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从北伐前线归来,骑兵营表示庆贺,官兵捐献出了多块银洋购买礼品……戴笠见了花的银洋双眼发绿,一通谎言骗到手,拿到上海尽数挥霍……半月后,双手空空回到骑兵营,官兵们群情激愤,等待他的将是……
蒋介石把戴笠叫到办公室里,屏退左右,这使戴笠感觉到校长在器重他。
蒋介石道:“目前军中似乎平静,内部却存在许多重要问题,难得你对我如此忠心,又有在暗中窥视的特殊才能,我先交两大任务给你,定比在我身边当差更加重要。第一,你要密切注意同学们中思想情况,主要指校内共产党员、革命军人青年联合左派分子的活动;第二是监视在校官兵的思想活动及生活是否腐化等问题。”
戴笠听得,觉得这是蒋介石对他的特殊任务,心里非常高兴,又想,干这一套自己确定是“天才”,在苏杭打流,尤其在上海与杜月笙交往的过程中,学会了一套过硬的鸡鸣狗盗本事,什么窥视、密探、盯梢、恐吓,无不精通,干起来得心应手。
戴笠认真地点点头,喜道:“只要听到重要情况,我一定及时向校长报告。”
蒋介石摆摆手道:“不,你不必向我直接密报,只向胡靖安反映就行。”
听了此话,戴笠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语。
蒋介石看出了这微妙的变化,拍着他的肩道:“这是工作需要,如果你经常出入我家,别人会怀疑,以后也不敢在你面前说心里话。回去吧,仍像过去一样,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戴笠从将介石住处回来,坐在床铺上闷闷不乐想心事,通过这一次,发现自己太急于求成了,初来乍到,中间没有一点基础,一点铺垫,就想一步登天地接近蒋介石,这是不切实切的,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
自上,戴笠更加广泛地与同学、教官接触,并灵活自如地因人而异地给予好处。比如,北方人爱喝烈酒,南方人喜欢抽强盗牌香烟,这些东西他都随身带上,因此混得众人喜欢,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说心里话,谈政治、军事,或争论时局等热门话题。戴、笠从不参加谈话,只在暗中认真地听,记在心里,他的记性很好,回到学校可以把所听到的一点一滴记在笔记本上,然后找机会合偷偷呈给胡靖安。
胡靖安是江西人,性格暴躁,喜欢与人争个高下,但狗虽恶,在主人面前总是会摇尾巴的,甚至更为奴颜媚骨,因此深得蒋介石信任,毕业后留在学校,任黄埔同学会监察干部,专门对付共产党干部。
一日,戴笠把新近搜集到的入伍生表现情秘密呈给胡靖安,正要离去,胡靖安叫住了他:“戴笠,把门关上,我有话要跟你说。”
戴笠把门关上,走过去,他不知道胡靖安有什么话要说,更不知是祸还是福。
胡靖安示意戴笠坐下,然后居高临下问道:“你知道入伍生之中谁是共产党员吗?”
戴笠这才松了口气,明白胡靖安不是找麻烦的,随口回答:“不知道。”
胡靖安皱皱眉头,不满地说:“你的工作是怎么开展的嘛,校长把你交给我,还谈你能干。你看你看,这些材料有屁用么?什么今天张三骂教官、李四偷看农村!”说着,把戴笠新呈上去的材料推到一边,道:“这些都没有用,这没你的事了,不要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有重要情况再来。哼,校长还说你有办法呢,什么玩意!”
