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顾炎武 本章:卷十

    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23]谷梁成公元年传亦云。三代之时,民之秀者乃收之乡序,升之司徒,而谓之士。固千里之中不得一焉。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五曰百工,庀饬八材,计亦无多人尔。武王作酒诰之书曰,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此谓农也。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此谓商也。又曰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则谓之士者大抵皆有职之人矣。恶有所谓群萃而州处四民各自为乡之法哉?春秋以后,游士日多。齐语言桓公为游士八十人,奉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而战国之君遂以士为轻重。文者为儒,武者为侠。乌呼,游士兴而先王之法坏矣!彭更之言,王子垫之问,其犹近古之意与!

    秦本纪,秦惠文王四十年更为元年。此称王改元之证,又与魏惠王同时。

    魏世家襄王五年,予秦河西之地。七年,魏尽入上郡于秦。今按孟子书惠王自言西丧地于秦七百里,乃悟史记所书襄王之年即惠王之后五年后七年也。以孟子证之而自明者也。

    孟子为卿于齐,其于梁则客也。故见齐王称臣,见梁王不称臣。

    唐书言邠州故作豳,开元十三年以字类幽,改为邠。今惟孟子书印邠字。

    凡人之动心与否,固在其加卿相行道之时也。枉道事人,曲学阿世,皆从此而始矣。我四十不动心者,不动其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不为之心也。

    孟子费惠公注,惠公费邑之君。按春秋时有两费,其一见左传成公十三年,晋侯使吕相绝秦,曰殄灭我费滑。注滑国都于费。今河南缑氏县。[17]庄公十六年滑伯注同。昭公二十六年王次于滑,注滑周地,本郑邑。襄公十八年,楚为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葢本一地,秦灭之而后属晋耳。[18]女叔侯对平公曰,虞虢焦滑霍扬韩魏皆姬姓也。晋是以大。其一僖公元年,公赐季友汶阳之田及费。齐乘费城在费县北西二十里,鲁季氏邑。[19]汉梁相费汎碑云,其先季友为鲁大夫,有功封费,因以为姓。按隐公元年已有费伯,即费庈父。在子思时滑国之费其亡已久,疑即季氏之后而僣称公者。鲁连子称陆子谓齐湣王曰,鲁费之众臣甲舍于襄贲,而楚人对顷襄王有邹费郯邳。殆所谓泗上十二诸侯者邪?

    倪文节思谓当作必有事焉而勿忘,忽忘勿助长也。传写之误,以忘字作正心二字。言养浩然之气,必当有事而勿忘。既已勿忘,又当勿助长也。叠二勿忘,作文法也。按书无逸篇曰,是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亦是叠一句而文愈有致。今人发言亦多有重说一句者。礼记祭义,见间以侠甒。郑氏曰,见间当为覸。史记蔡泽传,吾持梁刺齿肥。索隐曰,刺齿肥当为啮肥。论语五十以学易,朱子以为五十当作卒,此皆古书一字误为二字之证。

    有夫布有里布。《周礼?地官》〈载师〉职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闾师〉职曰:“凡无职者出夫布。”郑司农云:“里布者,布参印书,广二寸,长二尺,以为币贸易物。诗云,抱布贸丝,抱此布也。或曰布泉也。春秋传曰,买之百两一布,[8]昭公六年三十。又廛人职掌敛布之?布、总布、质布、罚布、廛布。”“玄谓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集注未引闾师文,今人遂以布专属于里。

    中庸言能尽其性,孟子言不能尽其才。能尽其才则能尽其性矣。在乎扩而充之。

    不遗亲不后君,仁之效也。其言义何。义者礼之所从生也。昔者齐景公有感于晏子之言,而惧其国之为陈氏也,曰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又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恩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子曰,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古之明王所以禁邪于未形,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者,是必有其道矣。

