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每次搜集到情报资料来中山陵园蒋介石官邸呈送的时候,不但一、二、三期的副官、参谋瞧不起他给他白眼,连蒋介石的警卫、勤务兵、姨娘都当面学道:“小瘪三又来了!”……戴笠从邸出来,被王世和看见,王当众人的面破口大骂道:“戴笠,我下次看到你私闯官邸,非把你关起来不可!”
沈振亚道:“我救不了你。快从窗口逃走吧,跪着我也没用的。”
戴笠被沈振亚提醒,爬起来,从后窗跳出,越过几堵墙,终于脱离了危险。
骑兵营再也呆不下去了,戴笠只有投靠胡靖安这条路了。其时蒋介石并不在上海,而在南京一直没动,那是戴笠为了欺骗学生代表随便说的假说。
戴笠来到南京,在蒋介石官邸找到侍从室。胡靖安见了,老远问道:“戴笠你不好好学习骑马,跑到南京来干什么?”
戴笠也不语,径直走到胡靖安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道:“胡副官,你要救我!”
胡靖安吓了一跳,道:“怎么?是不是违反军纪了?”“那些人不知通过什么方法,都知道是我所为。这些人大多返回军校,把我当敌人似的,处处打击报复。有些人还私下密谋要将我处死。结果他们联合起来,设下圈套,硬要陷害,说我贪污军饷,还有人昧着良心做伪证,我一个人奈何他们不得,本横下心一走了之,不想营长沈振亚还有点人性,把我私放了。现在军校再无我立足之处了,又无其他去处,只求胡副官念在过去情份上,给我指一条出路,今生今世当牛做马,我都要报答你的恩情。”
胡靖安一听,信以为真,道:“你且起来罢,我替你想想办法。”
戴笠见胡靖安已经答应,唯唯然爬起来。待胡靖安一走,用袖擦拭一下双目——原来他的哭声是装出来的,泪也只是一些清水,强行擦于眼上。
一会,胡靖安从蒋介石室出来,道:“你的事我一禀报校长,他对你的遭遇颇为同情,指示我对你负责。唉,怎么说呢,本来我并不要人,念在‘四·五一’时间的份上,我姑且收留你,给你一个吃住的地方,其他就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戴笠当面连连称谢,待胡靖安离开,眼一瞪,冲着他的背影啐道:“呸,你神气个X,将来老子定会骑在你头上!”
自此,戴笠在胡靖安手下,无职无权,每天自动去搜集情报,回来后一一呈给胡靖安。这段时间,由于胡靖安没有直接按蒋介石意图给他规定方向,以致搜到的情报没有多大价值,有时搜到一两件有价值的情报,一转手,就变成胡靖安的功劳。
但此时的戴笠也只能如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仅不敢跟胡靖安争功,而且还得在表面上装出对胡靖安感恩戴德的样子,为了装得像,经常跑去胡家,给胡靖安抱小孩,有时小孩拉屎拉尿在他身上,他还要强嘴说:“我最喜欢这位小侄儿,将来一定有出息,超过他爸爸。”
此时,在蒋介石身边负责情报工作的,还有一位广东海南人,名蔡劲军,他和胡靖安同样受到蒋介石的宠幸。戴笠在巴结、讨好胡靖安的同时,当然也得大拍蔡劲军的马屁,这样才够得心应手,左右逢源。
戴笠是半途脱离黄埔军校的,按规定,应做自动放弃军校学籍处理,这样一来,对自己的前途就会大有影响。戴笠向胡靖安请求,再由胡靖安出面和蒋介石说情,戴半的学籍才保住了。
话说蒋介石此时在政治上的处境并非十分乐观,一方面,他虽在南京设立政府,但汪精卫也在武汉设立政府与之作对;第二方面,在南京政府内部,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自恃帮助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建立南京政府立下汗马功劳,不肯对他称臣。
蒋介石目睹桂系的势力日见壮大,形成了尾大甩不掉,于是密令第一军军长何应钦剿灭桂系。
何应钦得到密令,并未执行,在心里打起了自己小九九,暗忖:蒋介石与李宗仁实力不分上下,若要应战没有非胜的把握,加之自己与白崇禧交情颇深,这命令还是不执行的好。
再说,通过内线李宗仁、白崇禧得知蒋介石在灭桂计划,迅速加紧各方面的反蒋势力,准备找准机会对蒋发难。恰在此时,何应钦因迟迟不持行命令,被蒋察觉,两人的关系日趋恶化。这机会给桂系抓到了,利用白崇禧与何应钦的关系进行挑拨,遂使何应钦倒戈,逼蒋介石下野。