戴笠诚惶诚恐从胡靖安办公室出来,虽窝了一肚的气,她不好发泄,谁叫自己是个第五期入伍生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就是有骂你的权力嘛。
如今唯一的办法是好好“干”,干什么?胡靖安指示已再明确不过了。
听说,在军校内共产党员公布少,但都是没有公开的,因国共两党历来不和,害怕一旦暴露会有麻烦。
戴笠想,只有有共产党员在军校,就不愁挖不出来,办法总是人想的。
好个戴笠他了解共产党员一般都信仰马列主义,彭吹世界大同。他以此为参照,探得同班中有一位名叫钟雪海的同学有这方面的倾向,言行中都是“工农团结”“共产主义”什么的。
为了接近钟雪梅,戴笠又了解到钟雪海是湖南人,喜欢吃辣椒,天一凉必扁桃体发炎。戴笠于是从街上买来辣椒送给钟雪海,又告诉他,扁桃体发炎的唯一办法是去广州中山医科大学动手术摘除。钟雪海依计而行,果然痊愈。自此,两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几乎无话不谈。
眼见时机成熟,一日,戴笠把钟雪海约到偏远的冼村,见四下无人,然后神秘兮兮道:“雪海兄,有个事我想与你商量,又怕你不愿帮忙。”
钟雪海早把戴笠当成挚友,道:“戴笠兄若这样吞吞吐吐,那太见外了。我俩谁跟谁,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
戴笠见对方已经上钩,道:“我家世世代代是穷苦出身,想加入共产党,可我不知有什么条件,通过怎样手续关系。”
钟雪海也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紧张得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道:“这事你千万不能泄密。现在我还不是共产党员,不过还在考验之中,你若真有心时,军校政治部主任、政治总教官熊雄是共产党员、我们入伍生政治主任覃主任是共产党员……”钟雪海一口气数了十几名,到最后反复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戴笠喜不自禁,回到家,利用上课的时间把这一大串名字用米汤写好,下了课马上跑到胡靖安办公室,把门掩上。
胡靖安仍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这回还是那些没价值的情报罢?我跟你说过,这些东西我不爱看。”
戴笠仰制住内心的激动,道:“不会了,不会了,这回包你满意。”说着把纸条递过去。
胡靖安接过一看,见是一张白纸,欲发火,戴笠马上道:“胡监察,千万不要扯了,这是用米汤写的密信,用碘酒一泡就清楚了。”
胡靖安好奇,寻来碘酒一涂,果见纸上显出下列字样:“共产党员计有——周恩来、肖楚汝、熊雄……”
胡靖安大喜,夸长道:“恩,不错,这回表现不错,我一定向校长给你请功,还有,这密信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简直像魔术一样!”
戴笠道:“这无非是雕虫小技而已,在上海滩,我跟杜月笙学的,胡监察如有兴趣,我可有多多的玩着类小技!”
胡靖安道:“嗯,不错,校长不愧是有眼力的伟人,对你如此了解。干得好,再继续深入下去!”
戴笠得到表扬,回去后,又采取同样的办法,从黄埔军校一万多名教官学员中挖出十几名共产党员学生。当时,他并不知道蒋介石要这么多共产党员名单干嘛。这个迷一直萦绕在他有脑海里,直到,1927年4月15日早晨,这个谜才被发生的故事解开……
这一天,黄埔军校和往常一样,起床号响后,学生生迅速起床整理内务、洗脸,然后到操场上集体出操。突然,戴笠发现今天跟以前不同,校内、校外和操场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戴笠站队列中和其他学生们一样,既感到奇怪,又非常紧张,预感可能有一场大的变故发生。
因为不准交头接耳和自由谈话,学生就用眼睛互相对看着,交流着内心的疑虑。各区队执行官照例报告人数,以区队为单位,派成横队由各队长口头宣布命令:“共产党员一律站出来,其余的站在原地不动。”戴笠所在区队队长这样连续喊了几次,但是没有人站出来。最后,第十七连的连长说:“如果不自动出来,就点名叫你们出来,还是自动站出来好,没有什么,不要害怕。”这样,有几个共产党员学生陆续站到队列前面,随即就被逮捕,由武装哨兵上来押走。逮捕的学生态度大都很从容,没有难过和恐惧的表现,倒是站在队列里的同学精神格外的紧张,有些低了头,有些脸色都变了。随后,第一团团集合讲话,说黄埔军校后方留守处奉校长的命令进行“清党”,“并说你们武官要安心学习和遵守纪律。”团长讲完话,宣布解散,戴笠和同学们似乎松了口气,随第十七连的列队回到寝室。
