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论语·颜渊》
2003年3月21日,国务院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温家宝总理以“恪尽职守,奋发向上,全力做好新一届政府工作”为题发表重要讲话。在谈到政风建设时,温总理说道:“全面履行政府的职责,做好今后五年的工作,必须进一步转变作风,严格纪律,形成良好的政风。古人讲:‘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为政就是要正。良好的作风至关重要。”
温总理引用的这段话出自《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用词源学的本意来解读政事,认为“政”就是“正”。并以“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作为补充说明。季康子是鲁国的正卿,孔子以“政”字的本意来回答季康子的提问,并告诫他为政时自己首先要“正”,为政者起到表率作用,谁敢不正?
对于“政”的义理,古人多有论述。成书于东汉和帝永元十一年(公元100年)的《说文解字》对“政”的解释直接沿用孔子的说法,即“政,正也”。成书稍晚于《说文解字》的《释名》亦取此说,但有进一步的补充:“政,正也,下所取正也”。《说文解字》与《释名》在解释名源时采用的是声训的方式。所谓声训,就是用声音相同或相近的字来解释词义。声训在先秦典籍中已有采用,孔子对“政”的解读无疑当属于此。
总体而言,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统治者“为政”的方式是一种行为准则,要让被统治者有所遵循。所以说“政”就是“使不正归于正”,就是所谓“下所取正也”。
那么何为“正”呢?管子为我们做了详细的说明:“政者,正也。正也者,所以正定万物之命也。是故圣人精德立中以生正,明正以治国。故正者,所以止过而逮不及也。过与不及也,皆非正也;非正,则伤国一也。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法伤正。故军之败也,生于不义;法之侵也,生于不正。故言有辨而非务者,行有难而非善者。故言必中务,不苟为辩;行必思善,不苟为难。”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政,就是“正”。所谓正,是用来正确确定万物之命的。因此,圣人总是精修德性,确定中道以培植这个“正”字,宣扬这个“正”字来治理国家。所以,“正”,是用来制止过头而补不及的。过与不及都不是“正”。不“正”都一样损害国家。勇而不义损害军队,仁而不“正”损害法度。军队失败,产生于不义;法度的侵蚀,就是产生于不“正”。说话有雄辩而不务“正”的,行为有敬惧而不善良的,所以,说话必须合于务“正”,不苟且强为雄辩;行为必须考虑善良,不苟且保持敬惧。规矩,是矫正方圆的。人虽有巧目利手,也不如粗笨的规矩能矫正方圆。所以,巧人可以造规矩,但不能废规矩而正方圆。圣人能制定法度,但不能废法度而治国家。所以,虽有明彻的智慧、高尚的品德,违背法度而治国,就等于废除规矩来矫正方圆一样。
第二部分 文 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2)
这段文字出自《管子·法法》篇,该篇讲述法治的推广和施行,篇首开宗明义讲“法”的作用。管子说:不以“法”推行法度,则国事没有常规;法度不用“法”的手段推行,则政令不能贯彻。君主发令而不能贯彻,是因为政令没有成为强制性的法律;成为强制性的法律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起草政令不慎重;慎重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赏罚太轻;赏罚重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赏罚还不信实;信实而不能贯彻,是因为君主不以身作则。所以说:禁律能够管柬君主自身,政令就可以行于民众。
由上文可见,作为法家的管子对“正”的解读侧重于制度层面,领导者“帅以正”更多的是带头遵守和执行法律规范,这与儒家单纯从道德层面强调人的模范作用有较大区别。
如果抛开“音训”的方式而以“形训”的方式解读“政”字,则管子所强调的“政”的意义是否会多一些呢?
“政”字右边的偏旁在繁体字中为“攴”字,读作“扑”,本意为轻轻地敲打。我们可以借此认为,要想“为政”者“正”,也需要靠外在的力量经常地敲打。外在的力量可以是法律规范,也可以是民众的监督。如果“为政”者既能自觉具有“至关重要的良好作风”,同时又受到“轻轻的敲打”,那么“正也”的目标就很容易达到了。
在温总理发表这次讲话后的第二年,也就是2004年8月14日,新华网登载了一篇《官德沦丧:对执政党的严峻挑战》的文章,批评有些官员“官德缺失、官德败坏、官德沦丧,已超过了人们的预期,突破了民间的道德底线”。个别官员为政不正的问题可以说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温家宝总理引用的这句话在今天仍然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