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恶说告诉我们,人是一种极为脆弱的动物,他们始终无法抑制内心中恶的冲动,无法抵御心灵深处那暗黑的召唤。只要是心灵上的警醒稍有松懈,人就会滑入寻欢作乐、为非作歹的渊薮。
比较明白这个道理的,大概是东晋晋武帝司马炎了。他虽然是皇帝,却颁布了一条怪异的法令:州郡官员等人,如果杀了人,抢劫了财物的话,只要上缴一定比例的金银,就可以平安无事。明明自己是个皇帝,却非要拿自己当土匪头子,只是因为晋武帝既无意抑制自己心里的邪恶,也无意控制官员内心的邪恶。
相对来说,像晋武帝这样的异类皇帝为数不多,而倾向于呼唤人们内心中的善良的皇帝与官员,数量却很多。历史上,哪怕是再昏暴的皇帝,再邪恶的人,也不愿意让别人将自己视为恶人。所以官场之上,主流始终是正面的,向上的,积极的与阳光的。
但在这正面、向上、积极、阳光的遮掩之下,隐藏的却是芸芸众生那痛苦的内心,即使是圣人者流,也逃不过灵魂的拷问。
孔子的传人曾参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这段话,透露出儒家学者对于心灵深处那暗恶的警醒与无奈。看看这位曾参,他知道自己最经常犯下的三个错误是:背叛,欺骗别人与欺骗自己。人一旦被这三种错误控制,就会彻底颓废,从此滑入低级趣味的泥坑中,难以自拔。
所谓的低级趣味,是指那些能够愉悦感官,让身体产生强烈的震撼和快感的娱乐方式,而这些娱乐方式太接近于本能,所以品位自然不高。
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叫陈镐的人,官拜山东提督学政。由于此人贪杯嗜酒,父亲专门写信来,吩咐他万不可贪杯误事。接到父亲的书信后,陈镐经过认真的思考,便命工匠铸造了一只巨大的酒碗,碗中能装两斤多酒。碗上还刻有八个醒目的大字:父命戒酒,只饮三杯。
陈镐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既不想拂逆父亲的劝诫,却又无法拒绝美酒的诱惑,想出这么一个高妙的法子来,也亏他煞费了心思。
相对而言,美酒对于人性敏感度的刺激,远不如赌博。要知道赌博这种事情具有莫大的悬疑,而且进入门槛极低。腹有诗书万卷者在赌桌上和大字不识的老粗是完全平等的,再加上赌钱远比辛苦地劳作更易于见结果,更刺激人的大脑神经,所以古往今来,举凡有人的地方,必然有赌局,只不过分为秘密的与公开的两种。
赌局不唯不分场合,而且也不分年龄、男女。光绪末年,上海有女总会,是专门供女性赌徒一掷而快的地方,而且参与赌博的全都是名门闺秀。白天的时候,这些女孩子在家里闭门不出,等到了夜里,就悄悄坐着马车来,掷起骰子来吆五喝六,那动静比男人吵得更欢实。
酒与赌这两桩东西,都有着一个聚众的特点,所以经常地会合在一起。清朝末年,恭亲王负责京师安全,突然有一夜率巡警冲入一家秘密赌场,当场捉住朝中重臣四十余人,将这些人捉拿到皇帝面前,皇帝也只能是装聋作哑。尽管没有受到任何处置,但这些人以后的晋升之路,就算是彻底堵死了。
人性中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诱惑,更易于毁掉一个人的前程。清同治年间,江西某县令为了表功,治化一县,就严禁读书人私自进入妓院。忽一天,接到线人密报,说是有一个书生偷偷地溜入了妓馆。县令即刻颁下令签,令衙役将人犯拿来。过不多久,衙役们横拖竖拽地捉来一个面目陌生的人,穿的衣服也极是奇怪。县令喝问其姓名,此人支支吾吾,含糊其辞。这惹火了县令,不由分说将其暴打了三十大板。
隔日,县令前往州府,拜见自京师而来的京官太史,却听说太史患病,郁郁而归。又隔了许多日子,县令突然在一个场合遇到了太史,吃惊地发现此人正是那一夜惨遭他三十大板的书生。县令当时惊得目瞪口呆,而那位太史,见到了县令之后,更是尴尬得掩面而走。此事传出,轰动一时,成为了官场上难得的笑料与话题,而这位倒霉的青年太史,从此也在官场上淡出了。
相比于官场上的老油子,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酒赌色这几个致命陷阱。因为老油子已经在官场上形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而且也早已绝弃了晋升之望,就算是犯了事,上面主事的人看在情面上,也不好追究。年轻人却不然,官场原本就对年轻人忌惮三分,唯恐年轻人会影响到官场的主流价值走向,让自己无所适从,所以一旦年轻人犯下这几桩错误,立即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主事之人也会格外严厉地惩罚,让年轻人永远丧失晋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