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石场,脚镣被打开,犯人们用尖镐和铁锹先挖出石灰石,然后将石灰石板装上卡车。在炎炎烈日之下,他们被赶进的大坑好象一个火炉,石灰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他们从下到上都被炙烤着,而看守们却逼迫他们加紧干,喊着,“干活,嗨,干活!”他们一小时一小时地挖掘、装车,四肢和腰背酸痛,脚踝和手都磨起了泡,眼睛里是沙子,疼痛难忍。到下午他们一瘸一拐地回去,浑身都是石灰末。他们直接去冲澡,然后筋疲力尽地倒在牢房的垫子上。每晚看守一下班,透过牢房的墙壁传出犯人们一起祈祷,一起唱自由歌曲的声音。
多年后她这样说那些折磨人的日子对家庭的影响:
是这样。政治犯只得知事情的梗概,详细情况是西南非洲人民组织领导人安丁巴·贾·托伊沃被押到监狱后才清楚的。托伊沃关在“隔离区”,服20年徒刑。非洲解放斗争不断出现新局面:安哥拉、莫桑比克以及纳米比亚的斗争都在扩展。
她从一个腼腆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妇,她有一种象她丈夫的意气风发的活力。孤独和各种负担已经令人难以忍受,而孤独又加重了她对人轻信的弱点。几年后,两个她认为值得信赖的朋友都是警察的告密者。当保安警察散布她本人是一个告密者的谣言时,她极为痛苦,受到一些政治上朋友的排斥。当局总会让在罗本岛的曼德拉听到这种闲言碎语;可是他设法捎出口信,要求在这样困难的时期帮助他的妻子。
一起,每人有二三名看守陪着,彼此只能透过小窗模糊地互相注视;通过看守控制的电话听对方讲话。以这种不自然的方式,他们尽情分享着彼此的生活。那时泽妮6岁,津姬4岁半,他们谈论女儿的发展和需要。津姬刚刚去幼儿园,但她不愿待在那里,她要象姐姐一样去上“正式”学校,曼德拉同意了温妮的意见,说她可以这样做。看守喊了一声“时间到了!”半小时的会见便突然结束了。
最初温妮被关在一间小牢房里。她后来叙述说:
年复一年,曼德拉和他的同志们一直在做苦役。不挖石灰石或不砸石头时,他们就得修路。一次他身体不舒服举不动沉重的大石头扔卡车上。总监狱长正和狱长一起视察,看到了曼德拉没执行命令。他被控诉为偷懒和不服从合法的指挥,受到罗本岛司法官的审讯,被判罚6天的单独监禁,吃节约餐。单独监禁的牢房冰冷,而节约餐就是煮过米的汤水。
在流放中,奥利弗·坦博成为非洲人国民大会主席。在坦桑尼亚他还会见了非洲统一组织、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和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等组织的代表,他们保证会全力支持非洲人国民大会争取自由的斗争。沃斯特、史密斯和葡萄牙卡埃塔诺的“邪恶同盟”遇到了各国解放运动所组成的同盟。
温妮后来说:“正是那段经历,使我认识到阿非里卡人害怕黑人的程度。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那种仇恨。”
枪武装起来的警察列队集结在外面。他们根据“恐怖主义法”被拘留,现在他们却发现在根据“镇压共产主义条例”被指控:给非洲人国民大会输送人员,为破坏活动寻找目标,散发违禁文件和利用葬礼来推进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政治目的,以及和游击队有联系以及助长白人与非白人之间的敌对行动。
在几个月里,纳尔逊·曼德拉无法得到关于妻子的准确消息。在拘留中她不准写信给他。她被捕两个月后,狱长把曼德拉叫到办公室。通知他,他们的儿子滕比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曼德拉回到自己牢房,一直待在那里。最后沃尔特·西苏鲁问出了什么事;曼德拉对他说了,两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纳米比亚人来了——西南非洲人民组织的领导人——被关进津克监狱。罗伯特·索布克韦被监禁在白人看守住处附近的一座房子里,由卫兵看管。
后来她知道遭到拘留的还有其他21人:4名妇女中有一个诗人和一个工会会员;17个男人中,有一人年已73岁。他们大部分都曾和温妮一起组织过对政治犯家属的帮助;警察派一个告密者打入这一群人里面。温妮和其他人被单独监禁,不准和外界接触。根据新法律,他们可以无限期被拘留。被拘留者当中,一人当夜死亡,另一人19天后死去。
每天从早到晚都能听到看守们高声喊叫的声音,命令他们待在自己的牢房里,命令他们不要出声,他们处于隔离“状态”。
曼德拉的答复是:“不,在我们的人民赢得自由之前是不会放弃的。”
温妮·曼德拉被指控从她在罗本岛囚禁的丈夫那儿接受“指示”。总之,罪状在说他们在约翰内斯堡、东开普和纳塔尔恢复了非洲人国民大会。总有80名证人,证人中大部分是在监禁之中。令温妮感到特别痛苦的是她最小的妹妹诺尼亚尼索“公主”遭到监禁。在她们的母亲去世后,她曾象母亲一样照顾这个小姑娘,背在背上,领着她走很远的路。