蒋介石下野后,国民党各派的矛盾顿失重心,于是又变成互相火拼,乱杀一场的局面。蒋介石则利用矛盾,挑拨是非,纵横驰骋,进退自如。等到汪精卫、胡汉民、新桂系等杀得筋竭、几败俱伤,他却成了各方争相拉拢以辎重的一股平衡力量。蒋于1928年1月复出后,交替采用又打又拉的手段,先后赶走了汪精卫、胡汉民这两个对自己的最高领袖地位威胁的资深国民党人,至1928年3月7日,他先后当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国民党军委委员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把党政军大权牢固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痛定思痛,总结了8月“逼宫”事件的教训;认为没能及时制止桂系发难和何应钦“倒戈”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预先掌握情报、制敌机先。于是,蒋介石决定成立情报组织,核实情报人员,增加耳目,进一步加强特工活动。
蒋介石建立的第一个特工组织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于1928年2月23日,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推选蒋介石为组织部长。陈果夫为副部长。组织部下设普通组织科、海外组织科、举人组织科、编审科、调查科、总务科等。其中调查科是第一次设立的机构,首任科主任由陈果夫之弟陈立夫担任。陈立夫是浙江吴兴人,辛亥革命的著名领袖、蒋介石的导师和密友陈其美之侄,20年代初毕业于天津北洋大学冶金科,曾留学美国。
在建立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之外,蒋介石同时决定加强军事方面的情报工作。他在国民党革命军总司令部里,还准备任命数十名侍从副联络参谋。
得到这消息,胡靖安念及戴笠平时拍马屁有功,有意给点好处与他,在蒋介石面前道:“校长,如果您要选拔情报联络参谋,戴笠倒是位天生的人选。”
蒋介石道:“你说的就是那位在骑兵营当学员的戴笠罢!他现在在干嘛?”
胡靖安道:“正是他,他现在没有正式的职位,自动在外搜集各类情报,可卖力了。”
蒋介石此时的假牙脱臼了,用舌头抵来抵去,弄好了,才与胡靖安说话,道:“唔,这个戴笠还算乖巧,曾要求到我身边来当差,我没有答应。”
胡靖安道:“他对你可忠心了,在下面逢人就宣传校长英明伟大,是当代最优秀的领袖。”
蒋介石道:“噢,他是这么说的?嗯,这种人难得,大多数的人是当面说吹捧奉承话,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嗯,这号人难得。好罢,我应了你的意思。”
几天后,戴笠果然被破格提升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上尉联络参谋。名单一公布,胡靖安就找到戴笠,拍着他的肩道:“老兄,祝贺。”
戴笠嘿嘿地傻笑道:“多亏校长的提拔栽培。”
胡靖安不悦道:“校长那么多人不栽培,怎就偏偏栽培你一个?嗯?”
戴笠红了脸,低下头去。
胡靖安搭着他的肩,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道:“这一次本来是没有你的份的,因为你资力不够嘛,连军校第六期的毕业证都没拿到,就算拿到毕业证一开始也只是少尉,可你一下子就成了上尉。比如和你一起被任命为上尉联络参谋伯,有一位郑介民,他是什么来头?人家是第二期毕业生,毕业后被校长保送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又毕业了,不论资力,学历,你都没法跟人家比。”
戴笠已经听出胡靖安言出此意,忙道:“我知道一定是胡副官在后面力荐,古人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此大恩戴笠将永远铭记于心,将来一定报答。”
胡靖安这才大度地摆摆手,道:“也没什么,我不过举手之劳。最主要还是你有这个能耐,不然我再力荐,校长也不会听的。我这个其实心地是很善良的,只是嘴臭了一些。唉,人太直爽了也不好!”