    为民而立之君,故斑爵之意天子与公侯伯子男一也。而非绝世之贵,代耕而赋之禄,故班禄之意君卿大夫士与庶人在官一也,而非无事之食。[16]黄氏日钞读王制曰,必本于上农夫者,示禄出于农,等而上之,皆以代耕者也。是故知天子一位之义则不敢肆于民上以自尊。知禄以代耕之义,则不敢厚取于民以自奉。而侮夺人之君常多于三代之下矣。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然则但求放心可不必于学问乎?与孔子之言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者,何其不同邪?他日又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所存者非空虚之心也。夫仁与礼未有不学问而能明者也。孟子之意葢曰能求放心然后可以学问。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此放心而不知求者也。然但知求放心而未尝穷中罫之方,悉雁行之势,[22]马融围棋赋。亦必不能从事于弈。

    古来田赋之制实始于禹。水土既平,咸则三壤,后之王者,不过因其成迹而已。故诗曰,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里,南东其亩。然则周之疆理,犹禹之遗法也。[9]周礼少司徒注,昔夏少康在虞思有田一成,有众一旅。一旅之众,而田一成,则井牧之法。先古然矣。孔氏信南山正义引此,则曰丘甸之法禹之所为。孟子乃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夫井地之制,一井之地画为九区,故苏洵谓万夫之地葢三十二里有半。而其间为川为路者一,为浍为道者九,为洫为涂者百,为沟为畛者千,为遂为径者万。使夏必五十,殷必七十,周必百,则是一王之兴,必将改畛涂,变沟洫、移道路以就之。为此烦扰而无益于民之事也。岂其然乎?[10]周官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为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夫子言禹尽力乎沟洫,而禹之自言亦曰,浚畎浍,距川,知其制不始于周矣。葢三代取民之异在乎贡助彻,而不在乎五十七十百亩,其五十七十百亩,特丈尺之不同,而田未尝易也。故曰其实皆什一也。古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异度数。故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改年十月朔上黑之下,即曰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三代之王其更制改物,亦大抵如此。故王制曰,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而当日因时制宜之法亦有可言。夏人土旷人稀,故其亩特大。殷周土易人多,故其亩渐小。以夏之一亩为二亩,其名殊而实一矣。国佐之对鲁人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岂有三代之王而为是纷纷无益于民之事乎?

    若挞之于市朝,即书所言若挞于市,古者朝无挞人之事,市则有之。周礼司市,市刑小刑宪罚,中刑徇罪,大刑扑罚。又曰,胥执鞭度而巡其前,掌其坐作出入之禁令,凡有罪者挞戮而罚之,是也。礼记檀弓,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兵器非可入朝之物。奔丧哭辟市朝,奔丧亦但过市,无过朝之事也。其谓之市朝者,史记孟尝君传,日莫之后过市朝者,掉臂不顾。索隐曰,言市之行列有如朝位,故曰市朝。古人能以众整如此。[4]司市以次叙分地,而经市注,叙肆行列也。后代则朝列之参差有反不如市肆者矣。

    观乎孔子之见阳货,而后知逾垣闭门为贤者之过,未合于中道也。然后世之人必有如胡广被中庸之名,冯道托仲尼之迹者矣。其始也屈己以见诸侯,一见诸侯而怀其禄利,于是望尘而拜贵人,希旨以投时好。此其所必至者。曾子子路之言,所以为末流戒也。故曰君子上交不谄。又曰,上弗援下弗推。后世之于士人,许之以自媒,劝之以干禄,而责其有耻,难矣!

