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淡声道:“不知道。”
行吧。
把手里的“残骸”扔回垃圾桶,书吟盏拿起桌上的新眼镜,晃了晃。
她戴上眼镜,嘴角一弯:“谢谢阿谨。”
江枕眠略一抬眼,少女脸上的温柔笑意,便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脑海中。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随手扯下挂在脖颈的耳机线,低声:“嗯。”
“对了。”书吟盏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几天程叔叔让我问你,你今年回江家过年吗?”
“不回。”江枕眠答的很快。
书吟盏点头,余光瞥见少年的表情,一怔。
江枕眠漫不经心地戴上耳机,目光又清又淡,平日里就没什么情绪的脸,此刻显得更冷漠。
其实书吟盏多少能了解江枕眠的心情。
刚带回江枕眠那会儿,他可能三天都说不了一句话,整个人看起来很孤僻。
阴郁,死寂。
那时候的他像是把自己封闭在荒凉孤岛。既拒绝人进来,也阻止自己出去。
两人就这么在一个屋檐下,互不打扰地度过了好几周时间。
直到又是一个雷雨夜,书吟盏起床喝水,无意间看到江枕眠瑟缩在角落,才隐约了解到点自己捡回来的小男孩,那些枯草燎原般的曾经。
- -
江枕眠原本叫程谨。
是他父母曾经给他取的名字。
他的父亲程建华嗜酒如命,脾气还很差,经常醉酒回到家,扬起拳头就往小小年纪的江枕眠身上砸。
程建华虽然脾气差,伪装的却很好,对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皮囊也生得好看。
而江枕眠的妈妈江珍莎,国际知名的大提琴手,一次偶然遇见了程建华。
男人风度翩翩,长相上乘,家财万贯。
几乎是毫无疑问的,江珍莎对程建华一见钟情了。
两人也恩爱过一段时间,在江枕眠的记忆深处,还是能回想起父母互相甜言蜜语的画面。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建华突然变了。
从一开始的整夜整夜不回家,到最后喝的烂醉如泥,回到家便是破口大骂。
江珍莎是音乐家,浪漫主义者,最信奉缘分。程建华变成这样之后,她曾试图改变过。
没成功。
只换回程建华的怒吼和无数句的“滚”。
江珍莎“滚”了。再没有半点犹豫。
在很平凡的一天,江枕眠下楼吃早餐,对面江珍莎叫住他,姿态依旧优雅。
她拉过江枕眠,温声细语地通知:“妈妈要走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以后你就当我死了。”
十岁的小江枕眠蹲在地上,眼圈有些红,跟她复述自己妈妈的这句话时,嗓音还带着稚嫩,面色却平静如水。
那是,真的很无所谓的表情。
书吟盏挺震惊。
又心疼,又惊讶。不可置信的。
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是经历过多少绝望和难过,经历过多少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才会在说起时,麻木到仿佛是个局外人。
她没有办法去想象。
那一夜之后,两人像是无形中拉近了距离,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守着满身的伤痕,彼此取暖。
程建华也来找过几次江枕眠,得不到好脸色,后来也就放弃了,只是定时会给他一笔钱,防止江枕眠饿死。
跟书忠国是那么的像。
- -
窝在书桌前画了好几天,终于赶在除夕的前一天把粗略线稿完成。
书吟盏捏了捏肩,拿过一旁刚充满电的手机。
刚解锁屏幕,主界面的微信图标多了红点,显示有好几条未查看的信息。
全都是徐影发过来的。
-【过年期间学校宿舍停水停电,所以我住进了你家附近的酒店。】
-【今晚有空出来玩。】
-【带上你们家的小帅哥。】
书吟盏笑了下,回复:
-【好。】
徐影立马回了她一个“等你”的表情包。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
书吟盏下楼的时候,江枕眠静静地坐在沙发,垂着头,手里把玩着手机。
他听见动静,撩起眼皮看过来。
书吟盏从桌上拿起一个橙子,去厨房洗了把水果刀,搬了跟小凳子,坐到垃圾桶前。
指尖扣着刀背,她开始削橙子皮:“徐影今晚找我出去,你要一起吗?”
“嗯。”江枕眠低应了一句。
书吟盏把削好的橙子递给他,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明晚就是除夕,徐影一个人住在酒店,我们今年跟她一起过年,行吗?”
江枕眠掰橙子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将橙子掰开成两半,放到桌上。
随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上楼。
像是在无声抗议。
书吟盏没忍住笑了下,看了眼他放到桌上的橙子,还是站起来,跟着走上楼。
卧室门没关。
少年坐在电脑前,黑色的耳机挂在脖颈,这个角度看过去,冷白和纯黑碰撞,侧脸线条有些清冷,垂着眼时,长睫在眼下投出两扇阴影。
书吟盏象征性地叩了叩门。
江枕眠头也没抬。
她嘴一弯又想笑,但还是尽量忍住了,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喊了句:“阿谨。”
江枕眠这回总算有了点反应,眼皮掀了掀,闷声道:“不要。”
书吟盏仰着头:“徐影一个人在酒店,过年很孤单,如果你不想,可以给我个理由吗?”
江枕眠不说话了。
只是一双漆黑的眸静静地看着她。
书吟盏叹了口气,对少年这般模样已经见过很多次,却还是没什么抵抗力:“我知道了。”
江枕眠呼吸一重,侧过头,握住鼠标的手紧了紧,指关节瞬间泛了白。
“如果你想,那就去吧。”
他声线有点沉,字音吐的缓,像是被气息勾带出来,还残留着余温。
书吟盏一愣。然后笑起来:“没关系的,阿谨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
江枕眠垂了垂眼:“那你呢。”
“我也不去。”书吟盏笑着说:“但过年那天我们得一起去吃顿饭。”
江枕眠沉默两秒:“好。”
- -
出租车在马路上疾驰。
下车的时候,书吟盏抱了抱臂,有些冷。
她就穿了件毛衣,外套落在家里忘记拿了,这会儿风又大,吹到身上冷进骨子里。
身前的地面忽然覆过一片阴影,随后,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黑色的长款男士羽绒服。
下摆到她的脚脖子处。
羽绒服上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强势地萦绕着,充斥在她鼻尖,书吟盏拽住袖口。
她转身,将外套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