新任的侍从副官和联络参谋第二天被蒋介石召见,无非说了一些情报工作很重要,你们都是我的耳之类的话,不值一提。
由于胡靖安的提醒,戴笠便有意和郑介民接近。一开始两个人并不熟,见了面打了招呼,就好像无话可说,最主要郑介民不善言辞。
戴笠不愧为老江湖,鼓动着他的如簧巧舌,一下子就给郑介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等从蒋介石官邸出来,戴笠就与他攀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戴笠道:“走,介民兄,去街上喝杯酒,我做东。”
郑介民生得比戴笠魁梧,国字脸,厚嘴唇,一字眉,眼睛不算大,一看就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印象,与戴笠的活泼、好动截然不同。
两位在邻街的一家小酒店坐下喝酒、聊天,各自讲述自己的经历、身历。
戴笠很快了解到,郑介民生于光绪二十四等九月十四日(1897年9月29日),比自己刚好小四个月。广东省海南岛文昌县下水村人,出身贫赛,兄弟四人,他是最大的。因幼年丧父,兄弟又多,家无田产,勉强读完旧制小学,十多岁的时候即随同同乡去马来西亚吉隆坡谋生。他最初在一个橡胶园里当学徒工,收入很微,只够个人糊口。由于在南洋做苦工的华侨没有几个人读过书,而他能写能算,不久便在一个养鱼场当了记帐的,每月收入稍多,能经常接济家里一点钱。他在这个养鱼场工作了好几年,最初还安心,因比当苦工好一点,稍久便不满意起来,常感寄人篱下没有出息,自己又没有本钱做生意赚钱,便想另谋出路。
一九二四年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创办陆军军官学校的消息传到南洋以后,他便一心想回国从戎,邀约同乡黄珍吾一同回到广州,准备投考黄埔一期。结果黄珍吾被录取,而他却没有考上。这时,他苦闷异常,感到进退两难,想再回南洋,又怕被人取笑,住下去生活又无法维持,后来得到同学刑森州的帮助,暂时住在刑家。他学了一个多月,没有找到工作,便投警卫旅旅长吴铁城所办的军士学校,并积极复习功课,准备继续投靠黄埔。
当黄埔第二期招生时,他又去投考,这次总算被录取了。他高兴异常,从此决心发愤读书,勤学苦练。
说到此处,郑介民感慨道:“唉,一个人如果没有读书,那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戴笠放下酒杯,眼睛盯着郑介民,认真地听着。
郑介民道:“我从黄埔第二期毕业后,马上投考了苏联在莫斯科举办的纪念孙中山先生的中国劳动大学,与康泽、李宗仁的弟弟李宗义同学。”
戴笠放下酒杯,眼睛盯着郑介民,认真地听着。
郑介民道:“我从黄埔第二期毕业后,马上投考了苏联在莫斯科举办的纪念孙中山先生的中国劳动大学,与康泽、李宗仁的弟弟李宗义同学。”
戴笠问道:“在苏联中山大学主要学些什么课程?”
郑介民喝了一口酒,用手指抹抹嘴唇道:“主要是中国革命史、俄国革命史、政治经济学、唯物辩证学。不过这些学科只要认真钻研进去,还是挺有意思的。第二年,我就根据所学理论与中国的实验问题相结合,写了一本名叫《民族斗争与阶级斗争》的书,阐明中国没有阶级,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不适合中国国情,中国的问题是民族的问题的观点。”
戴笠道:“听说这书出版后很得校长赏识,能不能送一本给我?我一定认真拜读。”
郑介民连忙摆手道:“惭愧惭愧,这本书写得太拙劣了,是用课余时间写的,因时间紧、思想不集中,没有发挥出我的正常水平。待以后写出满意的,一定奉送。”
戴笠不过随口捧他几下,并不是真心的。
郑介民接着道:“我于1927年8月初毕业回国,那时正赶校长被李宗仁、何应钦逼下野去了日本,因无地方落脚,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好去找贺衷寒,当时他在中央军官学校任第六期总队长,把我安排在他的手下任政治教官。等到校长复出后,他知道我和李宗仁的弟弟关系很好,便要我任联络参谋,专门搞情报工作。这不是干偷偷摸摸的事又是什么?可不干也得干,这也是做人的无奈,对了雨农兄,我光顾自己吹牛,倒忘了问你。”
