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穿着军大衣和黑色军靴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座山。他皮肤黝黑,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带着绒的衣领上还有一些小水珠,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连月你一个人在屋里是在干啥?时装秀?”
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古怪的装扮,男人伸手一把推开了穿着睡衣系着白围巾的女人,又自顾自的往卧室里走,“来来来,吃鸡爪子,我给你买的——”
“我们出去吃!”
这个人一点礼貌都没有,非邀自入,连月皱眉伸手去拉他,却徒劳无功。
“哪里吃不是一样?”
喻恒却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踩着军靴进了屋,却是没有进睡房,而是拐弯进入了隔壁的小书房。把鸡爪往小几上随手一撂,男人一下子把自己甩到了椅子上,又抬眼看着连月,脸上是得志意满的模样。
女人穿着粉色睡衣,肚子鼓着,脖子上围着厚厚的白围巾——她正在解开。
还有白围巾围起来的尖下巴和粉红色的小脸。
男人看了她几秒,又挪开眼。二郎腿一翘,手指敲了敲真皮扶手,他胸膛起伏,又笑了起来。
“没想到吧连月?”
他抬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又似乎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什么,站了起来,嘴里还在说,“你也有今天——这回可落我手里了吧?哈哈哈!”
“大哥不在,老四也不在——还喊我陪你去云生,嘿,”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你这几天往哪里跑!”
这活灵活现的反面人物台词,连月看着他,哼了一声,感觉自己又好气又好笑。
懒得理这个二货,连月伸手提起了小桌上的袋子,里面果然是一盒鸡爪。
伸手一摸,还是热的。
她伸手拿起了手套。
他哪里买的?却不知道好不好吃。
“老四这字倒是写的好,有我爸的那么一点味道,”
桌上还是季念那天写的字。军大衣男人站在桌前,低头看了半天,又突然搓了搓手,好像有些技痒。他伸手把季念晾在桌子上的纸一收,又喊对面正在啃鸡爪的女人,“连月你啃完这个来给我磨墨,我也来写一副——”
一个鸡爪都还没啃完。
连月一抬头,看见了他的粗手粗脚,又赶忙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拿纸巾擦过了手,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他手里的“季总真迹”。
然后一点点的小心的卷了起来。
念念写的字呢——
她的毛笔字写的不好。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学也没人教;所以现在每次看着季念写字,都觉得他帅呆了,是个自己高攀不上的文化人。
社会精英来着。
喻恒又跑到他哥的房间里来写什么字?
鸠占鹊巢,不知羞。
拿红绸子捆好了季总真迹插入了瓶子里,连月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快点快点,”
喻恒已经东翻西找自己找到了纸,又拿起了笔筒里的毫笔东挑西选。
唉。
赶紧打发了了事。
滴了半盏水,连月站在一旁,拿起了墨石开始使劲磨。
“夜伴读书郎,红袖夜添香。”
男人自己铺好了纸,拿着镇纸压住了,又挑好了笔——看那路数,还挺有模有样。他一边笑,一边等着连月磨墨,嘴里还在说,“我给你写副字啊连月,你好好的收着。三十年后,嗯,你拿着这副字到军委来找我——”
“虽然到那时我已经日理万机,可是看见字,也就想起来你了。到那时,我们俩相遇在接待室,你老了,我还帅着,我们俩执手相望,竟无语凝噎——”
“呸。”
这个剧情太离奇了,而且还有点“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味儿,连月一边磨墨,一边没忍住啐了他一口。
男人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也是,”房间里暖气太足,他开始伸手脱军大衣,露出了里面的迷彩服,又说,“你就是颗小白菜,到那时你连门都找不到,又哪里知道要去哪里找我?哈哈哈!”
这得志小人样儿。哪里像是几代权贵?
连月垂眸墨磨,不理他了。
墨磨好了。喻恒伸手蘸墨,然后提起了笔,似是沉吟。
连月站在了一边,视线落在了滴着墨的鼻尖。
他提起了笔。Ρó18н.cóм(po18h.)
就连身上发散的气质,似乎也在一瞬间全部收回。
竟似变了一个人。
笔尖落纸笑,一点,一撇。
“道——”
笔走游龙,龙飞凤舞。
是狂草一副。
隐无名。
“道隐无名?”
连月轻声念,又抬头看他。男人身材高大,正以横收笔。
道德经她一知半解,竟不知他写这个是何用意。
再看看这笔锋气势,也不像是喻恒能写的出来的字啊!他——
“行了。”
笔一丢,男人低头又看了看,似乎对自己的这副即兴佳作很是满意,他又笑了起来,刚刚那点肃穆的气质毁于一旦,“连月你赶紧晾干裱起来当传家宝,这就是我赠你的字了——”
似乎是得意坏了,男人又伸手想来摸她的头发——女人眉头一皱一躲,又伸手打了他的手一下,“啪的一声”,书房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脆响。
揩油失败,男人似乎也毫不介意,他又笑,“你看看,我这字,比起老四刚刚那副,又怎么样?”
女人没有理他,已经走开了,又拿起了手套开始啃鸡爪——还暖着。喻恒还在那边得意洋洋,“连月你啃完鸡爪,就赶紧把我写的字拍给老四看看,这回非让他心服口服——”
“嗯,再给大哥也发一个,谁说我的字写的没他好?嗯,再给我爸也发一个——”
书房里只有人啃鸡爪,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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