    礼,父为长子斩衰三年,故公行子有子之丧,而孟子与右师及齐之诸臣皆往吊。

    据纪年周慎靓王之二年而魏惠王卒,其明年为魏襄王之元年。又二年,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又二年,为赧王之元年。齐人伐燕,取之。又二年燕人畔,与孟子之书先梁后齐其事皆合。然孟子在二国皆不久,书中齐事特多,又尝为卿于齐,当有四五年。若适梁乃惠王之末,而襄王即立,故梁事不多。谓孟子以惠王之三十五年至梁者,误以惠王之后元年为襄王之元年故也。[3]史记及孟子序说,谓梁惠王之三十五年,孟子至梁。其后二十三年,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者,非。卫蒿曰,孟子游历先后虽不可考,以本书证之,当是自宋归邹,由邹之任之薛之滕而后之梁之齐。

    其他考定经文如程子改易系辞,天一地二一节,于天数五之上。论语必有寝衣一节于齐必有明衣布之下。苏子瞻改书洪范曰,王省惟岁一节,于五曰历数之下。改康诰惟三月哉生魄一节,于洛讳阙诰周公拜手稽首之上。朱子改大学康诰曰至止于信于未之有也之下。改诗云瞻彼淇澳二节于止于信之下。论语诚不以富二句于齐景公有马千驷一节之下。诗小雅以南陔足鹿呜之什而下改为白华之什,皆至当无复可议。后人效之,妄生穿凿。周礼五官互相更调。而王文宪[41]名柏。作二南相配图,洪范经传图,重定中庸章句图,改甘棠野有死麇何彼秾矣三篇于王风。仁山金氏本此改敛时五福一节于五曰考终命之下,改惟辟作福一节于六曰弱之下。使邹鲁之书传于今者几无完篇。殆非所谓畏圣人之言者矣。

    孟子自齐葬于鲁,言葬而不言丧,此改葬也。礼改葬缌事毕而除。故反于齐止于嬴,而充虞乃得承间而问。若曰奔丧而还,营葬方毕,即出赴齐卿之位,而门人未得发言,可谓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而身且不行三年之丧,何以教滕世子哉?

    享天下之大福者,必先天下之大劳。宅天下之至贵者,必执天下之至贱。是以殷王小乙使其子武丁旧劳于外。知小人之依,而周之后妃亦必服浣濯之衣,修烦辱之事。及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王业之所由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务也。[24]干宝晋纪论。古先王之教,能事人而后能使人。其心不敢失于一物之细,而后可以胜天下之大。舜之圣也,而饭糗茹草。禹之圣也,而手足胼胝,面目黧黑。此其所以道济天下,而为万世帝王之祖也。况乎其不如舜禹者乎![25]朱子语类言舜之耕稼陶渔,夫子之钓戈,子路之负米,子贡之埋马,皆贱者之事,而古人不辟也。有若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矛以入齐军,而樊须虽少能用命,此执干戈以卫社稷,而古人所不辞也。后世骄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

    季氏之于鲁,但出君而不敢立君。但分国而不敢篡位。愈于晋卫多矣。故曰鲁犹秉周礼。

    舜都蒲坂而封象于道州鼻亭。[13]水经注王隐曰,应阳县本泉陵之北部,东里五有鼻墟,象所封也。山下有象庙。后汉书东平王苍传注,有鼻国名,在今永州营道县北。袁谭传注,今犹谓之鼻亭。在三苗以南,荒服之地,诚为可疑。如孟子所论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又且欲其源源而来,何以不在中原近畿之处,而置之三千余里之外邪?葢上古诸侯之封万国,其时中原之地必无间土可以封故也。又考太公之于周,其功亦大矣,而仅封营丘。营丘在今昌乐潍二县界。史言其地泻卤,人民寡,而孟子言其俭于百里,又俫夷逼处而与之争国。夫尊为尚父,亲为后父,功为元臣,而封止于此,岂非中原之地无间土,故至薄姑氏之灭而后乃封于太公邪?[14]周时灭一国乃封一国。左传,成王灭唐而封太叔为是也。竹书纪年,武王十六年秋,王师灭蒲姑。或曰,禹封在阳翟,稷封在武功,何与?二臣者有安天下之大功,舜固不得以介弟而先之,而故象之封于远,圣人之不得已也。[15]汉高祖封刘仲为代王,乃是弃其兄于边陲近胡之地,与舜之封象异矣。

    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注,庄岳齐街里名也。庄是街名,岳是里名。左传襄二十八年,得庆氏之本百车于庄。注云,六轨之道。[11]昭十年又败诸庄。哀六年战于庄败。注并同。反陈于岳,注云岳里名。

