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庄游是大秦西边的一个边陲小镇少年,长到十二岁最远才到过县城,在私塾读了两年书就成了肉铺伙计。
但很多人都知道,食堂里做饭很好吃的少年,每晚必在书斋,无论风雨,无论夏冬。
庄游真的很喜欢读书,而且什么书都愿意读,有趣的书看得津津有味,语言晦涩深奥难懂的书他也看下去,即使不懂,好的句子他依旧会默默记下,时时品味,遇到汤境师兄还能问问。哪怕是连字都看不懂的书,庄游都能看个半天,不知所云。
这次能拿到次席,一是考试大多是记诵,庄游的记性向来极好,肉铺的帐从未算错过,加上师傅的药澡,脑袋瓜子越发好了。而是这几个月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读书背诵,三千道卷不说倒背如流,也是滚瓜烂熟了,每晚两个时辰的读书,就是如此。
小镇先生说他有静气,适合读书,说的极是。
这夜读书归来,看到回来的拓跋昊,庄游把放榜一事告诉了他,谁知拓跋昊压根不在乎,庄游的安慰之词也无从提起。
“拓跋,你的修为是什么境界?”
“三境”
三境,庄游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日的拓跋昊面对的黄陀兽即使未成年,也不是通脉境的修为就能对付的,修行的规律难道被打破了?
看到庄游的疑惑,拓跋昊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是个半妖,有妖族血脉,不一样。”
恍然的庄游见拓跋昊连这个都告诉他,也是很欣慰,见拓跋昊又要到墙角睡觉,道:“拓跋,明日就是第二轮了,你要准时到啊!”
一夜过罢,雪收日出。
跟拓跋昊一起吃完早饭,庄游二人就来到比试台前,庄游前脚刚一进场,那边就传来了声音,“庄游,方飞达,准备。”
第一场就是他。
“庄游,加油!”袁元远的声音响起,带起一片鼓舞声,庄游在大家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甚至还有人威胁方飞达别弄伤了庄游,不然没人做饭。
方飞达冷眼看着庄游走上前,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庄游笑着对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说道:“正该如此!”
旁边先生不再啰嗦,直接宣布开始,方飞达手中出现一团火焰,道家离火诀。
庄游取出归墟,没有出鞘,静静看着面前声势颇大的通红火焰,方飞达也没有犹豫,“咄”一声轻叱,硕大一团火焰冲向庄游。
庄游握住剑柄,看着携带着灼人热浪不断靠近的火球,口中念叨着:“十,九,八……”直到五时,他身子一侧,剑已出鞘,长留剑法,跨左击!
五步以内,剑说了算!
剑刃裹挟着破风的呼啸声将火球一劈两半,从庄游身边滚落,而分成两半的火球并未消失,而是变得更大,气势汹汹的继续向庄游逼来。
庄游挥剑再次把火球劈开,结果又成了两个一般大小的火球。
“方飞达这手离火诀确实厉害,上次他的对手就是被这无数火球纠缠不清落败的。”场下人说道,引来一片赞同。
“那同学你觉得应该怎么破解呢?”
“方飞达控制这么多火球,真气必然不能持久,只要坚持到他真气枯竭就有机会了。”
庄游想直接近身击败方飞达,奈何他周身火焰缠绕,根本近不了。
暗自吐纳,庄游索性一心对付这漫天火球,剑舞势若飞天瀑布,密不透风,一点火星都进不得。
场上炙热的火浪将周围的人不断逼退,袁元远看着场内,神态轻松,过一会还念叨着:“庄游不知道会不会烧烤啊……”
拓跋也没有担心,只是厌恶的看着燎人的火焰。
庄游汗如雨下,汗液一瞬间就蒸发无影无踪,舔舔干涸的嘴唇,庄游继续挥动归墟。此时此刻他什么剑招都不管了,满脑子就是挥剑,挥剑,再挥剑。
剑起星奔万里诛。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灼热的气息渐退,庄游面前的火焰声势减弱,像是燃烧整夜的篝火没了薪火,飘着白烟。
茫然的放下剑,庄游看想方飞达,只见方飞达黝黑面孔也一片苍白,气力不支的踉跄着,嘟囔着“你的真气怎会如此多?”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场边先生连忙过来查看,一会,大声宣布:“真气耗尽,晕厥了。”
庄游揉揉酸胀的手臂,关心了方飞达一会,施施然下场,凑近的袁元远叫道:“乖乖,你这真气也太多一点了把?我没看错你每一剑都用了真气才劈开离火的,这么多剑你都行?”