当日军校内被逮捕的共产党员师生达到百人,被解往中山舰、珠江船及烂石头牢关押,有的则被利用夜间解往虎门和鱼珠炮台杀害。曾经多次跟戴笠讲课的黄埔军校政治主任、政治总教官熊雄也因是共产党人而被逮捕。军校政治部主任一职改由黄埔一期毕业生、刚从莫斯科中山大学归来的邓文仪代理主持黄埔军校的清党活动。蒋校长同时派令黄埔二期毕业生胡靖安任入伍生部政治部主任,接替刚去职的共产党员覃主任。
紧接着,胡靖安又在入伍生内部发动了大规模的清党运动,将戴笠密报的所有共产党员包括嫌疑犯一起逮捕。正式的共产党员被点名清出列队后,表现得相当从容。倒是那些“嫌疑犯”知道被清出来后绝无好处,杀猪似的叫喊“冤枉”。
当胡靖安叫到“钟雪海”的名字,钟雪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两位荷枪实弹的“汪党队员”把他从队列中架出来,他挣扎着大声哭喊:“我不是共产党员,我不是共产党员——”然而,他的叫喊是不会有人理会的。
该清的已经清了,胡靖安并不就此罢休,站在入伍生队列前,用高八度的声音训话道:“大家已经看到了,我也不再多讲。共产党是国民党的天敌,这场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校长已下达了死命令,声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走一个!现在,你们中间还存在着共产党,我建议你们主动站出来,悔过自新,不要执迷不悟,更不要自欺欺人!一旦查出来,格杀勿论!同学们最关键的时候到了,你们要以革命的事业为重,不能让异己活动在我的眼皮底下,这太危险了,他们随时会反戈一击,给革命造成最大的危害,我希望大家大胆揭发,可以用密报的形式,密报给我!”
自此以后,胡靖安一天一次集合入伍生进行训话、恐吓,动员师生相检举揭发,稍有嫌疑,立即逮捕。一时间,入伍生都抽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互相防备。谁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自4月15日至5月底,戴笠所在的入伍生部第一团被扣押192名、潜逃98名。整个黄埔学校,仅以“嫌疑”被关在烂石头的牢房和珠江船上的近千人。
胡靖安的“清党运动”还在大张旗鼓地进行着,为了做出更大的成绩,他利用戴笠这样的学生四处探密,然后像疯狗一样狂咬。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被打乱,学校无法上课。此时蒋介石已去南京,校长职位由黄埔军校教官方鼎英兼任。方鼎英针对这种情况,毅然采取果断措施,宣布对胡靖安以纪律制裁。胡靖安在军校无法立足,潜逃走了。
戴笠得知后,因自己做了太多亏心事,害怕报复,偷偷找到胡靖安央求道:“胡主任,你走了,在军校我也没有靠山了,干脆你带我一起走吧!”
胡靖安边收拾东西边回头道:“这怎么成?我自己都没法找到落脚地方呢。你还是留在军校里。”
戴笠道:“别人报复怎么办?我出卖了那么多人。”
胡靖安道:“你又没暴露,谁知道你出卖了谁了?别自己吓唬自己,没事的。”
戴笠此刻暗忖:幸亏我还留了一手,没有公开露面,否则这回军校也读不成了,还、要回仙霞岭看山了。
回仙霞岭看山戴笠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出门时已向柴鹿鸣夸下海口,说不混出个人模人样来绝不回去。
胡靖安出门时非常狼狈,在路上只要看见他的都向他吐痰,擤鼻涕或扔石块。戴笠因怕受到牵连没有去送,只用眼睛看着,待胡靖安出了校门再也见不到了,才丧魂落魄似的回了宿舍。毕竟做贼心虑,戴笠每路过一处都感到有千万双眼在盯着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暗暗祈祷道:“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别人识破我!”