    孟子书引孔子之言凡二十有九。其载于论语者八。[28]学不厌而教不倦。里仁为美。君薨听于冡宰。大哉尧之为君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吾党之士狂简。乡原德之贼。恶似而非者。又多大同而小异。然则夫子之言其不传于后者多矣。故曰仲尼没而微言绝。

    人固有为不善之才而非其性也。性者天命之,才者亦天降之。[21]下章言天之降才。是以禽兽之人谓之未尝有才。

    朱子又作谢监岳文集序曰,谢绰中建之政和人。先君子尉政和,行田间,闻读书声,入而视之,仪礼也。以时方专治王氏学,而独能尔,异之。即与俱归,勉其所未至,遂中绍兴三年进士第。在宋已为空谷之足音,今时则绝响矣!

    书武成定是错简,有日月可考。蔡氏亦因其旧而别序一篇。为今考定武成最为得体。

    仁山金氏曰,费本鲁季氏之私邑,而孟子称小国之君。曾子书亦有费君费子之称,葢季氏专鲁,而自春秋以后计必自据其邑,如附庸之国矣。大夫之为诸侯不待三晋而始然,其来亦渐矣。

    免死而已矣,则亦不久而去矣,故曰所去三。

    人之为学不可自小,又不可自大。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足以朝诸侯有天下,不敢自小也。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远矣。不敢自大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则可谓不自小矣。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则可谓不自大矣。故自小小也,自大亦小也。今之学者非自小则自大,吾见其同为小人之归而已。

    史记魏世家,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襄王元年与诸侯会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惠王为王,而孟子书其对惠王无不称之为王者,则非追尊之辞明矣。司马子长亦知其不通而改之曰君。[1]通鉴改孟子,作君何必曰利,亦以此。然孟子之书出于当时,不容误也。杜预左传集解后序言,哀王于史记襄王之子,惠王之孙也。惠王三十六年卒而襄王立。立十六年卒而哀王立。古书纪年篇,惠王三十六年改元,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记误分惠成之世以为后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称谥谓之今王。[2]作书时未卒,故谓之今王。今按惠王即位三十六年,称王改元又十六年卒,而子襄王立。即纪年所谓今王,无哀王也。襄哀字相近,史记分为二人,误耳。

    以纣为弟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王子比干。并言之则于文有所不便,故举此以该彼。此古人文章之善。且如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不言后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不言臣妻。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不言浑敦穷奇饕餮。后之读书者不待子贡之明,亦当闻一知二矣。

    史记伍被对淮南王安引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扬子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桓宽盐铁论引孟子曰,吾于河广知德之至也。又引孟子曰,尧舜之道非远人也,人不思之尔。周礼大行人注引孟子曰,诸侯有王。宋鲍照河清颂引孟子曰,千载一圣犹旦暮也。颜氏家训引孟子曰,图影失形。梁书处士传序引孟子曰,今人之于爵禄,得之若其生,失之若其死。广韵圭字下注曰,孟子六十四黍为一圭,十圭为一合。以及集注中程子所引荀子,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今孟子书皆无其文。岂所谓外篇者邪?[26]史记索隐皇甫谧曰,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恐是舜生诸冯之误。汉书艺文志孟子十一篇,风俗通曰,孟子作书中外十一篇。诗维天之命传引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而美周之礼也。闷宫传引孟仲子曰,是禖宫也。正义引赵歧云,孟仲子孟子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谱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葢与孟轲共事。子思后学于孟轲。注书论诗,毛氏取以为说,则又有孟仲子之说矣。[27]陆玑诗草木疏云,子夏传鲁人申公,申公传魏人李克<u>http://w</u>,李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赵人孙卿,孙卿传鲁人大毛公,大毛公传小毛公。