戴笠见问,想起人家一个黄埔二期生,还留过学,出版了专著,一比较,自个就矮了半截,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种感觉只一闪而过,很快,不服输的本性又苏醒了,他干咳了几声道:“我呢,经历没有耀全兄那么丰富,十二岁考取秀才,本寄希望于仕途,正当饱读经书准备一显身之时,科举制废了。只好回家守着祖上传下来的200亩山林、100顷田地度日。我这人天生不安分,又去外面读了高小、省立第一中学,毕业后,本应考大学,可刚好潘国纲的浙一师和周凤歧的浙三师打仗,我素来信奉草莽出英雄的古训,投到浙一师当了一名连长。后来浙一师失败,我发现上海斧头帮的王亚樵是条汉子,便和他换了贴子,结拜兄弟,唉,谁想王亚樵也不是过是个草莽之辈,跟了他不会有大出息,就出来在上海滩和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结拜兄弟。就在这个时候,在上海金园路交易所和校长认识,才发现校长是当代真正的英雄豪杰,随了他才会有出息。就这样,我追随校长入了黄埔军校。”
郑介民道:“想不到雨农的经历如此传奇,像王亚樵、杜月笙、黄金荣等都是社会闻人,非等闲之辈,与他们结伴兄弟的人也绝非泛泛之流。”
戴笠见自己的一通牛皮果然征服了郑介民,心里非常高兴,道:“他们算什么?三教九流,我若和了们一般眼光时,也肯定没出息,我才不干那些黑道呢,跟了校长,才叫弃暗投明。”
郑介民高兴道:“雨农兄说的也是。”
戴笠道:“刚才校长在接见我们的时候,反复强调要立即行动整顿国民革命军,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击败各派势力,掌握军权。因此,我们这样情报人员的工作就会相当艰难和重要。耀全兄千万别产生二念,我希望我们俩俑成为校长最有用的耳目,帮助他紧盯李宗仁、何应钦。”
两个人正谈得起劲,一个人从外面匆匆走过,戴笠眼尖,一眼认出胡靖安,遂喊道:“胡副官,你去哪?进来喝杯酒!”
胡靖安听得人叫他,向酒店窗口一望,发现了戴笠,立即装成很生气的样子指着戴笠道:“原来你们在这里,找得我好辛苦,快回去,校长找你们有事!”
两位听得,顾不得还有许多酒荤没吃完,抬起屁股就走,也不管胡靖安在后,径向蒋介石官邸。
在蒋介石官邸外头,郑介民被先招进去。一开始,戴笠心理很不自在,以为蒋介石器重郑介民,转而一想:可能是后面的话重要,校长才最后和我说话。如此一想,心理就平衡了。
一会儿郑介民出来,宣戴笠进去。戴笠诚惶诚恐起来,不知蒋介石叫他是祸是福,进得门去,连眼睛都不敢抬,垂手而立,这毕竟是第一次召见。
沉默了一阵,对面沙发上的即蒋介石动了一下,仍跷着二郎腿,道:“去了哪里?怎么很久不见人来?”
戴笠心里又是一紧,道:“我跟郑介民是研究搜集情况的事去了。所以迟来。”这样回答的原因估计郑介民有可能和蒋介石说了去外面喝酒。
蒋介石也并未追究,口气一转问道:“你知不知道国民革命军是一支怎样的部队?”
戴笠不知蒋介石问此话的用意,如实答道:“学生知道。第一军是以黄埔学生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一支军队,是校长的嫡系部队。”
蒋介石道:“说得对,第一军的确是我的命根子,是我打天下的本钱,我的学生大多是好的,听我的话的。就军长何应钦不好,这一次‘逼宫’就暴露了他拥兵自重的野心,娘西皮还没长几跟毛出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要反叛我,这还了得。”
说到这里,因气愤,蒋介石脸上的肌肉开始搐动了,道:“我不会便宜他的,我首先就要惩治他。第一军是我的,我要让最忠于我的学生掌握军权!”
戴笠这才听出一点点眉目来,道:“戴雨农,胡靖安说你对本座很衷心。这很好,我的学生都应该这样。现在,我给一样重要的任务与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戴笠此刻兴奋的脑门都发热了,打个立正,道:“学生明白,学生坚决完成任务。”
从蒋介石书房出来,发热的头皮一冷却,马上纳闷起来,戴笠暗忖:校长说有重要任务交给我,到底是什么任务,他怎么没有明确指示呢?
