开田,砍林造田,森林受到很大破坏,植被受损水土流失加剧,泥沙俱下,淤塞河道,加重水患。

    1896年《四会县志》载:“光绪乙酉五月初旬,水一日夜骤涨丈余,邑内基围同时并决,其故何哉?上游诸山童且崩,沙泥随水入江,江底愈积愈浅,滛霖为灾,潦至弥速。”1819年《南雄县志》也说道:“近四五十年,日渐增植【烟叶】,但种烟之地,俱在山岭高阜,一经垦辟,土性浮松,每遇大雨,时行冲刷,下注河道,日形壅塞,久则水患。”人们早已看到盲目垦殖,毁坏森林,破坏植被、水土流失,造成水患后果。童山秃岭无法吸收雨水,大水一到,挟带泥石滚滚而下。

    珠江的上中游许多地区,是喀斯特地貌,石灰岩洞隙、阴河,满布地下。这些地方的石山,土层极薄,风化一寸厚的土壤要经历上百年时间,一旦植被破坏,雨水就把薄薄一层泥土冲走,形成石漠化,再要恢复种植不再可能,弄得寸草不生。石漠化和北方的土地沙化,都是土地的顽症、癌症。

    清末以来沙土流失更严重,人们意识到了必须加以改变,治水与治山的关系也就引起热议。1918年在连年水患后,痛定思痛,广东地方自治研究社登报征求水灾善后意见,汇编成《筹潦汇述》一书。书中提出许多善策:

    “盖治水原不仅治河,须兼顾治山,今吾粤童山,触目皆是。如若林木森然,自可杀雨量之势。”

    “山上有木,雨时多收水汽,且根叶能使雨水停蓄,不致泥沙直下壅塞江河,此森林之力也。”

    人们看到了森林的功能,目光注意到对山的治理。山和水本来就是矛盾的统一。

    可是,对这样的命题,也有不同意见。

    被邀请来广东的上海浦江浚河局总工程师海德生就认为:“广植树林,本为今世防免潦患的唯一之策”,但是“非50年后不能收效”。远水不解近渴。

    在广东治河处的瑞典人总工程师柯维廉则说:“林木之落叶腐烂,而成一种泥质,具有伟大吸收水量之能力,但吸收之力一经用尽,其减杀水势之能力又往往失却功用耳。”“广植林木,必须数十年始可成林。”他计算过,要将北江水位降低一英尺,所植林面积须占北江流域的65%,资金就成问题,组织也是难事,所以他认为想用林木来解水患是“遥而无期”的。

    柯维廉是瑞典工程上校,1915年3月到任广东治河处总工程师,在广东工作20余年,为珠江水利做过不少开创性贡献。1936年广东治河会改组,柯维廉任顾问,其后回瑞典。

    持不同意见者不是反对植树来扼止土水流失,而是认为不能很快奏效,而且组织工作难做及花费资金甚巨。植树之法只应倡导,而不能视为治河之根本之法。

    用今天的观点来审视,植树造林是治河的首要工作之一,另外再辅以开发水平梯田、在山谷之中筑挡泥坝等措施,对治山治水是十分有效的。

    关于分洪之议——

    鉴于洪水来时过急过猛,原有河道无法容纳,早在1918年的《筹潦汇述》一书中,已有人建议开挖分洪河道,“欲免广东之水患,非另凿新河以分泄其流不可”。具体的分洪新河应在西江之上。为此,柯维廉和英国籍工程师葛登一起实地考察、研究,并作过几条线路的测量。结果是:

    一条路线是从梧州西的北流江开挖新河道,连通玉林附近的南流江,可以分出每秒1万立方流量入海,但要挖土方20多亿立方,可以降低三水思贤滘水文站水位1.5米。

    一条路线是从肇庆的新兴江挖通连接阳江的漠阳江,由漠阳江分洪入海。

    一条路线是由新兴江连通江门的潭江,由潭江分洪入海,土方量7亿多立方,可降低思贤滘水位1.5米。

    一条路线是从肇庆羚羊峡上开支河,穿过金利围,再流回西江。可以降低肇庆洪水位1.7米,但要占用沃野31平方公里。

    通过调查测核,因为西江与南部出海口之间都有丛山相隔,分水岭高广,许多路线很难实行;如果非要动工,“所费不赀”。所以分洪之议只好放下了。

    其实由新兴江上游开挖一条人工河,穿过分水岭,与漠阳江相接,这条新河长约30公里,由此分走4成洪水,将大大缓解三角洲的水患,此一建议在1833年【道光十三年】就有人提出了。终因当时条件所限,无法实现。

    直到今天,种种分洪建议都没有实行,因为这些建议存在着不实际处。

    关于修建水库之议——

    珠江沿岸并没有天然的湖泊用以调节洪水,所以康有为在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在《中国宜用治尼罗河法以治水书》中就提出要参考英国人帮助埃及治理尼罗河的经验,来治理珠江水患。南海人康有为,光绪进士,1888【光绪十四年】鉴于民族危机日益深重,上书清帝建议变成法,通下情,以图中国之富强;1895年组织1300余赴京会试的举人,公车上书;后又促进“百日维新”。早期他是以民族、国家为念的。所以对关系千家万户的治水问题,他是用心的。