    九经论语皆以汉石经为据,故字体未变。孟子字多近今,[29]如知多作智,说多作悦,女多作汝,辟多作避,弟多作悌,强多作强之类。与论语异。葢久变于魏晋以下之传录也。然则石经之功亦不细矣。

    容斋四笔言孟子是由恶醉而强酒,见且由不得亟,并作由,今本作犹。是知今之孟子又与宋本小异。

    董文清槐改大学知止而后有定二节于子曰听讼吾犹人也之上,以为传之四章,释格物致知,而传止于九章。则大学之文元无所阙,其说可从。

    赵岐注孟子,以季孙子叔二人为孟子弟子,季孙知孟子意不欲而心欲,使孟子就之,故曰异哉弟子之所闻也!子叔心疑惑之,亦以为可就之矣。使己为政以下则孟子之言也。又曰告子名不害,兼治儒墨之道者。尝学于孟子而不能纯彻性命之理。又曰高子齐人也,学于孟子,乡道而未明。去而学他术。又曰盆成括尝欲学于孟子,问道未达而去。宋徽宗政和五年,封告子不害东阿伯,高子泗水伯,盆城括莱阳伯,季孙丰城伯,子叔乘阳伯,皆以孟子弟子故也。史记索隐曰,孟子有万章公明高等,并轲之门人。广韵又云,离娄孟子门人。不知其何所本。[30]淮南子,皇帝亡其玄珠,使离朱捷剟索之,注,二人皆皇帝臣。抱扑子有彭祖之弟子离娄公。元吴莱著孟子弟子列传二卷,今不传。

    晏子曰,称西郭徒居布衣之士,盆城括尝为孔子门人,尤误。

    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其说已详之唐韵正。按困学纪闻,荼有三,谁谓荼苦,苦菜也。有女如荼,茅秀也。以薅荼蓼,陆草也。今按尔雅,荼蒤字凡五见,而各不同。释草曰,荼苦菜。注引诗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疏云,此味苦可食之菜。本草一名选,一名游冬。易纬通卦验玄图云,苦菜生于寒秋,经冬历春乃成。月令,孟夏苦菜秀是也。叶似苦苣而细,断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又曰蔈荂荼,注云,即艻。疏云,按周礼掌荼,及诗有女如荼,皆云荼茅秀也,蔈也,荂也,其别名。此二字皆从草从余。又曰蒤虎杖,注云,似红草而大麄有细刺,可以染赤。疏云,蒤一名虎杖。陶注本草云,田野甚多,壮如大马,蓼茎斑而叶圆是也。又曰蒤委,叶注引诗以茠蒤蓼,疏云,蒤一名委叶。王肃说诗云,蒤陆秽草。然则蒤者原田芜秽之草,非苦菜也。今诗本茠作薅,此二字皆从草从涂。释木曰,槚苦荼。注云树小如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今以早釆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此一字亦从草从余。今以诗考之,邶谷风之荼苦,七月之釆荼,绵之堇荼,皆苦菜之荼也。[31]诗采苦采苦传,苦苦菜。正义曰,此荼也。陆机云,苦菜生山田及泽中,得霜恬胞而美。所谓堇荼如饴。内则云,濡?包苦用苦菜是也。又借而为荼毒之荼。桑柔汤诰皆苦菜之荼也。夏小正取荼秀,周礼地官掌荼,仪礼既夕礼因着用荼实绥泽焉。诗鸱鸮将荼,传曰荼萑苕也,正义曰,谓薍之秀穗茅薍之秀,其物相类故皆名荼也。茅秀之荼也,以其白也而象之。出其东门有女如荼,国语吴王夫差万人为方陈,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考工记,望而视之,欲其荼白,亦茅秀之荼也。良耜之荼蓼委叶之蒤也,唯虎杖之蒤与槚之苦荼不见于诗礼。而王褒僮约云,武阳买荼。张载豋城都白菟楼诗云,芳荼冠六清。孙楚诗云姜桂荼荈出巴蜀。本草衍义,晋温峤上表,贡荼千斤,茗三百斤。是知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