胡靖安走后,黄埔军校的教官学生们无不拍手称快,威风邪气一扫而光,教学秩序也恢复了正常。第五期顺利毕业,第六期也从全面各地录取入校,进行分科训练。
第五期入伍生毕业,因戴笠毕业资格,别人分配了,他仍留在学校游荡。
担心被学校扫地出门,戴笠只好给胡靖安写信求援,原来能靖安离开军校后,并未去了其他地方,仍紧抱着他的主子蒋介石不放。蒋介石目下正需要凶恶的鹰犬,把他留在南京任自己身边的副官,主管情报工作。
第六期新生分科完毕,仍没有戴笠的份,戴笠按捺不住了,恰在这时,全军校集合在大操场上,便有重大事情发生。这场面戴笠见过——当初胡靖安组织清党就是这气势。
戴笠以为又有一次类似于“清党”的运动,忐忑不安地随人流入场,环视四周,见并无荷枪实弹的哨兵把守,才放下心来。
全体集合完毕,代理校长方鼎英训话。这时,戴笠总算明白了一切。原来蒋介石针对北伐战场上的具体情况,电令黄埔军校本部,从第六期入伍生中选拔300名思想好、身体健康的学生成立骑兵营。
戴笠面相肖马,心下暗道:“若把我调入骑兵营与马为伍,从此便可以对立腾达辉煌了。”
宣布名字,第一位果然是戴笠,内心喜不自禁,预感从此前途远大,驰骋万里。
骑兵营成立后,戴笠被选入第一连、第一排和第一班。营地选在广东东郊白云山脚下的沙河燕塘,营长沈振亚,教官陈继承。
开学几天,戴笠看着一匹匹毛色漂亮、膘肥体健的骏马心中非常欢喜,摩拳擦掌,训练十分积极。可学骑马也不是轻松事儿。这些马都是临时从各处找来的,人生地不熟,不好驯服,学生按教官所讲要领,一骑上背,马就四蹄乱蹬,把人掀下马来……
戴笠被掀下几次,跌得鼻青脸肿,兴头一过,再不想骑马啦。正愁着这种苦闷的日子何时了,一日,他收到一封信,信封上除了写的地址姓名,右款却落了个“内详”。
因不知何人寄,急忙打开,信内却是一张白纸。
戴笠是此道中高手,忙去医务室称骑马腿扭了,故意一步一拐,领了碘酒,却厕所蹲了,一涂,现出字来:
戴笠兄近安:
自黄埔一别,近三个月矣,甚念。
敝人跟随随校长,多次称颂兄之密探天才,校长对你极为赏识,故成立骑兵营,特指名道姓将你安插与内。
今奉校长口令,令你在学习的同时,另须密切注视骑兵营之思想行为,如有可疑者,速速汇报,此函阅后烧毁。
颂
安
胡表安明国16年6月X日
戴笠读罢信,随手擦了屁股,掷于粪坑,喜道:“校长还没有忘记我,很好很好。”
自此,戴笠又恢复了过去的习惯,训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自习就写信,谁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沈振亚、陈继承知道他是蒋介石放下来的挂名学生,也不十分官他,放任自由。
没多久,骑兵营奉令北上。因广州马匹少,沈振亚就包一艘轮船,由珠江出发航至上海。上岸后,在南京军校稍做停顿又分成两队,一队往徐州,一队往苏州。戴笠被编入苏州队。此时,北阀战争战事暂息,又是所有骑兵营在苏州驻扎下来,休整待命。
接着北阀战争取得胜利,蒋介石从前线返回南京,消息传来,苏州营地的骑兵们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这时,戴笠想出一个鬼点子,跑到营地对沈振亚说:“北阀胜利了,这主要是校长的功劳。我们是校长第一建立起来的骑兵营,这时候应该表表心意,去南京向校长祝贺慰问。”
沈振亚觉得这主意不错,道:“这敢情好,只是骑兵营刚刚成立,在经济方面太拮据,既是慰问就不能空手去慰问。”
戴笠道:“这好办,向校长祝贺是全体官兵的事,我们可以发起倡议,每个只需捐款两个银洋,凑起来就是三百多块,可以购买不少礼物呢!”
旁边的教官陈继承道:“这建议不错,可以采纳。”
就这样,三百多块集资拢来了,剩下的派谁到面京的事。
这时,戴笠毛遂自荐道:“这事我可以去办。我和校长早在好多年前就认识,交情颇深,由我去校长绝对高兴,只要他高兴,我们骑兵营就有了希望。”
沈振亚因戴笠是这件事的发表人,当即首肯,并另外选了几个长相端正、口齿伶俐的学生和戴笠一起代表骑兵营去南京。戴笠一行出了苏州营地,第一次拿着这么多白花花的银洋,戴笠的眼睛发绿,心理越来越不是滋味……
戴笠想起被省立一中开除时跟毛人风说过的一句话:“做人宁可跟命运过不去,但不可以跟自己过不去。拿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中不花,真是跟自己过意不去了。”
如此这么折磨了好一阵子,戴笠一咬,忖道:“人生不过一个过程,在这过程中有机会享受而不享受,这号人与蠢猪无异”
戴笠眉头一皱,对代表们说:“同志们,我在出门前接到胡靖安的信,说他已随校长去了上海,我们不要去南京了,免得扑空。”
一位代表道:“去了上海怎么找校长呀?”