这时,恰好胡靖安家的厕所堵了,要找戴笠帮忙,戴笠趁机把心中的疑虑对他说了出来。
胡靖安听罢,一阵大笑,笑够以后,道:“你伢仔,还说是灵乖之人,校长的指示再明确不过了,他的指示是叫你去监视何应钦。唉,我告诉你罢,校长的习惯一般是不直接下旨令的,只把大概的话说出来,让下面的人去猜。这样做有两种好处,第一,可以测试下层的应变能力;第二,可以考验下层对他的忠心的程度。”
戴笠恍然大悟,红着脸道:“校长这一招果然高!”
此时,第一军驻扎在徐州,戴笠正整装行命,蒋介石马上任命他为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这样一来,对他调查第一军的内部情况就方便多了。
戴笠来到徐州,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却频繁活动,利用他在上海滩学的那一套鸡鸣狗盗本领,挖空心思地了解第一军师、旅长以上高级将领的言行,然后一一记在笔记本上。
从1927年11月到1928年2月,戴笠通过努力,总算摸清了第一军高级将领中谁和何应钦打得火热,谁是中立立场、谁对蒋介石忠诚……这一份很有价值的情报,由戴笠秘密书出来,呈送到蒋介石手里,一个重大的行动计划就产生了。
1928年2月9日,蒋介石在南京刚刚开完国民党第二届四中全会,带着几个亲信随从,悄悄来到徐州前线,很快与戴笠接上头,秘密策划排除第不定期国异已分子的行动。
戴笠根据掌握的内部情况禀报道:“这两天何应钦天天去郊外的山上打猎。”
蒋介石听完,认为这是最好的下手机会,马上领了亲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第一军总司令部,以总裁的名义召开紧急会议,突然宣布撤消何应钦的总指挥职务。由他自己兼任集团军总司令。
还不等与会者反应过来,蒋介石又根据戴笠提供的名单,对何应钦的亲信予以打击,对忠于他的当场升职……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报告何应钦从外面打猎回来了,蒋介石为了避免和他正面遭遇,马上派人把决定送交给何应钦。
蒋介石这招确实厉害,令中立派对他肃然起敬,倾向于他;令异已分子兔死狐悲,不敢轻举妄动;令忠诚他的更加坚定了立场。
第一军重新整顿后,权利已牢牢掌握在蒋介石手中,为了更一步加强对第一军团的控制,戴笠以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的身份,留在第一军秘密活动,调查了解各级部队对这次重整第一军的反映,主要注意何以钦的亲信将领的动向,一有情况,随时密报。
徐州第一军整顿完毕,蒋介石马上提出二次北阀,消灭以张作霖为首的东北奉系集团。
2月,戴笠接到急电,火速从徐州返回南京。
这一次,蒋介石没有转弯抹角,直接令他先去华中、华北各地,了解国民革全各部的思想动态,和张作霖的部署情况。戴笠二话没说,领取了活动经费立即行动,先到郑州、汉口、太原等地调查了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国民革命军的动态,然后据实相告,供蒋介石决策参谋。
蒋介石根据情报,部署好了向北进攻的行动方案,于4月7日发表了北阀宣言,4月10日对一、二、三集团军同时下达进攻命令,总攻开始了。
然而,就在这时,蒋介石的一纸密令,又把戴笠召回南京。
南京中山陵园,蒋介石的官邸矗立在略带寒意的冷风中。戴笠风尘仆仆从北方赶来,一早就在门外徘徊,想寻机会与蒋介石的机要秘书毛庆祥搭上话。
此时的戴笠,因地位不高,是人微言轻的,虽是蒋介石召见,但蒋介石一天要见的人那么多,说什么也不会把一个小小的情报员放在心上,如果无人通报,有时在外面坐上一整天的冷板凳也是常事。去得慢了,蒋介石还会责骂你办事拖拉,受了委屈也不得分辩。
自从那次黄埔私闯蒋介石住宅以来,戴笠再也不敢冒失了,第一次属于不懂事可以原谅,现在若那样,就叫做不明事,不仅蒋介石不能容忍,连旁人都会小瞧。
戴笠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开始见蒋介石身边的警卫、勤务、司机、厨师、娘姨、丫鬟之类的进进出出。
这些人戴笠也是得罪不起的,每次见面,都得装笑脸陪小心,不时还得送上些小礼品。但即使这样做了,他们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戴笠。
一个勤务兵提了一袋垃圾出来,抬头见了戴笠,随口对门边的警卫道:“你看,小瘪三又来了。”
警卫道:“我早看到了,不要理他!”