    尼罗河全长6670公里,上游有维多利亚湖、蒙博托湖等调节,水量变化不大;中下游常常泛滥,淤积巨量沃土,到地中海出口处形成典型的三角洲,为世界古文化发祥地之一。康有为说:“中国宜用英人为埃及治尼罗河之法以治水。其治水之法,上游自旧京谷士浑而中京录士下至开罗,数千里间皆设水塘以水闸,沿河设测候所,若当雨少天旱,则酌泄水塘,以灌农田;至大水暴来,淫霖连日,则全开上游数千里水塘以受之。”“今粤之被灾甚矣,只在上游多开水塘、水闸,设测候所而已。”

    这种将防洪、蓄水、灌溉等结合而多筑塘库的主张,1914年成立的广东治河处,在初期是不赞成的。《广东水患问题》一文就说:“欲于本省各江流域中建蓄水池以为低地防潦之用,殊难望其有效。诚以如西江下游一带,如非将广大之农作地段占用,将无地供水池之用。峡上各江及其支流之流域地,类多狭窄而陡斜,欲建容量合宜之蓄水池殊不可能。”

    《西江实测报告》也认为:“就吾人所知,西江一带并无天然大湖,各大支流如右江、红水河及柳江等,其所经之地大都为种植之区,而城市村落星罗棋布于其间,当不合建筑水池之用。”认为要降低洪水水位若干,“价值必甚昂巨”。《北江测量预算》报告也说:“飞来峡下,苟不侵占乡民权利,淹没大段膏腴田亩,实无地可施建筑。峡上之地虽较硗瘠,而是处干流及其支河流域,类比狭窄陡峻,欲于其间建筑容量呈用之地,而戛戛其难也。”防洪与用地之间的矛盾无法解决。

    后来,珠江水利局的观点有了改变,并认为滃江流域可考虑选址为筑库之地。滃江在英德之东,在英德汇入北江。1941年又有人持同样观点:“拦河水库,难觅适当山谷为建筑地址,而费用巨大,不能纯为防潦而设,查滃江有充分水头及流量,可发电力,若在黄岗建一堤坝,则其上游河道可变为一狭长之蓄水库,收拦河发电之功。”这样,思路更加明确了,不是单一地纯为防洪,那样防洪成本太高,要综合治理,即将防洪、发电捆绑到一起,建筑水库也就现实得多。1946年《珠江治本计划草案》中更指出“珠江防洪诸多条件困难,而蓄洪一途势所不免”,又指出西江上游南盘江泸西、北盘江关岭、红水河的天峨、北江的滃江一带,“地广人稀,山岭环抱,若能权衡利害,虚盈挹注,当可控制洪源。”

    随着广泛争议,意见趋于统一成熟。

    可是,那个时代,政治浑浊,经济凋敝,技术落后,都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画饼充饥,无法实现。解放之前,我们看到珠江流域有一个大中型水库建成了吗?看到洪水真正受到控制吗?

    解放之后,西江流域才建起了众多防洪、发电、航运综合治理的大中型水库,真正到了安澜年代。下文还要说到,此处暂略。

    关于加高堤围之议——

    洪水来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加高堤围抵御洪水,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珠江下游的三角洲地带,田亩均是历代人们筑堤围垦而来,在小农经济年代,围基纵纵横横,围堰星罗棋布,面积不大,各行其政。本来洪水来时需“宽其河身,畅其流行”,但是长期以来的围垦筑坝,与水争地,水道愈垦愈窄愈曲,下泄淤塞。1837年【道光十七年】广东巡抚祁贡曾下令将南海之乌茶埽、三水之榕塞、清远之石角三大围,“加用石工修筑巩固,借资捍固”。用加高堤坝挡水,“急计非本也”。此乃治标之策,非治本之策。加高了堤坝,水头又涨,坝愈加高,水愈涨高。

    鉴于河道日益淤浅,影响行洪安全。1915年瑞典人柯维廉在《广东水患问题》一文中说:“浚深河底之法,人多以为减杀潦水高度之唯一方法,不知只系已浚之河底能常保畅利,始得有效。”河底疏浚了,挖深了,自然容水量就大,河水下泄也畅顺了;但是疏浚河底往往只在局部,而不是全河底疏浚,河水挟带泥沙很快又会把已疏浚的地方填满。非要持之以恒、不断疏浚才能有效,否则“河床实无改善之望”。真这样做,“工程之大,需费之多,为节省经费计,实非所宜”。本来是治标,付出又庞大,有点得不偿失。

    《筹潦汇述》一书中,也有文章提到“试观沙口入佛山,不过10里余之程,数十年间所挖不下数十次,乃至今年挖,明年积,仍无计可施”。局部疏浚,不到几年,淤积如故,作用不大。

    由此可见,加高堤坝、疏浚河道以利防洪之议,不能说一点作用都没有,必要时也可急用一用,可是不是全局、长久、治本之计。

    综观上面所议,都是治河历史上曾发生过的,有的有幼稚性,有的是实施后碰了壁的,我们也从中可看见随着朝代前进,治河理念也在完善、提高。

    要从根本上治理珠江,那不是单一办法可以解决,而是综合治理的问题。

    从清末到民国的议论,很多都停留在纸面上、口头上,即使是好的意见在当时也无法实施。当时国困民穷,民生多艰,内忧外患,政府无力顾及治河。真正的治河直到解放之后,政治清明,政府体恤下情,加之国力、财力、技术力量蒸蒸日上,持之以恒60年,才打造出了一条全新的珠江。

    新中国成立后的珠江整治

    新中国成立之后,珠江流域换了人间,可是天灾水患并不因此戛然而止,不再骚扰。洪灾仍是频繁发生的最大自然灾害。

    1986年10月,云南境内的元江出现强降雨,出现从1908年以来的第二大洪水,山体滑坡,泥石流滚滚,造成很大经济损失;