戴笠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有我在,到了上海还有找不到校长的道理?我当初在上海与我一说要找校长,他们手下有万多个‘包打听’”。
代表们大多都是经历不丰富的学生娃,没有半点辩识是非的能力,经戴笠如此一吹,信以为真地随了去上海。
由于在军校受了太久的管制,戴笠一到了十里洋场,就如鱼得水,活跃非凡。他领着几位代表,先在大东旅社开了个房间,然后关心对大家说:“你们大多数是第一次来上海吧?”
代表们不明白他的意思,都点头承认。
戴笠嘻嘻笑道:“上海是花花世界,好玩得很呢。你们先去就近的地方玩玩,见识见识,来办礼品的事,由我去,这上海乱得很,商店见了外地人就欺生,我是上海通,不但不敢欺辱,还可以倒过来杀他们的价呢。等买好礼物,明天一起见校长。校长一定会很高兴,给我们骑兵营安排好位置的。”
这些代表,来到繁华的上海,一个个呆呆的、傻傻的,都由戴笠摆布,乖乖地拿出300多块银洋递过去。
戴笠接过钱,像《最后的晚餐》中抱着钱袋一样,兴奋、担心、贪婪……临走他睁着狡猾的眼叮嘱道:“同志们,你们千万别跑远了,我采办回来,今晚带你们去朋友杜月笙的新世界游乐场快活快活,免费的!”
代表们听说可以免费快活,心里好不高兴,道:“你快点去罢,我们玩一会就回来。”
戴笠有生以来,这是第三次抱着别人的钱,第一次是徐记柴店100块大洋,第二次是骗华春荣100块,而这一次是最多的——足足300多块啦!
一开始,戴笠并不是想全部吞并,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拿着向过去的朋友炫耀,二是一个人去采买,可大大地赚一笔回扣。
回了大东旅社,戴笠开始在大街上闲逛起来,每见到漂亮女人,都要摇动腰间叮当作响的大洋。上海他是熟悉的,可眼下街上的景象比以前更繁华。
逛着逛着,他又自觉不自觉地去了新世界游乐园。老远就有人喊他久已不用的名字:“春风,春风,戴春风——”
戴笠一看见,雀跃着奔跑过去,叫道:“啊呀,三哥,咱老哥俩又见面了!”
原来叫戴笠的正是杜月笙。俩人相拥各诉别后之情,这杜月笙如今果然出息,已离开黄金荣在上海独当一面,开妓院、赌馆、鸦片馆,同时也干些绑票暗杀什么的,生意十分红火。
杜月笙说完自己,又问道:“春风兄如今在何处得意?”
戴笠道:“我已改名啦。五行缺水,难怪以前老是运道不好,一路倒霉,自从改名为戴笠,就红火起来。当然,比起三哥来差得远了。唉,怎么说呢,你老弟只是小小出息,当个、骑兵营的营长。”
杜月笙不相信地上下打量戴笠,戴笠因腰间有300多大洋,底气很足,脸不红,心不跳道:“怎么?不认得你老弟么?走,去快活快活,以前都是你请我,今儿个也该我做东啦!”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银子,故意让它们在里面互相碰击,叮当作响。
杜月笙见他腰间鼓起,果然信了,道:“我们先去看看电影吧,最近蝴蝶又拍了一部新片子,叫什么《孔雀东南飞》,捧得很。”
戴笠一听到“蝴蝶”这名字,耳一热,心一跳,道:“我才不管东南飞还是西南飞,是蝴蝶这女人捧!喂,三哥,你见过蝴蝶么?”