禁令也停止了温妮在儿童福利部的工作。警察对雇主们的威胁增加了她谋生的困难:从城里一家家具店到一家干洗店,然后又去修鞋店。
《纽约时报》1970年2月25日发表评论说,起诉的战略看来很清楚,它根据“恐怖主义法”将被告关押,直到以其他方法能得到或捏造更多的“证据”,这种野蛮方式已成为南非“司法公正”的一个特点。
温妮给伦敦一位朋友写信说:“在整个考验中,最令人宽慰的是知道在争取人类尊严的斗争中我们并不是孤立的。这的确是对一个人理想坚定与否的一次残酷考验……如果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免于我们所遭到的不公平待遇,我们就要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斗争。”
在罗本岛,曼德拉草拟过一份请愿书,由他和其他21人签名,要求释放一切政治犯。请愿书指出,亲德的阿非里卡人民党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背叛国家——造成数以千计的伤亡——在反对希特勒的战争时再度如此,可他们服刑几年就被释放。曼德拉和其他签名者要求也享受同样待遇,并且指出他们一直得到不同待遇,就因为他们是黑人造反者。
第二年一些民族之矛成员被送到岛上服长期监禁,他们是被罗得西亚军队俘获后交给南非警察的。他们和乔舒亚·恩科莫的津巴布韦非洲人民联合一起,组织了一支游击部队,打算在赞比亚与南非之间建立根据地。这个设想欠考虑的方案要穿过大片野生动物保护区和茫茫的灌木丛生地带,而且缺乏设备和经验,结果是一场灾难。
小时结束学习。如果有人被发现在规定的时间之后读书,那就要被罚禁食三顿。菲基利·班姆在判刑前是一个学法律的学生,他称赞这样的场面:曼德拉把题目告诉大家,接着主持政治讨论,以此来考验自己对所学知识的理解和记忆。犯人间也不断进行交流,彼此学习。最糟糕的处罚是减少学习时间。
J·B·沃斯特接替维沃尔德博士担任了总理,后者于1966年9月在白人议院中被一个精神错乱的白人信差所刺杀。
当滕比到约翰内斯堡时,他帮助照顾孩子们。她们非常喜欢他,后来开始认识到他是多么酷似她们的父亲。泽妮常常回忆那些年母亲唱着科萨摇篮曲的情形。
在仲夏,曼德拉和隔离区的同志们出去到石灰矿劳动,他们每两人一对,脚踝锁在一起,每天蹒跚地走到岛的中部。当另一队作业小队走近时,后者被命令停止前行,背过身子,等着这些人走过去。不许交谈,不许交换眼色互相鼓励。可是当局不能阻止他们观赏岛上开满黄花的灌木和桉树,偶然会有一只小鹿或一只鸵鸟。而在东南远方,隔着波光闪烁的海面,是桌山上的一片朦胧景色,隐约闪现在开普敦的上空。
1970年2月16日,法官告诉他们:“我判定你们无罪,你们被释放了。”温妮和她的同伴们还没有来得及与家属和朋友相聚庆贺,公众就被命令离开法庭,这22人重新被拘留。这次还是根据“恐怖主义法”,他们又被带回监狱单独关押,准备接受下一步的“审讯”。
丹尼斯·布鲁特斯是个学校校长、诗人和体育抵制行动的组织者,因违反禁令,也在服短期徒刑。他还记得一种游戏:每天有一个犯人提出问题,在小组里互传,这常常是一人在牢房时苦思冥想的结果。曼德拉问过“费边”的来源是什么,“费边”就是G·B·肖伯纳和h·G·韦尔斯均为其成员的英国社会主义团体的名字。布鲁特斯回答说:来源于罗马大将费边·马克西姆斯,他的战术逐渐让汉尼拔的军队精疲力竭;因此象征性地用这个名字指逐渐引进和传播社会主义。
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直到在发牢骚时间曼德拉提出抗议。脚镣去掉了,但他们希望做有益的工作未得到同意,他们继续在那个历代犯人挖的大坑里劳动。罗本岛最早居住着海豹(荷兰语叫做罗贝)以及企鹅和蛇,直到荷兰东印度公司最早一批在好望角建立基地的欧洲人认识到它适合作监狱:大海不仅使犯人难以逃走,而且可以阻止不受欢迎的访问者。罗本岛成为黑人反抗帝国主义历史的一部分。1658年,一个科伊族反抗者奥特舒马约——荷兰人称他赫里——第一个被流放到这里。他也是少数几个逃走的人之一。荷兰人还把爪哇和摩鹿加群岛的造反的酋长、王公和君主流放到这里。在19世纪英国占领好望角,将曼德拉从孩童时代就一直崇敬的那些英雄中的某些人物放逐到罗本岛。马卡纳在1819年,马科马在19世纪50年代都被关到该岛,他们是被殖民者的优势兵力所击败的阿马科萨人伟大勇武的酋长们。马卡纳逃出去时被淹死了,一些犯人称这个岛为马卡纳岛。英国也将各种族的慢性病人、精神病人和穷汉送到岛上,其中有麻风病人。很多人死在那里,他们的遗骨与那些被判无期徒刑的黑人囚犯和放逐者的骨头混在一起。1959年,南非司法部长沃斯特宣布,罗本岛是一个用于“非白人犯人”的有最大程度安全措施的监狱。由于不允许任何船只驶进1英里以内,而且海面上冲荡着湍急的海流,据说该岛固若金汤。
与此同时,曼德拉和其他允许探望的人也得到同样的警告,还命令他们不许谈监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