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厂区门口拉横幅,集会,放国歌,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地宣讲。
他们要求政府彻查此事,一定要缉拿蛀虫林凯归案,绝不姑息。
维权斗争如火如荼,持续了整整三年。
在矛盾最尖锐的那一阵,荆市政府派了警察来镇压暴动的糖厂职工。
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为首的职工在械斗中被打伤。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很大,在小破县城里轰动一时,甚至上了报纸。
林凯自己走了,却偏偏留下了老婆儿子。
求助无门的糖厂职工们把愤怒的炮口对准了吴女士和林听雨。
谩骂、恐吓、殴打、威胁。
各种各样的极端手段,他们都对这孤儿寡母用上了,只为了逼着他们说出林凯的下落。
他们是受害者,也是施暴者。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欺凌比他们更弱小更无助的人。
吴女士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崩溃的。
林凯的父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所以他无牵无挂,带着钱,一个人跑了。
所有的亲戚朋友们为了不惹麻烦,迅速跟吴女士断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吴女士一家家找上门求助,央求他们帮帮自己,求他们要是有林凯的消息,务必告诉她。
可那些亲戚却无情地掰开她扒在门边的手指。
他们对她说:“我们怎么会知道你老公去哪了呢?难道不是你最清楚才对吗?你老公一定留有一大笔钱给你吧!政府没把你抓走让你还钱你就偷着乐吧,识相的话你还是趁早把钱吐出来,省得以后坐牢。”
丑陋的面孔大同小异。
说出来的话也千篇一律。
那会儿林听雨也就是个小孩儿。
他每次都跟着吴女士一起去,只知道蹲在角落里发抖,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后来,林听雨隔三差五就会被糖厂里的同龄孩子们围堵,揪到空无一人的楼底围殴。
每每遍体鳞伤地回到家,还要承受吴女士的盛怒。
吴女士也想过带着林听雨逃到别的地方去。
可那会儿为了防止他们逃走,那些职工们每天轮流守在他们家门口,就差打地铺住下了。
连吴女士出门上班,他们都要紧紧跟着,生怕她跑了。
日子长了,吴女士也就绝望了。
只能麻木地循环着这样痛苦的生活。
林凯却仿佛人间蒸发,就此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谁都找不到他。
几年后,政府决定将糖厂的土地转让开发,每家每户都能拿到新房或者不菲的拆迁费,那些闹事的维权职工这才逐渐消停下来。
他们期盼着跌入谷底的生活能有一丝见光的转机。
他们也明白,这么些年了,这对孤儿寡母是真的彻底被林凯抛弃了。
除了冲吴女士母子俩撒火泄愤,他们无法从这母子俩身上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吴女士和林听雨也终于能够在令人窒息的苟且偷生中喘息。
他们原本以为,烂到淤泥里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一辈子就这样被锁在这个小破县城里了。
直到几个月前,外地警方接到一个女人的举报电话。
那个女人情绪很激动,她在电话里口齿不清地说,她要举报她老公。
她说她老公十年前杀了人,尸体就埋在某个小县城的某个地方。
话语内容很荒唐,但警察没敢疏忽。
他们根据该女子提供的地址,迅速上门把夫妻二人带回了派出所。
怎么料到,审讯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人根本不是夫妻,他们连结婚证都拿不出来。
再一查两人的身份证,都是假的。
这才把这件事情牵扯出来。
就在一周前,当地警方联系了荆市警方,把两名嫌疑人押回了荆市。
他们根据女子的指认,去十年前的埋尸现场挖残骸。
这么多年来,林听雨不是没有恨过怨过。
在辗转反侧的失眠夜里,他也曾经像疯了一样地想过,林凯是不是早就改名换姓过上了新的生活,或者像电视剧那样整容,又或者偷渡出国,从此逍遥自在。
林听雨想过无数个可能性。
却惟独没想到,林凯死了。
死在了十年前,他被所有人以为抛妻弃子卷款潜逃的那一年。
直到前两天,疑似林凯的遗骸才被挖了出来——
那具尸体早就化成了白骨。
就埋在糖厂的废弃篮球场旁边的那块荒草地下。
林听雨曾经每晚都会去抽烟发呆的地方。
*
林听雨做了笔录,又跟着警方去检测中心做了DNA检测。
他是林凯的亲儿子,只有通过他才能确认那具骸骨究竟是否是林凯本人。
骨测时间通常要比普通的样本检测的时间长,要花上好几天才能拿到结果。
李警官让吴女士和林听雨先回家休息,等一有结果就通知他们。
林听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陈澍快步上前,接住了他。
林听雨整个人都压倒在了陈澍身上,像是一座垮掉的房子。
全程陪同的吴女士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她强撑着,问林听雨:“今晚你要跟我回家住吗?”
林听雨靠在陈澍身上,完全借着陈澍的力,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就这样滑到地上。
“不。”他闭着眼,咬紧牙关,声音很低,“……带我回家。”
陈澍一顿。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听雨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林听雨便睁开通红的眼睛,抬眼看向他:
“……陈澍,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吴迪作弊的详情本来想在这章交代的,写的时候发现这章放不下,我就修改到上一章了,补了一千字左右。
没有虐的啦,放心吧我发誓hhh林凯的案子下一章再说清楚
☆、087.解药
回到家, 已经是晚上七点以后了。
陈澍陪着林听雨在派出所折腾了整整一天。
他早就养成了随身携带iPad和Pencil的习惯,在外面等林听雨的时候, 陈澍也没忘记争分夺秒刷题。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有学习的心思呢。
陈澍的心思全用来担心林听雨了。
他们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
一层两户,在第六层,没有电梯。
只能步行。
林听雨扶着扶手,拖着步子, 慢吞吞地上楼。
他的步子迈得很小, 整个人晃晃悠悠的,背影看起来既沮丧又疲惫。
陈澍拎着两人的书包, 静默地跟着林听雨身后,谨慎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生怕他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