杜月笙道:“她现在正走红,有人预言,中国又出一位国际大明星,这个呢非蝴蝶莫属。所以呀,想见她的人很多,干这玩意需要闲功夫去泡,我这么忙,能成么?”
戴笠摇摇头,道:“唉,太遗憾了。我想做男人如果能和蝴蝶这样的女人睡上一觉,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杜月笙笑道:“想不到戴笠兄弟还如此多情。这不难,目前她只在上海有名,你已经是营长了,等爬到师长一级的位置,和她上床不是很般配了么?”
戴笠暗地苦笑,忖道:“我如今还是个小骑兵呢,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弄个营长到手,至于师长……”戴笠不敢往下想,道:“快去快去,看看她的装扮过过干瘾,等有了机会再一睹芳容也算是艳福了。”
当下两个进了戏院,虽是荧幕上,蝴蝶超群的演技、漂亮的容貌,无不令戴笠想入非非,浮想联翩。戴春风初来上海大流,在电影门口看见蝴蝶的大副剧照,那张迷人的脸蛋、左颊一个深深的酒窝、一双顾盼生辉摄人魂魄的大眼睛……当时的戴春风暗惊道:“天啦,造物把如此完美的尤物投放在世上,想煞死人也!他很想看一场蝴蝶演的电影,可就是身无分文。直到和杜月笙认识了,才满足这一心愿。自此,蝴蝶便成了他的梦中情人,自慰对象。” 从戏院出来,戴笠又随杜月笙去了妓院,一边搂着妓女,一边叫着蝴蝶的名字,然后又回到新世界游乐园和杜月笙睡了一夜。
第二天,杜月笙对他说:“戴笠兄,我没时间陪你啦,你自个去快活。”
戴笠于是大模大样地出门,遇上过去的小瘪三就说自己已当了骑兵营营长,拍一拍鼓鼓的腰间,全是一副腰缠万贯的派头。
一时间,戴春风当了营长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过去认识的流氓、痞子、小偷、娼妓、骗子,等等一干人物,全都跑来围着他转来转去,又是恭维,又是巴结,把个戴笠捧得上了天。
戴笠一高兴,领着这帮人去旧楼海吃山喝。然后,每到灯红酒绿之处,摸摸腰间的大洋,就心痒手痒嘴痒起来,每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四管其下,一日从美梦醒来,一摸腰间——瘪了,一个子都没有啦!
戴笠猛然记起:这一玩把采购礼品、慰问校长的事给忘了……
如今怎么办?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找杜月笙借是肯定不行的,这样一来岂不露馅。叹道:“还是找表妹夫罢,也只有这办法了。”
本来包旅店的房租,戴笠从被里扯出大把棉花,仍放进钱袋,系在腰间,大模大样地对老板说:“喂,今天黄金荣请我吃饭,时间很急,就等我一个人,房租等回来后一次结清。”说着,拍了拍腰。
闯过了旅馆这一关,出得门来,只见一帮偷、抢扒、骗、瘪三朋友早等在门口,追着叫道:“戴营长,戴营长,今天去哪里?我们也要去!”
戴笠挥挥手道:“去去去,今天不跟你们玩了,前线来了争电,要回部队杀敌人去!”
有人道:“我们也要当骑兵,你收了我们罢!”
戴笠道:“哦,你们这帮人去部队,不乱套才怪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个流氓道:“戴春风,你在我们面前臭摆显干嘛?你不也是干这一行出身的么?!”
戴笠知道这些人不好缠,抽个空,掉头就溜了,来到偏僻处,把腰的棉絮扔了,掌着自己嘴巴道:“噢,穷光蛋!”
身上已是没了一分钱,挨到吃饭的时候,去了张冠夫家。王秋英见他来了,本来还笑的脸一下沉了下去,叹道:“不巧得很,饭做少了,我不知有人来。”
张冠夫道:“表哥,进来,看样子你是饿了,先吃我那份,我马上做。”
戴笠端起张冠夫让给他的饭扒了几口,暗道:“我这是怎么啦?有钱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们,老是要到穷困时才想起,看来我是天底下最混帐的东西!如此自骂自责,吃完了,就干坐着。”
王秋英见他坐着不走,递眼色给张冠夫。不知是张冠夫太迟钝,还是根本就无所谓,对妻子的眼色无动于衷。王秋英见丈无不肯说,干咳一声,欲开口,戴笠见状,把话题抢过道:“表妹,冠夫,打搅了。我本是不该来给你们添麻烦的,可除了这里实在没有去处。”
说到这里,王秋英道:“你跟杜月笙那么好,他那时不是去处么?”