“我吃得比较多”庄游认真的说道,袁元远无语凝噎。
“难道吃得多真气真的会多?道家不是讲究辟谷养生,食气纳精吗?难道这是特殊的修炼方法?”
袁元远嘴里不停念叨着,等看到庄游抽搐的嘴角才反应过来,气得他差点动手。
“独孤兄,你看这个庄游怎么样?”
“剑法稀疏平常,全靠真气比较深厚而已,不足为虑!”
独孤存不屑地看向庄游这边,庄游也察觉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虽然他脾气很好,但也不求与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君子和而不同。
接下来的比试可谓是精彩纷呈,第二轮的比试不是一场就可以结束的,每个人都要经历三场战斗,胜则加分,败则扣分,这也是为了公平。
而第一轮没有通过的学子们也在其他地方进行比试,排出高下。这边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好几场了。
“袁元远,李延书。”
而那边爆发了欢呼声,一群学生簇拥着李延书出场,“这小子挺花哨啊!”袁元远嘀咕着,走上去。
而边上在高出观看的汤境对着宋麦冬道:“这小子就是李延书?”
“嗯,听闻他自幼博览群书,在五岁时就浩气加身,是今年丁子科夺魁的热门!”
“就他?我看今年儒道又是老二了!”汤境的语气愤愤,旁边的宋麦冬和李竹苓莞尔,这厮作为儒家学子的领头,一直希望能力压道家一头,可惜有个宋麦冬,还有李竹苓。
在白鹿学院,学生除了可以选择儒道两种之外,还能去玉秀峰学习岐黄之术,这也是当初李圣人的影响。
“乙子科的李秋白是个好苗子,还有丁子科的屈远,哼,这两科儒学一直压着你们呢。”汤境话音一转,嘲讽起二人来。
“都是白鹿学院的学生。”宋麦冬淡然道。
而场上李延书拱手,袁元远懒散的回礼,引来下面一群人的不满,李延书没有生气,只是表情严肃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袁元远掏出阵盘,拿一块帕巾擦拭着,道:“原来是个腐儒!”
“岂有此理,恶言不出于口,你怎能出口伤人?”
“我就出口了怎么样,你咬我啊?”
“你!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为何如此欺人?”
“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学儒的,整天大道理挂嘴边,道理懂得多,事情做不好。”
此话一出,何止李延书,场下儒生群情激愤,大声指责,不过鲜有粗鄙之语。
而汤境却笑了,道:“我就说这李延书是个白痴,中计了都不知道!”
“汤师弟,粗鄙之语。”
“我就骂人了,谁说儒生不能骂人了?骂的好就该骂!”
场上李延书据理力争,试图辩服袁元远,而袁元远总是一副老子就是这样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李延书的先生赵守礼苦笑着对身边先生道:“延书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这脾气太倔了,非要争论个是非黑白。”
杂货铺的唐老头哼道:“屁话,有啥问题打一顿不久解决了,不服就打,一直不服一直打,我就是这么打铁的!”
先生们都笑了,连赵守礼都忍不住道:“你个唐老头!”
而袁元远手上的阵盘铭文动了起来,他面容一肃,道:“八卦甲子,神机鬼藏,移!”
李延书还未反应过来,一时间天昏地暗,头脑发胀,两眼一黑,物我两忘,等回过神来,身旁都是先前助阵呐喊的学子,自己,已经出了比试台很远了。
离开了台子,就输了,这点石乐志深有体会。
还在别处比试的石乐志要是看见这里,肯定会大骂:“傻子,跟他废什么话!”
“承让了。”
李延书苦笑着拱手,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幸好还有两场,君子欲纳于言敏于行,古人诚不欺我啊!
庄游笑着看着袁元远,“你这方法可真管用啊!”
“嘘,你以为我轻松啊,阵法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运转了,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再说了,我能不动手为什么要动手?”
庄游点头称是,只要赢了就好,只是这方法能走多远呢?
午时已到,比试暂止,吃饭休息。
踩着积雪,庄游回想着今日比试时的场景,平日里练剑很是顺利,只是一到实战就漏洞百出,无法得心应手。
回想当初练拳时,数年拳功,多次战斗,直到邙山中对战阴魂,抵御罡风,自己的拳法才通透一些。
“看来,我要多些磨练了。”看着银装素裹的山峰,庄游久久伫立,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