    1988年8月,西江中游的柳江、红水河发生20年一遇的大洪水,损失巨大;

    1991年6—7月,西江上游的南盘江、北盘江泛滥,经济损失很大;

    1994年6月,华南地区连续13天暴雨,西江、北江同时暴发50年一遇的洪灾,三角洲水位猛涨,又值大潮期,潮水顶托洪水入海,高水位持续10天以上,农田被淹,1300多万人受灾。同年7月,西江中游普降暴雨、大暴雨,再次形成洪灾。两次灾情使经济损失600多亿之多;

    1996年7月,西江中游强暴雨天气,柳州洪峰水位达到100年一遇的水平;

    1998年6月,西江流域普降大暴雨,西江发生100年一遇的洪水,造成两广共计94个县市受灾。

    1998年奇怪的是:长江、嫩江、松花江、珠江都发生了罕见的洪涝灾害。南南北北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江河出槽,这引起了全国对水利的重视。党的十五届三中全会把水利摆到了突出的位置,做出了重要决定。

    旱灾严重的有1987年、1988年、1990年、1991年、1995年等年头,中等旱情年份有1989年、1994年、1996年、2000年等,农作物失收、绝收,人畜饮水呈现困难。

    台风灾祸也是不可忽视地巨大,1989年的“8926”号台风、1991年的“9107”号台风、1993年的“9315”号“9314”号台风、1995年“9509”号台风、1996年的“9615”号台风,都给广东沿海造成破坏,风力狂暴,挟带豪雨而至,房坍树倒,船橹摧折,后果严重。

    针对众多自然灾害,建国60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来,各级政府领导广大人民,艰苦卓绝地防灾抗灾,坚持不懈地进行水利建设。可以说是战绩辉煌,人定胜天。前人不敢想或者只在纸面上勾勒的梦想,如今能够得到实现。

    2000多公里的西江,浩浩荡荡,横穿南中国的山岩峰岭、无边土地,呼啸着流进南海。它一路绘下了壮丽而多采的画面,也记下了千秋岁月的变迁。

    新中国成立后,珠江水利真正进入到了一个新的时代。

    水利工程建设——

    60年来,从云南到广东,西江沿线修筑了100多座的大中型水库和水利枢纽,那些小水池、小塘坝、小沟渠、小水窖、小水利无法计数,不在其内。

    西江流域雨量充沛,但很集中,全年不平衡,需要许多水库来调节水量,丰水期和枯水期互济;西江从头到尾落差有2000余米,有丰富的水力资源,可以驱动众多发电机。险滩多、坡陡、流急的红水河水力资源特别丰富,可以梯级开发。

    全国闻名的鲁布革电站,龙滩水库、岩滩水库,天生桥一、二期工程,以及正准备施工的大藤峡工程,等等,都是防洪、发电、航运俱备的工程。

    龙滩水库:是红水河上游的一个大型水库,库容170多亿立方,地处广西河池天峨县境内。水库蜿蜒于云贵高原东缘的群山峻岭之峡谷中,龙滩水库防洪、发电、航运综合利用。它是西江上游的龙头工程和战略性骨干工程,是西江堤库结合的关键工程。它创造了世界三个之“最”:最高混凝土大坝,坝高216.5米;规模最大的地下厂房;提升高度最高的升船机,可提升179米。

    它是梯级电站之首,以下还有岩滩、大化、百龙滩、乐滩、桥巩、大藤峡六级电站相继开发,可以发电200多亿千瓦时。龙滩蓄水后,大部分险滩被湖水淹没,500吨船可以直航广州。它可以拦蓄50年一遇洪水,不致肆虐三角洲。

    在施工过程中,坚持了沙土保持、绿化、园林化等措施,做到挡渣、护坡、钢筋锚固、防止山体滑动等结果。

    天生桥水电站坐落在南盘江上游,分一级二级,天生桥一级电站是红水河梯级电站的第一级,1991年开工建设,因为媒体的频繁宣传,大家耳熟能详,到2000年4台机组全部安装完毕,年发电量是52亿千瓦时,强大电力送至两广、港澳,蓄水量102亿立方。它的大坝采用混凝土面板堆石坝技术,属世界先进水平。水库大坝有各种类型,有土坝、有钢筋混凝土坝等,而天生桥大坝采用的是当地用之不竭的石头资源,作堆石大坝,外加水泥面板,非常坚固。它的电站设备选型、电脑化操作等的高标准,使它成为中国水利建设史上的里程碑。

    天生桥二级电站,在广西隆林县。南盘江三江口到双河口短短的一段河床,落差竟达425米,共建三座大型水电枢纽:天生桥一级二级,平班三级。年发电总量149亿多千瓦时,是“西电东送”的骨干主力军。天生桥一级水头高111米,而天生桥二级水头最高达204米。年发电82亿千瓦时。

    百色水利枢纽:大型水库,库容达到56.6亿立方,是防洪、灌溉、发电、航运、供水多功能水库。使南宁防洪标准由50年一遇提高到100年一遇;扩大灌溉面积为1万公顷;使右江航道由六级提高为三级,能够通行1000吨船只;四台机组发电,年发电17亿千瓦时。

    这样的多种功能的水利工程是造福工程,是平安工程,是致富工程。

    2000年11月8日贵州省洪家渡水电站、引子渡水电站、乌江渡水电站扩建,同时开工,标志“西电东送”的全面启动。

    请想一想100余个大中型水库及水利枢纽,长藤结瓜般出现在西江上,像一串银练串着上百颗大小明珠。100多年前,水利专家们左争右议,看不到希望,这“希望”如今100倍几百倍地出现了。珠江不必再艳羡长江有洞庭湖、鄱阳湖、太湖这样的大湖作为水的仓库,现在它自己也有了成百个人造的大湖,作为水的仓库。

    过去,洪水来时恨它多余、残暴、无情;当枯水干旱时又视水为宝贝、甘露。大中型水库就可以起到调节、调和的作用。这对农业稳产高产、稳定浇灌面积,功莫大焉!