    王褒僮约,前云,炰鳖烹荼,后云武阳买荼。注以前为苦菜,后为茗。

    唐书陆羽传,羽嗜茶,[32]自此后荼字减一画为茶。著经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有常伯熊者,因羽论复广著茶之功。其后尚茶成风。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至本朝设茶马御史。而大唐新语言右补阙綦母熙性不饮茶,著茶饮序曰,释滞消壅,一日之利暂佳。瘠气侵精,终身之害斯大。获益则功归茶力,贻患则不谓茶灾。岂非福近易知,祸远难见。宋黄庭坚茶赋亦曰,寒中瘠气莫甚于茶,或济之盐,勾贼破家。今南人往往有茶癖而不知其害,此亦摄生者之所宜戒也。

    董子曰,宜在我者而后可以称义,故言义者合我与宜以为一,言以此操之,义之言我也。[20]义字以我兼声与意。此与孟子之言相发。

    尔雅舒雁鹅注,今江东呼鴚即鴐字。[33]古加字读如哥。诗,君子偕老之珈,东山之嘉,并与何为韵。左传,鲁大夫荣鴐鹅。方言,雁自关而东谓之鴚鹅。太玄经,妆次二鴐鹅惨于冰。一作??鹅。司马相如子虚赋,弋白鹄连鴐鹅,双鸧下玄鹤加。上林赋,鸿鹔鹄??,鴐鹅属玉。扬雄反离骚,凤皇翔于蓬陼兮,岂鴐鹅之能捷?张衡西京赋,鴐鹅鸿鶤。南都赋,鸿鸨鴐鹅。杜甫七歌,前飞鴐鹅后鹙鸧。辽史穆宗纪,获鴐鹅祭天地。元史武宗纪,禁江西湖广汴梁私捕鴐鹅。山海经,青要之山是多驾鸟。郭璞云,末详。或云当作鴐。其从马者,传写之误尔。[34]汉书古今人表,荣鴐鹅,师古曰,鴐音加,今本亦误作驾。今左传本亦多作驾,犹诗乘乘駂之误作鸨也。

    虞书所载帝曰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是则帝之举舜在瞽瞍底豫之后。今孟子乃谓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亩之中。犹不顺于父母,而如穷人无所归,此非事实。但其推见圣人之心若此,使天下之为人子者处心积虑,必出乎此而后为大孝耳。[12]与答桃应之问同。后儒以为实,然则二嫂使治朕栖之说,亦可信矣。

    唐宋取士皆用九经,今制定为五经,而周礼仪礼公羊谷梁二传并不列于学官。杜氏通典,东晋元帝时,太常贺循上言,尚书被符经制博士一人。[35]晋书荀嵩传,时简省博士,其仪礼公羊谷梁及郑易皆省不置。又多故历纪,儒道荒废,学者能兼明经义者少。且春秋三传俱出圣人,而义归不同,自前代通儒未有能通得失兼而学之者也。今宜周礼仪礼二经制博士二人,春秋三传置博士三人,其余[36]易诗书。则经置一人,合八人。太常荀嵩上疏言,博士旧员十有九人,今五经合九人,准古计今,犹未中半。周易有郑氏注,其书根源诚可深惜!仪礼一经,所谓曲礼郑玄于礼特用,皆有证据。昔周之衰,孔子作春秋,左丘明子夏造膝亲受。孔子没,丘明撰其所闻为之传,微辞妙旨无不精究。公羊高亲受子夏,立于汉朝,多可釆用。谷梁赤师徒相传,诸所发明。或是左氏公羊不载,亦或足有所订正。臣以为三传虽同曰春秋,而发端异趣,宜各置一人,以传其学。遇王敦难不行。[37]按元帝纪云,太兴四年三月,置周易仪礼公羊博士。明年正月,王敦反。是虽置而旋不行也。唐贞观九年五月,敕自今以后,明经兼习周礼。若仪礼者于本色内量减一选。开元八年七月,国子司业李元璀上言,三礼三传及毛诗尚书周易等,并圣贤微旨,生人教业。今明经所习,务在出身,咸以礼记文少,人皆竞读。周礼经邦之轨则。仪礼庄敬之楷模。公羊谷梁历代宗习。今两监及周县以独学无友四经殆绝,事资训诱,不可因循。其学生请停各量配作业,并贡人预试之日。习周礼仪礼公羊谷梁。并请帖十通五,许其入第,以此开劝。即望四海均习,九经该备。从之。唐书开元十六年十二月,杨玚为国子祭酒,奏言,今之明经习左氏者十无二三。又周礼仪礼及公羊谷梁殆将废绝。请量加优奖。于是下制明经习左氏及通周礼等四经者,出身免任散官,遂著于式。古人抱遗经扶微学之心如此其急,而今乃一切废之。葢必当时之士子苦四经之难习,而主议之臣徇其私意,遂举历代相传之经典弃之而不学也。自汉以来,岂不知经之为五,而义有并存,不容执一,故三家之学并列春秋。至于三礼各自为书,今乃去经习传,尤为乖理。苟便己私用之干禄,率天下而欺君负国,莫甚于此。经学日衰,人材日下,非职此之由乎?