戴笠尴尬的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张冠夫插嘴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他表妹,杜月笙是他什么?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表哥有难我们不帮谁又能帮他。”
戴笠感激地看了张冠夫一眼,眼睛就潮了。
王秋英道:“我不是不愿帮,意思是说表哥也该替姨妈、表嫂分担分担了,不要不定期像过去一样。”
张冠夫道:“好了好了,你少说句不行么?表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戴笠道:“我是代表骑兵营来上海慰问蒋介石的,可路费丢了……”
张冠夫也不说二话,问妻要得钥匙,开了箱,拿出二十块大洋来,递与戴笠。戴笠一边接钱,一边流泪,哽咽道:“冠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记得你的!”
话说戴笠从上海回到苏州骑兵营驻地,已在外面逗留半个月之久。
戴笠一出现在营区,那些眼尖的同学一眼就看见,奔走呼告道:“戴笠回来啦——戴笠回来啦——”
一时间,全营学生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交愤填膺,群起责问道:“戴笠,你干的好事,你老实交代,钱花在哪里?”
有人道:“钱肯定花光啦,这家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量他也赔不起,揍他一顿算了!”
戴笠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奄奄的,耷拉着头,一副可怜相。
原来,当天代表们在不远处玩了一阵陆续回到大东旅社,惦记着戴笠的许诺,却不见戴笠回来。
起初,大家不以为然,认为戴笠的事情没有办妥,也就耐心等待。可是,两天,三天过去了,不是不见戴笠踪影。代表们着实恐慌起来,身边远的钱所无几,伙食费、旅社住宿都已开销不出。于是急忙写信到苏州向沈振亚、陈继承报告。沈、陈立即派人到上海,付清了伙食费、住宿费,把一行人领回苏州。
此时,营长沈振亚、教官陈继承在办公室里听得外面吵吵闹闹,过来一看,见是戴笠回来了,分开众人,宣布道:“别吵闹,你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戴笠的事组织自人做出处理,回去,没你们的事!”
沈振亚、陈继承把戴笠带到审训室询问,戴笠并不相瞒,和盘拖出。
沈振亚、陈继承知道戴笠是蒋介石放下来挂名学生,来头大,加之300多块钱是私人捐集的,不敢过火,只下令将他关押禁闭五、六天,以息众怒。
没想戴笠是惯了手脚的,从上海回来不久,骑兵营举行会餐,戴笠争着去菜,购买30斤猪肉,多报了3元钱,说是市场价格涨了,这一回是他当采办来贪污得最少的,每10斤才一元多,以为谁也不会发现。
谁知自知上海之行以来,骑兵对他产生了怀疑,早存了警惕之心。这次他购买东西一回来,立即有人提了要称称重量,见重量没问题,又是问价格。戴笠报了价格,又人人问何处购买。这下,戴笠黔驴技穷了,一查,果然贪污军饷。
消息传开了,骑兵门顿时怒不可遏,群情激愤,那向个随戴笠去上海吃过亏的“代表”摇舌鼓道:“同学们,我们伙食这么差,原来是有一只大耗子。他刚刚从上海贪得300多元,现在又这样干,可见他是惯性的,自骑兵开办以来,不知他榨了我们多少血汗。同学们,戴笠这号吸血鬼一概如何处理?”
骑兵们叫道:“枪决他!”“剥他皮,抽他筋!”……喊叫声无花八门,戴笠吓得浑身发抖,溜进沈振亚房间提出请求保护。
沈振亚为难道:“这回我保不了你啦,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生吞活剥你。”
正说着,学生向沈振亚房间涌来,一边高呼道:“把戴笠揪出来!”
戴笠急着就要逃,然而,大队愤怒的学生已卡住他,叫道:“沈营长,不要给他跑了!”
戴笠双腿发软地跪了下去,推着沈振亚道:“营长,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