    治理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

    这方面工程很多,内容丰富,目的只为既防洪又治水土流失,狂暴的雨水冲刷掉土层,土地就变得贫瘠低产,特别是岩溶地貌,只要石窝窝里有点积土,就种几棵玉米之类作物,如若这点土也保不住,全山就石漠化。

    我国西南喀斯特地区的石漠化凶恶而苦涩,步步紧迫吞食人们的家园,它与西北地区的沙漠化、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并称为我国三大自然灾害。石漠化地方,没有树,没有草,没有水,没有土,没有绿,只有狰狞的、长着锋利牙齿一样的石头。石灰岩地区存不住水,一场雨之后,很快“滴、跑、漏”光了。

    西南喀斯特地区生态极其脆弱,石漠化每年以1800平方公里的速度发展,耕地以每年11万亩的速度在消失。专家指出:“如果石漠化不加速治理,25年内石漠化就会翻一番。”石漠化会引致自然环境更加恶化,各种自然灾害频繁发生,专家预测,真是这样,130年后,古“夜郎国”就会变成古楼兰国。

    治理石漠化是贵州省建设生态环境、脱贫致富、为下游百姓着想的民心工程的中心任务之一,各地都在努力。

    比如贵州贞丰县的石漠化山头,光裸着,黑褐色,寸绿无有,毫无表情地耸立着,变成死山,没有生命也没有生气。

    经过多年治理,贞丰县的许多石漠化山头终于长出了绿色,可喜可爱的绿色。证明了治理的成绩。

    西江中上游,过去乱砍滥伐,水土流失严重。上世纪90年代以来,综合治理了小流域2500条,修水平梯田17000多公顷,兴修蓄水保土工程50多万座,种植水土保护林、经济林、果树林8000多公顷,封山育林1万多公顷等等。原来情况严重的南盘江、北盘北中上游,经过治理,得到显著效果,泥沙下山入河被控制,生态环境的改善使得脱贫致富有了很大进步。

    这些工作必须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才能取得成绩,人的因素始终是第一位的。而人民群众在这些工程中,觉悟很高,豪情空前。

    三角洲南【海】番【禺】顺【德】地区,从宋代开始就创造了生态农业生产模式。这一带土地平旷低平,海拔极低,雨水一多就淹。人们在长期劳作中,创造了桑基鱼塘即把部分土地挖成鱼塘养鱼,挖出来的泥土堆到塘基上,把塘基抬高,种果、种蔗,更多的种桑。种桑养蚕,蚕沙【蚕粪】倒入鱼塘喂鱼,到冬季干塘,将塘泥翻上塘基肥田。形成生态循环。这个模式一直为生物界、农业界称道。这个模式在当代更为发扬光大。

    这也说明在农民中,生态意识、生态积极性,古就有之。只要启发得当,就能燃起熊熊烈焰。

    保护水资源,发展供水大业——

    这是珠江治理中的重要一环。眼下水污染问题日益突出,水体呈恶化趋势,西江上游的南盘江、北盘江地区、特别是三角洲地区等,人口稠密,工业发达,废气废水废物排放日增,一半河段的水质劣于Ⅲ类,到达不能饮用地步,人畜饮水安全受到严重挑战。保护水源、发展供水事业,成为一件大事,也是城乡发展的必须。

    近年来,珠江流域兴建了大量蓄水、引水、提水工程,使得年供水能力达到931亿立方,相当于大型的龙滩水库50亿立方容量的19倍。

    在中上游喀斯特溶岩的贫困的深山里,地面上溶洞多了供水十分困难,往往要到多少里外的谷底去担水,误工费力,取一次水往往耗时半日,在广西的许多山区,协助人们修筑水塘,一户一家能修起一亩半亩的水泥池子,下雨时将水引入,可供终年的人畜用水。这是解除苦旱的利民工程。

    城市的供水更是普遍,以解决城市猛烈发展对水的更大需求,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就对水质更高要求。各地建成了许多引水工程,比如云南柴石滩水库向昆明供水;广西桂林、北海等城市的引水供水工程;广东东江向香港输水的东深工程;鹤地水库经青年运河向湛江的供水工程;茂名的供水工程……几乎所有水库都在向附近城乡提供优秀水源。广州自来水厂从西江取水的取水口,一再上移,为的就是想取较为干净一点的水源。

    2004年冬至2005年春西江枯水,入海流量不足,咸潮倒灌内江内河,严重影响饮用水质,为保证珠海、澳门、中山、东莞等地1000多万人供水,由中上游水库放水压咸补淡,曾经震动珠江全流域和全国。下文还要提及,此处暂略。