    宋史,神宗用王安石之言,士各占治易书诗周礼礼记一经,兼论语孟子。[38]是时仪礼春秋皆不列学官,元祐初始复春秋左传。朱文公乞修三礼札子,遭秦灭学,礼乐先坏,其颇存者三礼而已。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于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说耳。[39]朱子言仪礼是经,礼记是解仪礼。且如仪礼有冠礼,礼记便有冠义。仪礼有昏礼,礼记便有昏义。以至燕射之类,莫不皆然。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究诸科,礼虽不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说。熙宁以来,王安石变旧制,废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其始失已甚。是则仪礼之废,乃自安石始之。[40]语类言仪礼旧与五经并行,王介甫始罢去。祖宗庙有开宝通礼科,礼官用此等人为之,介甫一切罢去。至于今朝,此学遂绝。

    先王治天下之具五典五礼五服五刑,其出乎身加乎民者,莫不本之于心,以为之裁制。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孟子答公都子言义而举酌乡人敬尸二事,皆礼之周也,而莫非义之所宜。自此道不明,而二氏空虚之教至于捶提仁义,绝灭礼乐从此起矣。自宋以下一二贤智之徒病汉人训诂之学得其粗迹,务矫之以归于内,而达道达德九经三重之事置之不论。此所谓告子未尝知义者也。其不流于异端而害我道者几希!

    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孟子为此言以证王之不待大尔。其实文王之国不止百里。周自王季伐诸戎疆土日大,文王自歧迁丰其国已跨三四百里之地。伐戎伐密,自河以西举属之周。[5]未克商以前无灭国者,但臣属而已。至于武王而西及梁益,[6]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东临上党,[7]戡黎无非周地。纣之所有,不过河内殷墟。其从之者,亦但东方诸国而已。一举而克商,宜其如振槁也。书之言文王曰,大邦畏其力,文王何尝不藉力哉?

    礼记乐记,宽而静至温良而慈一节,当在爱者宜歌商之上,文义甚明。然郑康成因其旧文不敢辄更。但注曰,此文换简失其次。宽而静宜在上,爱者宜歌商宜承此。

    后魏崔浩为司徒时,著作令史关湛为浩信任,见浩所注诗论书易,遂上疏言马郑王贾虽著作六经并名,疏谬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藏之秘府,班浩所注,命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王义。浩亦表荐湛有着述之才。

    凤翔袁楷谓文言有错入系辞者,鸣鹤在阴已下七节,自天祐之一节憧憧往来已下十一节,此十九节皆文言也。即亢龙有悔之一节重见,可以明之矣。遂取此十八节属于天玄而地黄之后,[42]依卦为序。于义亦通。然古人之文变化不拘,况六经出自圣人,传之先古,非后人所敢擅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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