戴笠曾经想办法贿赂过士兵,可自从得罪了王世和以后,王世和就用恐吓的手段不许卫兵理睬戴笠,以后,说什么也不肯替他通报了。
在蒋介石身边的侍从人员中王世和始终与戴笠作对的。王世和亦是奉化溪口人,他与毛庆祥、蒋的待卫组长蒋孝先、侍从室出纳兼会计蒋和畅四人,并称为溪口的四小家族。王世和是一个寡廉鲜耻的粗痞,其父亲王良鹤原是蒋母王氏的族人,早年就追随蒋介石,当过贴身马夫、勤务兵,忠实可靠。蒋介石从上海到广州任黄埔军校校长时,王世和被其父引荐给蒋,在广州先给蒋介石的小妾陈洁如当了一段时间的勤务兵,然后进黄埔一期,毕业后留在蒋身边,代其父任随身侍卫负责警卫、接待、传令等。戴笠要见蒋介石或要进入官邸,必须经过王世和这一关。王世和以黄埔一期老大哥和蒋的心腹自居,历来看不起戴笠的打流出身和鬼鬼崇崇的行迹。加之戴笠囊中羞涩,难以有王世和看得上的孝敬只得转而求其次,在蒋的门房、勤务、厨师、娘姨等佣仆人员身上下功夫,绕过王世和这一关,这就犯了王世和的大忌。王本是瞒上压下,专横跋扈之人,现在“小瘪三”戴笠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手脚,自是怒不可遏。故王世和每见到戴笠,便破口大骂,并令人将他赶走。戴笠虽对王世和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咽其肉,但在当时如何敢跟王世和作对,只得忍气吞声,打掉牙往肚里咽。每见到王世和,避之如见瘟神。
如果蒋介石身边都是王世和一类的人物,这一辈子戴笠算是完蛋了,幸亏还有一个毛庆祥一直很同情他。
毛庆祥是浙江奉化人,曾赴日本、法国留学。北伐时,由其父介绍给蒋介石任北伐军总司令部机要秘书,凡军政大员的任务、作战命令的颁发,以及蒋与多方联络通信,各方面递送的情报资料或情况反映等,都要经过毛庆祥之手。戴笠深知毛庆祥的地位非同一般,于是就拼命在毛庆祥身上下功夫。但凡毛庆祥有所暗示,戴笠无不尽办法去办。开始毛庆祥对戴笠的情报也懒得转呈,后来见戴笠对自己十分谦卑讨好,做事极勤奋,有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毛庆祥有所感动。加之戴笠的情报确有价值,也就肯带为转呈。有时甚至打破常规程序,随接谁呈。因而戴笠情报放在蒋的办公桌上总是十分及时,往往要比别人的快半拍或是一拍。蒋看了也就格外青睐有加,不但戴笠送的情报仔细审阅,而且有时看不到戴笠的情报,还要向毛庆祥查问。戴笠听到蒋介石对自己送的情报如此重视,也就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脚踏实地地去做。
戴笠刚从骑兵营逃出来在胡靖安手下跑单干的时候,每天一清早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然后连夜把每天搜集到的情报资料整理出来,请曾在上海一起打过流的黄埔六期同学徐亮用正楷誉写出来,由戴笠校阅后定稿。然后,戴笠草草睡一会,天不亮再起床上中山陵园官邸送情报。这时戴笠如有钱,那就花上一两大洋租一辆车去官邸,如没有钱,则徒步前往。风雪冰霜,天天如此。每到官邸门前,戴笠总是默默地念叨,千万别碰上王世和那个凶神。只要戴笠能比较顺利地把情报交到毛庆祥手上,蒋如看得有意思,需要补充或跟踪调查,则批给戴笠一些活动经费。戴笠有了这些钱,照例抽头给蒋身边的人一些好处,然后再雇人帮助搜集调查。这样,他的情报更多,内容也更充实,蒋看了也满意,便亲自召见予以加奖。到后便按月发给较大数量的活动费。戴笠有了这笔较为固定的经费,便开始布置眼线,雇请帮手,情报工作也更为活跃。蒋也常常直接向戴笠交代任务,在蒋心目中戴笠地位逐渐突出,开始受到器重。