    整治三角洲的出海口和堤围——

    长期以来珠江下游河道一直处于不断的淤积之中。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三角洲主要河道普遍存在大规模的采砂活动,愈演愈烈。因为城乡建设需要,建楼、修路、建设各种钢筋混凝土工程无不需要砂石。于是炮声隆隆中,到处都有开山取石的石场,机船轧轧声中,无处不有采砂之船;有了禁令都不能煞住,白天停工,夜里开工,因为巨额利润在吸引着某些人。

    由于采砂,三角洲各河道普遍被下切,深掏,掏空了河堤、险要防洪工程的基础,特别是那些老旧的基础。由于深掏,引起了主流流水的摆动,一向无事的河堤忽然由于水流的冲击而呈危。

    据测算,磨刀门竹洲头到灯龙山水道,1990年到2000年间就被采砂3000多万立方,南【海】番【禺】顺【德】等地区水道,被采砂总量达到16000多万立方,数量很大。

    除了采砂,大马力的机动船的来往,激起强力波涛冲击堤岸,特别是双体高速船扬起的波涛对于土堤、险堤有致命的杀伤力。机动船来往密度日益繁忙。

    于是整险护岸就提到日程上来了。

    1986年广东省人大6届5次会议通过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江河整治工作的议案》,省人大对治理表示了关心重视。

    1986年开始对龙湾基险段进行整治。

    1990年对顺德三槽口菊花湾险段开始进行整治,发现1000多米河滩坍塌,原本河床深槽深3米,此时每年又深掏2到4米,危及堤岸。

    1999年属南【海】顺【德】联围的白蛇洲险段出现严重坍塌,紧急投入整治。

    南海九江镇铜鼓滩险段,本是南海历史险段之一,全长1300余米,当下又发现深槽迫岸,堤岸危立,刻不容缓地需要整治,1991到1995年完成了工程。

    诸如上述整治险段不一而足,都需要抛石、砌石、混凝土预制件护岸等等,工程量都很大。

    珠江八个出海口因为淤积、泄水不畅、有碍航道等原因,多年来持续不停进行了整治。

    磨刀门:出海口宽阔,江心容易积起拦门沙,甚至出现草坦【成形沙洲,水来浸入水中,水去露出水面,沙洲日高,平时已长满青草】。因此要搬走沙洲,疏浚中水河床,必要处抛石,砌起石坝,规范航道。

    洪奇门:因为淤积,要疏浚行洪主槽,疏浚量达到450余万立方;开挖浅滩段,以形成主河槽,以利通航,开挖量也有350余万立方;在万顷沙附近,为改变水流方向,要抓泥、喷泥、抛石、砌石、混凝土浇灌,减轻冲刷。工程量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立方。

    为了避免枯燥,其它如横门、蕉门、鸡啼门等治理不作赘述。基本情况大致相似,都为了行洪、通航创造更好条件。可是这些整治工程都很艰巨,往往花费几年时间才完成一项工程,耗费可观,这正好说明各级政府和水利部门,把整治工程看得很重,抓得很紧,目的就是打造一条新珠江。过去不可能实现的,如今都在实现中。

    因为珠江整治从上游到下游,方面很多,情况复杂,内容颇繁,60年来做了许多开创性的修复,很难一一叙述清晰,只能给读者一个大概轮廓,让读者自己在心底编出一句歌词:“社会主义好!”

    珠江航运的回溯与前瞻

    珠江航运,这里主要讲西江航运。

    西江上游的云贵高原,流深,坡陡,峡谷森严,以前通行的是木船。过去云贵高原的交通主要依赖陆路,依赖马帮。

    马帮出发了,半个月乃至几个月都在路上,循高山深谷间盘曲山道,用马帮着物资走向辽远的地方。夜里,烧一堆篝火,又驱夜寒又驱野兽,大地当床月当灯。

    广西有所不同,陆路崎岖难行,江河水系发达,广西80%以上的县份可通水路。广西境内有456余条河流,其中158条可以通航。广西对内对外的交通以水路为主。但是运输工具落后,清末以前一直靠拉纤、摇橹、撑篙的人力操作。梧州到磨刀门出口,江水深宽,全长340公里,可以通行500至1000吨船只,但是长期靠木帆船担纲。

    1885年【光绪十一年】3月24日,清军70岁老将冯子材大破法军于镇南关【今友谊关】,取得威震中外的大捷。清军乘胜出关追敌,29日收复谅山,30日收复谷松、观音桥等地,直迫河内。为此,法国茹费内阁倒台。中法战争中,军需运输繁忙,西江航运鼎盛一时。当时发明一种用脚踏作动力的50吨木船,脚力踏蹬,使船侧的木制飞轮转动而前进。

    1902年英国一家汽行车要在重要港口梧州设立分行,开办梧州至广州、香港航运,其他外商纷纷效法,强占码头、私建货栈,并对中国民族工商业进行排挤,对中国旅客设立侮辱性规定,引起国人强烈反抗。1903年梧州商人也成立西江航运公司,提出“中国人搭中国船,自货自运,不受外国人欺侮”的口号。到1938年,西江航运已全为中国公司控制。

    抗日战争中,航运业衰退,抗日胜利后又再兴盛。

    但是到上世纪30年代才有疏浚,航道并无建树。当时的广西省政府主席黄旭初也承认:“唯财力所限,尚无显著成效。”

