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奇克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卡尔维诺 本章:130. 奇克

    一对夫妇有七个孩子。父亲是个庄稼人,由于闹饥荒,一家人快饿死了。夜里,孩子们睡着了,可父母满腹忧愁,怎么也睡不着。“喂,老伴儿,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丈夫说道,“看着孩子们忍饥挨饿,我的心都碎了。”

    “真是够惨的,”妻子回答,“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明天,我到树林里去,把孩子们都带去,丢在那儿算了。看着他们象蜡烛一样慢慢地耗尽,还不如一下子舍掉他们好。”

    “嘘!”妻子提醒他说,“当心别让他们听到。”

    “别担心,他们都睡熟了。”

    可是,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没睡着。这个孩子是个驼背,名叫奇克,父母的话他全听见了。

    早晨起床后,妈妈把孩子们叫到身边,给他们整理一下衣服,眼泪汪汪地亲吻他们,说:“好孩子,你们今天跟爸爸一起出去。”

    他们离开了家。一路上,奇克一边走,一边把看见的小白石块捡起来,装到口袋里。他们离开大路,拐进树林里。奇克已经知道父亲要干什么,就边走边撒小石头,好记住他们走过的路。到了树林深处,他们的父亲撇下他们走了。天黑下来,孩子们又哭又叫。奇克大声对哥哥们说:“你们怕什么?傻头傻脑的!我

    来带路,咱们回家去!”

    “好啊,小弟弟,”哥哥们说,“我们六个人做什么呢?”

    “跟着我走就行了。”于是,奇克沿着小白石子路标走出树林,天亮时回到家,七个人都累了个半死。

    “亲爱的孩子们!”母亲惊叫了一声。看见孩子都回来了,她感到很高兴。“你们怎么回来的呢?”

    “奇克给我们带的路,”哥哥们回答说。

    孩子们仍呆在家里。可是没多久,因为饥荒并没有减轻,父亲决定再一次把他们带到树林里扔掉。母亲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光,买了七只长面包。第二天早晨,她分给每个孩子一只面包,同他们亲吻道别,送他们跟父亲一起到树林里去。

    这一回,父亲走在奇克后面,防止他再扔白石头块儿。但奇克这一次用面包屑来代替,他把口袋里的面包捏碎,一边走一边撒。到了晚上,哥哥们发现他们又被撇在树林里,都哭喊起来,可是奇克说:“不要害怕,我们这一次照样能回家。”说着,他开始寻找面包屑。但是,面包屑给蚂蚁搬走了,剩下的也被鸟儿啄吃了。这样,奇克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哥哥们又都哭了。“等一等,”说着,奇克象一只小松鼠似地爬到最高的一棵树上。他看到远处有个亮光。“咱们就朝那个方向走吧。”

    七个兄弟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所房子前。他们敲敲门,开门走出来的是妖怪妈妈。她拖着象绳子似的长发,长着螺旋形的牙齿和灯笼似的眼睛,真比传说中的妖怪还吓人。“哎呀呀,这么晚了,你们这些孩子要到哪儿去呀?”

    “太太,”奇克回答说,“我们迷路了,看见您这儿有亮光,就来了。”

    “天哪,孩子们,我得把你们藏起来,因为妖怪爸爸回来后,

    会把你们一口吞掉的。我已烤好了一只绵羊,让他填饱肚子。要是你们不作声,我就让你们跟我的孩子睡在一起,我也正好有七个孩子。”

    妖怪爸爸回来了,一进家门就喊起来:“哟,哟!我闻到这儿有人肉味。”

    “你总是那个腔调!”妻子说,“坐在这儿吧,尝尝我给你烤的美味羊肉。你少管闲事,不要去碰那些可怜的孩子。有七个小弟兄迷了路,刚才到咱们这儿来了,我收留了他们。我们自己也有七个孩子,做父母的谁愿意孩子遭灾呢。”

    “那就把烤好的羊肉给我吧,”妖怪爸爸说。“我累了,想早一点睡觉。”

    妖怪爸爸的七个孩子上床睡觉时,每人头上都戴着一顶花冠。他们睡在一张大床上,妖怪妈妈把奇克和他的六个哥哥安顿在床脚跟。妖怪妈妈刚离开卧室,奇克就纳闷起来。“她的孩子干嘛都戴着花冠?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想到这里,奇克把妖怪爸爸的孩子们的花冠都摘了下来,戴在哥哥们和自己的头上。

    奇克刚做完这件事,妖怪爸爸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因为屋里很黑,他走到床前俯身摸索起来。他摸摸奇克和他哥哥们的脑袋,摸到了花冠,便放过这些孩子。接着,他又挨个儿摸自己孩子们的头,发现他们没有花冠,就把他们吃掉了。黑暗中,奇克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妖怪爸爸吞掉了他的最后一个儿子,舔了舔嘴唇,说:“让我的老婆去唠叨什么仁慈和善行吧,反正我已把他们吃掉了。”说罢,他走了。奇克马上把哥哥们叫醒:“快,咱们赶紧离开这儿!”他们轻轻打开窗子,跳到外面地上。他们跑啊,跑啊,穿过一片树林,最后藏在一个山洞里。

    第二天早晨,妖怪妈妈起床后,发现自己的七个儿子和那七个迷路的孩子都不见了;根据床上的血迹,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魔鬼!凶手!来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妖怪爸爸冲进屋来一看,大吃一惊。“啊!我们自己的儿子没有戴花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哟?快把我那双每小时跑一百里的大靴子拿来,我要去抓住那帮小无赖,把他们活生生地吃掉!”他穿上靴子,到处寻找那些孩子,但没有找到他们,因为他们藏在山洞里。

    妖怪爸爸到处搜索,累了个半死,便躺在地上睡着了。正巧,他睡觉的地方离七兄弟藏身的山洞只有一箭之地。奇克出来寻找食物时,发现妖怪爸爸躺在地上。他赶紧去叫哥哥们。“快,你们都来!把他干掉!”弟兄七人都亮出切面包的刀子,朝他身上刺去,最后把妖怪爸爸的身上捅得到处是窟窿。他们肯定妖怪爸爸死了,就脱下他那双大靴子。七兄弟都钻进大靴子里,飞快地到了妖怪妈妈家里。

    “大婶,”他们对妖怪妈妈说,“是大叔派我们来的,他叫我们告诉你,他被一伙强盗抓走了。要是你不把家里的钱交给强盗,他们就会杀了他。请你相信我们好了,你瞧,大叔把靴子也借给我们啦。”

    妖怪妈妈信以为真,把家里所有的钱、钻石和金子都交给了七兄弟。“孩子们,我当然相信你们,快去救他吧。”

    七兄弟钻进大靴子里,一步就回到家,见了父母亲,这下家里发了大财。后来,奇克离开家到那不勒斯,靠了那双每小时能跑一百里的靴子,当了信使,因为那时还没有火车、轮船一类的玩意儿。就这样,这个小驼背使全家都富裕起来,一家人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奥特兰托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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