戴笠如在官邸门前恰被王世和撞上,那就苦了,只能远远地离开官邸,在清晨的寒风中苦守蒋的汽车从邸里出来,然后上前拦车递过情报。这时即使王世和在车上也无可奈何,因蒋看到戴笠拦车,照例是停车的。王世和则恨得牙根痒痒,对戴笠怒目而视。戴则佯装视而不见,迅速向蒋敬礼后离开。一次,戴笠陪同一个客人去晋见蒋,从官邸出来,恰被王世和看见,王当着客人的面对戴笠破口大骂:“戴某人我下次看到你私闯官邸,非把你关起来不可。”戴被王世和一顿痛骂,虽狼狈不堪,却不置一词,默默地离开。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戴笠在外头转悠了一个小时左右,还好,不见王世和这个瘟神,但毛庆祥的身影却在门口出现了几次。
大概王世和不在,守门的警卫站了很久,却一直不曾赶他走。终于有了一次机会,毛庆祥送一位官佐出来。
“毛秘书,毛秘书——”戴笠大声叫喊道。
毛庆祥一眼就看见,和官佐挥手作别,招手道:“戴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不来找我?”
戴笠这才喜滋滋地跑上前去,向守门的警卫浑浑地鞠了一躬,走了进去,警卫见有毛庆祥在,把眼睛看着别处,当作不曾看见。
戴笠言明是得蒋介石急电电前来晋见,又道:“我昨天下午到了南京,今天一早就来了,等了个多钟头才等到毛秘书,不然连通报的人都没有。”
毛庆祥隐隐约约听到王世和对戴笠不太感冒,也不细究原因,只领了他速去蒋介石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门口,按规矩戴笠在外面站立不动,由毛庆祥先进去通报,征得蒋介石许可,方可进门。
蒋介石今天比以前和蔼多了,并挥手示意他坐下。戴笠谢了坐,才把半边屁股轻轻地放在椅子上,洗耳倾听蒋介石对他的吩咐。
蒋介石道:“嗯,最近表现不错,你调查了解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各军动态的情况都由毛秘书转给我了,很有价值。现在第二次的北代总攻已经开始了,我再交你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赶在北伐军的前面先期北上,潜入敌军境地,打探敌情。”
说到这里,蒋介石停住了,眼睛盯着戴笠,后来又转向毛庆祥,道:“这项任务是很重要的,也是很危险的,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忠诚,我相信你一定会圆满地完成任务。”
戴笠头脑一热,道:“只要校长一句话,学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保证完成任务!”
蒋介石满意地昂着头,站起来,走到窗前。毛庆祥眼快,知道蒋介石要干什么,忙近前铺了纸、备了毛笔、石砚。蒋介石醮墨,运足神,在宣纸上书写了四个字:艰苦卓绝。蒋介石把字赠给戴笠,道:“这是我给你此行的赠言,希望你能够照我的意图办事。”
戴笠接过,眼睛潮了,他觉得这是蒋介石给他的“真传”,类似于江湖上师傅向得意弟子传秘笈。
临行,蒋介石转过身叮嘱毛庆祥:“以后戴笠的情报就交给你,希望你能及时送达。对了,还有一事,你向警卫人员打个招呼,今后戴笠回到南京来找我,必须尽快通报,不得拖延,更不得阻拦!”
戴笠听了蒋介石最后一席话,感到眼前一片光亮,心中吁一口长气,暗道:“总算熬出头了,王世和,你这鬼杂种,今后看你还敢拦不拦我!”
戴笠很兴奋地从蒋介石的书房出来,一路喜不自禁,连走路都有点飘然。然而时间一长风把头吹醒,一个新的忧虑又涌上心头;这一去是深入敌军腹地,危机四伏,凶险难测,一不留神就有丢脑袋的可能。真是:才熬过被王世和压制的苦恼,又陷入了置身虎穴的厄运,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