    清末广东三角洲民间运输,也是以木帆船为主。随着闭关锁国被打破,同治四年【1865年】英商创办了省港澳轮船公司,由此外国商船由沿海航行到深入内河航行。

    值得大书一笔的是,同治十一年【1872年】10月,开办了“招商局”,是我国的第一家轮船公司。

    招商局最早为李鸿章筹办,是洋务运动的产物,总局设在上海,分局设烟台,汉口、天津、广州、福州、神户、横滨、吕宋等地,承运漕粮,兼顾商业。1877年【光绪三年】购进美商旗昌轮船公司的一批船只、设备,扩大营业,始终受到帝国主义在华航运势力的排挤。1885年经盛宣怀改为官督商办,1909年【宣统元年】划归邮传部管辖。1930年以后成为国民党政府机构,到1947年11月止,已有船460艘,33万余吨。全国解放后,成为人民财产。它对我国的航运事业的发展,是有过巨大推动的。

    广东内河航运大大发展,起先是由火轮带拖船,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开始出现闻名半个多世纪的“花尾渡”。“花尾渡”船尾高耸,画有花纹图案,才叫“花尾”。这种木船起初也要有火轮拖拉,后来自备动力。

    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因为航道不畅,常有搁浅、沉船危险,对浅滩、礁石、淤浅河道进行疏浚、治理,如疏浚陈林水道、广州出海水道,炸除顺德甘竹滩等的礁石,整治广州至虎门间的碍航浅滩等。

    孙中山提出把黄埔港筹建为“南方大港”,从1925年开始筹议到解放前夕,黄埔港仅仅完成码头一座、仓库和宿舍6座。黄埔港的真正建设是在解放之后,“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经过多年建设,西江中下游,三角洲地带成为了航运最繁忙区域。

    1987年广州港和黄埔港合并成华南第一大港,是当今三大集装箱中心港之一,它既是内河港又是海港,内港航道可通行5000吨级船只,外港航道可通行3万吨级船只。

    西江航道上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港口,梧州是广西境内的最大的内河港,最近云浮的云安港建成,成为西江水系的另一个内河大港。

    1998年统计,珠江水系可通航的河流有1088条,通航里程14000多公里。

    2006年贵港到梧州整治工程全线开工,总投资5.5亿元,三年完成,包括航道整治、护岸工程、航标设立等。

    2006年西江下游整治工程全部完成,总投资10亿多元。

    航道整治是与防洪、固堤、疏浚等等工程综合进行的,分不开的,这里不再赘述。

    珠江航运经历过木船橹楫的时代,经历了民族航运企业强劲发展同时受到外国势力排挤的时代,最后航运这艘大船到达海上,看初升旭日从东方海面升起,光照万丈,光焰满海,云飞霞蔚,气象万千。

    建国60年改革开放30年,珠江航运业翻天覆地,乘风破浪,现代的港口建设、现代化的船舶建设、现代化的航道建设,使人们眼睛为之一亮,心头为之一振。

    抗咸补淡战斗

    上面讲防洪多,讲抗旱少。珠江三角洲是丰水区域,如从上空俯视下面,阳光照耀下的大小河流、水道,就像金线织成的网,罩在三角洲这块土地上。许多农村河涌围绕,开门见水,出门用橹,这样的地方也有抗旱吗?!

    有。

    历史上出现旱灾次数还不少,有些枯水年份很是折磨了三角洲一下的。珠江上中下游雨量偏少或大减时,从头到尾就会喊“渴”,不但影响航运、工农业生产,而且还会影响供水;三角洲地区如果上面来水骤减,因为地势很低,海水就会倒灌,咸潮就会肆虐。这在全国各条大江大河中情况很是突出的。

    三角洲居住着全省四分之一的人口,许多统计数字说是1500万人。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三角洲得风气之先,工业、商业等各业都在腾飞,外来工高位拥入,说人口1500万,那是用户籍人口统计,要是加上非户籍人口恐怕要加倍!比如东莞、宝安的许多镇,原本居民几万人,如今几十万人,何止10倍!

    淡水来少,咸潮上溯,几千万人的供水就很头疼。

    咸水甚至上溯到广州水厂的取水口。广州人有喝早茶之习惯,当茶客喝出茶味中带有咸味,就会嚷嚷。

    咸水不也是水吗,只不过有点咸而已。非也!海水是不能饮用的,因其含氯量过高,不但是咸的问题,还有影响身体的健康问题。如果海水可以饮用的话,那么覆盖地球表面70%的、占地球总水量97.5%【淡水只占2.5%】的海水,就不会使地球上许多国家成为贫水国了。用人口去平均拥有的淡水,我国也属于贫水国。从太空看地球,那么绚丽,那么蔚蓝,那么美丽,大概都是海水呈现的水彩吧!可是海水在咸潮倒灌上,就没有光彩的光环了。

    咸潮倒灌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那时的三角洲工农业没有那么耀眼夺目、人口没有那么摩肩接踵,更重要的是过去历代统治者不会重视这样的民生问题。

    但是,我们的人民政府却把它当做重大事件来处理。因为我们的理念是“以人为本”的理念。

    我们就2004年的那次抗咸补淡战斗作为剖示。

    2003年暮秋之后,因为雨少天旱,珠江上中游来水少,咸潮入侵三角洲,自来水就喝出一点咸味来了。“咸”,它不像水中的其它杂质,容易过滤;真正要去“咸”,那是海水淡化技术,自来水厂没法把“咸”过滤掉。

    广东是多水的地方,平均年降雨量在1700毫米以上,但是此时中山、珠海、澳门等许多地方,城乡人民饮用水的含盐量竟高出一倍。

    到了2004年11月,广州的新闻媒体都报道咸潮再次袭击的消息:

    西江、北江、东江上游,来水量偏少,沿途水文站测得极低水位,流量跌破了历史同期最低值。珠江流域枯水形势日趋严峻,珠江三角洲地区今冬明春的咸潮袭击,将超过去冬今春的20年一遇的量级,澳门、珠海、广州、中山等地的供水安全备受威胁。

    2003年冬咸潮严重性已经是20年一遇的级别了,2004年冬的形势更糟,远远超过以前。那是多少年一遇级别了?没说。预计2004年全年降水量还要比干旱的2003年少20%。

    这是严重灾情了。责任心和使命感震动了珠江水利委员会、水利部的领导。2004年11月,珠江水利委员会提出了《今冬明春珠江三角洲咸潮和供水形势分析和预警报告》:

    “2004年4到9月的汛期,珠江流域大部分地区降雨量在700毫米到1000毫米之间,比常年同期水平偏少二成;10月份降雨仅为8.5毫米,比常年偏少八成。

    “据气象部门预测,华南地区天气稳定,仍无降雨迹象,枯水季降雨偏少状况已成定局,出现最不利来水情况可能性增大。”

    如此这般,老天作对,唯一办法是从上中游水库调水,但是上中游水库的蓄水量也都偏低,而且如从天生桥调水到广州,路途1300公里,沿路山峰连绵、深谷幽幽、千河百汊,那水能调得到三角洲吗?水是活东西,一路的旱象还不把它吸干了!

    做出“应急调水,压咸补淡”的决定,需要勇气和睿智,需要大胆和谨慎。到底是前人没有做过的事,如前人做过,有前车之鉴也好“鉴”一“鉴”,有个参照啊!没有,前人没做过,前人也不可能做!

    但是,水利部部长汪恕诚说:要办好,要快!

    珠江水利委员会主任岳中明了解珠江不像长江、黄河那样,全流域水利都由国家统管,珠江不是,而是属于各地分管的,要调水肯定会遇到问题。但他相信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举全流域之力,必能办好全流域的事。他信心百倍地说:“我负责去直辖市,沟通与各地的关系。”

    作出这样的承诺需要勇气。

    水是可贵资源,自古以来水在白白流走,然而当今的每滴水都不能轻易放走,要发电,要供水,可生财,每一立方水从上游流下,被十多次地利用,产生2元以上的电价。特别是在枯水时期滴水如油啊!哪一个水站水库能够为你三角洲“压咸补淡”,大手笔地将几亿立方水放闸送走?水能就是电能,要少发多少电啊?

    短短的几天内放走几亿立方水,本来干枯的各河道立刻溢满,一路上许多地方要停航、旅游点要休息、渔业要调整、沿途要贴安民露布,等等,损失是不小的。众多水文站工作人员将日以继夜,坚守岗位。

    因为是“前不见古人”的创举,还可能有许多没有想到的问题。

    然而,毕竟三角洲1500万人在翘首期望。

    天生桥水库、岩滩水库等机构,属南方电力公司管理或控股,南方电力总部在广州,岳中明主任首先要和他们协调,南方电力董事长袁懋震明朗表态说:电力是企业管理,企业就要创造利润,但是企业也要以人为本地考虑问题,在经济利益与社会效益抵牾时,大局为重,服从社会效益。但是,当前是枯水时期,希望尽量降低压咸的流量,也就是尽量节约用水。他非常通情达理,大气磅礴。

    随即,岳中明率队赶赴贵、桂两地,去协调调水事宜。

    我们国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持”的传统,已经深入民族精神之中。一次一次的灾难考验过我们,灾情不但软化不了我们,反而把我们锤炼得更坚定更团结。你看,1998年6月中旬到9月上旬,长江、嫩江、松花江同时发生罕见的特大洪灾,国家领导人都到长江边上抗灾,多壮观、多危急的场面,多感人、多难忘的时刻,可是军民一心,万众一心,硬是把洪魔斗得落荒而逃了;你看,2008年的春天,南方诸省出现了罕见的冰雪灾害,车辆冻结在路上,人们冻结在车站,可是团结奋斗的人民也取得了抗灾胜利;你再看,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8级地震,受害群众达1500余万人,那些伤痛、酸楚的日日夜夜,那些激情燃烧的日日夜夜,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中国人民组成了行动速度最快、动员范围最广、投入力量最大的救灾队伍。那时候,全国的目光凝聚汶川,全国的心扑向汶川。

    社会主义制度有一种魅力,一旦有什么灾难,举国一致,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困难反而激励了民族之气。在这个意义上:多难兴邦!

    “压咸补淡”这样的困难,自然压不倒我们。

    2005年1月17日,回良玉副总理的批示也传来了:“实施珠江‘压咸补淡’应急调水,保障珠江三角洲地区供水安全,是关系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一件大事,国家防办要精心组织,科学调度,沿线各地和有关方面要顾全大局,密切配合,保质保量地完成调水任务。”

    2005年1月11日,应急调水的指令下到了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政府,那里马上成立了专门的指挥部,副州长任指挥长。隶属的兴义、安龙、册亨、望谟四个沿江的县市也动员起来。

    南盘江、北盘江流域生活着的布依族,淳厚、纯真,他们依江傍山而居,山是高耸陡峭的山,水是湍急奔流的水。他们春夏之季在山上种玉米杂粮,到了秋冬季节枯水了,江边显露出一片一片滩地,他们就在滩地上种庄稼种蔬菜养鸡鸭,这是老天给他们的季节性的生产空间,他们要利用这一个时间差,增加收入。秋冬枯水期的滩地上十分繁忙热闹,这滩地平坦肥沃,比起石山峭岩上缺水缺土缺肥的小地块,不知强几十倍几百倍,产量当然也是丰厚的。滩地上鸡啼鸭叫,羊欢牛叫,孩子们也乐意在这天地里游玩嬉戏,是人们心目中的小“香格里拉”。然而通知说要放水,大水要淹没这一切,广东那边缺水,要支援遥远的、据说富得流油的地方,厚道的布依族汉子女人们,一说就通。他们说:“天下一家人嘛!”“有福共享,有难共当嘛!”“我们这里有不少男子女子在广东打工呢,应当支持那边!”

