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用私刑,恐怕也有不妥。依朕看,你们各退一步……”
顾湛薄唇动了动,打断道:“大理寺将人押入昭狱,是有皇上的亲笔批红的。并非臣肆意行事。”
他眸中隐着一汪阴鸷沉郁,江家人既然敢三番两次招惹陆茗庭,就别怪他赶尽杀绝,步步紧逼。
“亲笔批红?朕怎么不记得这事?”
元庆帝正欲追问,张德玉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元庆帝听完,脸色瞬间一阵青黑。
原来,当日大理寺递上折子,说明了把江国舅押入昭狱的事情,请御笔批复,当时元庆帝正在召见工部尚书,一颗心扑在修建避暑行宫上,连折子内容都没看,就挥笔批了红,此时想起来这件事,简直懊恼不已。
顾湛沉声道,“倘若皇上执意要用天下民心换江国舅的安危,臣无话可说。”
天子一言九鼎,断断不能打了自己的脸,顾湛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元庆帝就算再不愿意,心里也明白,江国舅已经是一枚弃子。
元庆帝御手一挥,定下江国舅的罪名,依照大庆律条例,流放到千里之外的青海极寒之地。
走出坤德殿,已经将近午时,外头日光鼎盛,巍峨宫宇,金瓦红墙,一片夺目的金光璀璨,刺的人眼前发昏。
顾湛面罩寒霜,龙行虎步之间,绣着蟒袍的层层曳撒随风翻飞,周身气场威严逼人。
徐然竟然还没离去,而是在坤德殿外等候着,仿佛有话要和他私下交谈。
徐然拱手一拜,“今日将军叫徐然进宫,不仅救了长公主,也间接救了徐然。徐然对长公主有意,却不屑于趁人之危,更不愿在长公主蒙受冤屈之际迎娶公主,多谢将军成全。”
顾湛淡淡道,“徐大人客气了。”
徐然顿了下,又道,“从今之后,徐家不会再提和长公主结亲之事。将军……莫要让长公主等的太久了。”
方才坤德殿中那一场闹剧,旁人只看到了三公主诬陷长公主的计谋,徐然却看到了层层迷雾之下,顾湛对长公主的一腔紧张爱护之心。
这两人有何过往,徐然并不了解,可是他知道,若非是坚若磐石的感情,堂堂辅国将军怎会如此方寸大乱,又怎会不管不顾地直闯深宫?
顾湛凤眸微眯,“徐大人心细如发,说到了顾某的心坎儿上。我并非只想护长公主一时,而是想护她一世。”
徐然见他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心意,面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笑道,“那就先祝顾将军心愿成真了。只是此路注定坎坷,日后将军若有需要的地方,徐某愿尽微薄之力。”
说罢,他拱手离去,石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朱红色的宫门里。
岑庆牵过坐骑,迟疑道,“徐侍郎怎会知道将军和长公主……”
顾湛翻身上马,沉声道,“他是个聪明人,亦是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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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江国舅先是被顾湛刑拘在昭狱, 又被流放到青海蛮荒之地, 恐怕连一条命都难捡回来。此令一出,朝野哗然。
群臣震惊之余, 纷纷揣测这一切是否是元庆帝的授意。
半日之间,朝野局势大变, 江家的声望一落千丈,顾湛的地位愈发无人可撼动。
江贵妃听闻坤德殿中发生的事情后, 立刻去元庆帝面前为三公主求情, 说三公主还年幼不懂事,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元庆帝因江家的事情颜面尽失,挥袖道“天子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令江贵妃不必多言。
禁廷夜色深重,值夜太监三人成群,挑着一盏绢纱制成的宫灯,踩着脚下坎坷不平的青石板,穿梭在朱墙深宫之间。
茗嘉殿中烛火通明,红袖捧来一只金丝楠木的精巧盒子,珍果从里拿出一罐药膏子,含泪道,“殿下的肌肤本就细嫩, 夏天蚊子咬个包,都要好几天才能下去!如今膝盖受了擦伤,连路都走不了, 可怎么是好!”
陆茗庭在坤德殿中跪了一个时辰,双膝跪的麻木僵硬,多亏珍果和小凌子二人在侧搀扶。乘坐步撵回了茗嘉殿,
等宫婢服侍着她洗漱更衣后,才恍然发现,那如凝脂一般的膝盖上,竟是被坚硬的地面磨破了皮儿,正隐隐往外渗着血丝。
陆茗庭穿了一身轻纱的寝衣,褪了亵裤,正懒懒靠在床榻的靠背上,任珍果帮自己上药,闻言道,“小伤而已。你在坤德殿里为我辩白,被几个嬷嬷押下去,可有受皮肉之苦?”
珍果红着眼道,“婢子皮糙肉厚,就算被打几下也不碍事的。婢子只恨不能护殿下周全,白白受三公主的算计!”
陆茗庭抿了抿樱唇,“江国舅被流放,三公主被指婚,江家遭此变故,江贵妃夜里只怕睡不安稳。殊不知坏事做尽,自有因果报应等着他们偿还。”
一说到这事,珍果就觉得解气,“江国舅被流放之后,江尚书请了半年病假,江贵妃也在皇上那里碰了个冷钉子!多亏顾将军为殿下出了这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
陆茗庭先是一愣,旋即红着脸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为了我?”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小凌子挑帘子进来,低声道,“殿下,将军来了。”
珍果闻言,立刻叫外间伺候的红袖退下,和小凌子一道退出殿外。
今天是十五,天上挂着一轮满月,顾湛踏着一地清辉从军营回来,本欲径直回府,心里却像有根红线牵引着,不听使唤地牵挂着她。等宫门落了锁,他便绕过禁军,直往茗嘉殿来了。
顾湛自行解了大氅和佩剑,扔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从桌上拿起那罐药膏子,掀了蟒袍,坐在床边。
美人儿未施粉黛,脸上肌肤吹弹可破,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宛如一匹上好锦缎,因着沐浴过,浑身氤氲着一股子宜人花香。只穿着件薄纱的寝衣,绣着鸾凤和鸣的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一寸莹白雪颈。
一路更深露重,他身上还残存着夜风的寒气,幽深的凤眸里藏着情绪的漩涡,仿佛要把她的魂魄都吸进去,直把她看的面红耳赤,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药罐子,伸手舀了一些药膏,抹在美人儿的膝盖上。
“嘶——”她吃痛的低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