    多么宽阔的胸怀!

    冬天要人造洪峰,这就打破和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生产习惯,大水来了要禁渡、禁渔、禁许多活动,可是人们开通,愿意作出牺牲。

    应急调水通知到了广西,这不寻常的举动影响着沿江沿河人们的一切;通知到了岩滩水电站,起初水电站许多人想不通,因为这对岩滩影响太大,按照调度令,从1月17日到1月24日天生桥以每秒560立方米向下放水,是岩滩蓄水阶段,之后岩滩再以每秒1700立方米的流量向下游放水,少于每秒1700立方米流量就形不成人造洪峰,就不能在几天之后使在1500公里之外的三角洲水涨1.5米以上的效果,就达不到“压咸补淡”的目的,就会功败垂成。每秒1700立方米的流量,每2立方米多的水就能发1千瓦时的电,没有叫它们发够电就流走了,太心痛了。他们说:“白花花的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我们地区也长期缺水缺电,自治区首府南宁也要分片轮流供电,一些重要街道,夜里只开一半的路灯。河池那地方,只有一半的人用上自来水,其他的人还要走几小时的路到岩洞里去背水……”

    可是他们想到三角洲的兄弟们能喝上甜甜的西江上中游的水,他们是想通了,牢骚没了,大公无私、全局观念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这白花花的银子一样的水,流到那里也是财富,也是幸福。

    西江全流域,心向广东。

    调水期间,南盘水、北盘江、红水河沿线共有2000多艘运输船、渔船、旅游船停运,黔西南州许多农产品加工企业停产,册亨县望谟县数百亩早熟蔬菜被淹,沿途的一些施工工地停止作业……为调水让路。

    2005年1月17日上午8时,水利部副部长鄂竟平一声令下,“应急调水”开始,天生桥一级的大坝缓缓打开闸门,顿时水流从100多米高处,喷薄而下,水雾飞腾,水声隆隆。天生桥一级水库是一座大型水库,总库容量100多亿立方。此时它必须保证每秒560立方米的流量,向岩滩水库放水,连续15天的下泄,将使它的水位下降3米多。

    《人民日报》、《中国水利报》、《南方日报》、《贵州日报》、《广西日报》、《澳门日报》,都在第一时间向外报道了这次亘古未有的盛事。

    天生桥的水,下泄经过岩滩水库、大化水库、百龙滩水库、乐滩水库,到广东境内又接纳飞来峡水库的水,最后便以每秒2500立方的流量冲向三角洲。

    1月31日,番禺、江门达标供水;

    2月1日,中山、珠海达标供水;

    2月2日,澳门达标供水。

    珠海、澳门供水早已告急!从2004年12月至2005年1月27日,已经32天无法正常连续供水了,蓄水水库仅存1500万立方米水,其中700万立方米水含氯度高达每升800毫克【国家标准是每升不超过250毫克】。

    2005年1月9日到12日,正值大潮,咸水直迫广州西村水厂取水口,1月11日广州沙湾水道三沙口测得的含氯量高达每升8750毫克,高出国家标准35倍。

    这次从海拔1000多米的天生桥调水,经过云贵高原、八桂丘陵,历1500公里的遥遥路途,来到海拔60米的三角洲海口,共调水8亿立方米。等于放空了一座大型水库的库存。完美地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新时代神话。

    当上下游同时庆祝历时15天的战斗胜利,三角洲各地紧张地为近乎干涸的各水库补水,珠海有七个水库,连续30多天不能正常取水了,淡水消耗殆尽,此时抢着存储了2000万立方米水。其中南屏水库和竹仙洞水库,是向澳门供水的,这时已经灌满了生命之水。

    这次“压咸补淡”,再一次证明了社会主义制度能够迅速地、团结地举一国或一地之力,破解任何难题,所以能够屡有创举,屡有令西方世界目瞪口呆的、认为不能达到的境界。这次长时间长距离的调水,在世界上属第一次。

    澳门中华总商会会长、全国政协副主席马万祺给珠江水利委员会送来了亲笔题词:

    “千里送清泉,思源怀祖国。”

    回良玉副总理在《关于珠江压咸补淡应急调水初步总结报告》上批示道:

    “此事办得很好!”

    短短的篇幅是写不尽珠江的苦涩和光辉的,珠江从远古流来,又向永远流去。多少代人在珠江沿岸劳作、奋斗、繁衍、吮吸它的乳汁长大,顺着它的流向远去,而珠江自身总像我们伟大民族一样不知疲倦地前进,大江流日夜,永不停歇。

    珠江的历史,也像我们祖国的历史一样,背负过屈辱、苦难,发出过悲鸣、呜咽。但是60年特别是30年来,它面貌大变,使人有沧海桑田之感。如今它更有活力,更有声势。

    珠江奔流在阳光下,灿灿发光,它是多么美丽而伟大的大江啊!

    【沈仁康:曾任广东文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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