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在顾晓池耳边说:“辣椒油在桌上,己放。”顾晓池懵懵的点头。
打开辣椒油罐子,红得像地狱。顾晓池加了一勺,又加了一勺,后来她也不知道己加了多勺。
老板娘一直忙着擦桌子洗碗,偶尔余光瞟到店里现在唯一的客人,那个年轻姑娘。
头始终埋得很低,背驼着,像压着什很沉重的包袱。但她吃面前的那一碗牛肉面,又吃得太专注,大大的,看起来又像没什事。
一边吃一边吸鼻子,后来辣得眼泪都来了,伸手拿过桌上的卷筒纸,不停的擦。
这种小店为了压低成本,都不用抽纸,用那种很便宜的无心卷筒纸,粗糙,几十块钱一大箱。
老板娘看这姑娘细皮嫩肉的,擦眼泪却这用力,跟她用钢丝球刷铁锅似的,她都怕姑娘把己擦伤了。
忍不住走过去劝了一句:“姑娘,不吃就加点辣。”
姑娘头还埋着,轻轻点了点,低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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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吃面全程低头,因为脸上一直火辣辣的。
她怕一抬头,就被人看到脸上的五道指印。
她从电视台来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又哭不来,就一直在鼻腔里堵着,挺难受的。
也许是因为没什哭的借。刚才的游戏,她赢了不是?
哦对了,赢的那半支烟,她还忘记拿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葛苇抽了。
想起葛苇,顾晓池又觉得鼻子一阵堵得慌。
在葛苇这里,她终究是输了。
路过牛肉面店,鬼使神差的走进去。加了不知多辣椒油,一面去,胃里直接跟脸上一样,烧起来。
那股灼烧的感觉,一直冲到鼻腔里,终于那阵酸涩被冲了来,顺着顾晓池的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来。
她额头冒汗,鼻涕也来了,很狼狈。
嗯,一定是辣的。顾晓池在心里告诉己。这面太辣了,辣得她胃疼,心也跟着疼。
偏偏停不筷子,一边哭一边吃,一直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入面碗里。
老板娘也许是看她狼狈的样子,觉得好笑,好心过来劝她:“姑娘,吃点辣。”
顾晓池嘴里说着“谢谢”,老板娘一转身,她却俯在桌上,把一碗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又烫又辣,一嘴的牛油,黏在腔里,头舔上去,滑腻的。
顾晓池看了一眼空空的面碗,走店去。
一个意外的人,在店外等她。
高高瘦瘦,白得发光,穿一件白衬衫,戴着顶渔夫帽,在抽烟。
清冷又好看,在夜色中都那抢眼,顾晓池想假装看不到她走过去,都不太行。
顾晓池犹豫了一,主动走过去。
那人的头动了动,脸从渔夫帽露来,问她:“吃完了?”
是乔羽。
顾晓池点点头:“你跟踪我?”
“嗯。”乔羽点点头,抽了一烟,又翘起牛仔裤露的一截小腿,左手掌拍了一:“五月都有蚊子了,你信?”
“
我在这等你好一会了,被蚊子咬了好几。”乔羽吐着烟圈。
“什事?”
乔羽看了看顾晓池的脸,五道指印在夜色中都有点明显:“葛苇打你了?”
顾晓池点点头。
既然乔羽跟踪她来这里,显然是在休息室门,听到了她和葛苇发生的事。顾晓池不想承认都不行。
这事挺丢人的。在乔羽面前就显得更丢人。但在这时的顾晓池心里,反而觉得尚接受。
丢人不是她现在主要考虑的事。
乔羽笑了一,问她:“要烟?”
摸己的烟盒抖一根来,不是葛苇抽的那种。顾晓池摇摇头,拒绝了。
乔羽也不勉强,给己又点了一根,把烟盒收起来,问顾晓池:“我和小苇的事,你知道多?”
顾晓池说:“知道你从大一开始就是最好的朋友,不止你和苇姐,还有……慕雨。”
乔羽仰着头,对着天空吐着烟,又问:“还有呢?”
“慕雨对苇姐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家里又了事,就……跳……”
“跳lou了,死了。”乔羽替顾晓池接话:“你知道小苇为什不回应她?”
顾晓池沉默。
乔羽又问:“这些事韩菁告诉你的?”
顾晓池想了想,没法否认,因为这些事只有韩菁知道。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慕雨的存在以后,去问菁姐,菁姐就告诉我了。”
“韩菁为什告诉你?”乔羽瞥了顾晓池一眼:“因为你喜欢小苇?”
顾晓池看着乔羽。
乔羽也在看她,不过脸被渔夫帽遮去了大半,不太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顾晓池点点头:“嗯,喜欢。”
乔羽笑了一声:“有多喜欢?”又抬起小腿打蚊子,抽着烟。来来往往的路人看着,好像这两人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唠着家常似的。
顾晓池说:“很喜欢。就……很喜欢。”
她一向寡言。不知道胸腔中那多浓烈的感情,该如何宣之于,尤其是在乔羽面前。
“很喜欢是多喜欢?”乔羽又笑了:“命都以不要的那种?”
“那你呢?”顾晓池反问。
“我?”乔羽又抽了一烟:“刚我说到,小苇没有回应慕雨的感情,对吧?”
顾晓池等着她继续说。
乔羽摘帽子,对着顾晓池笑,夜色中,眼睛亮晶晶的:“背后的原因,是连韩菁都不知道的两点。”
“第一,首先对小苇表白的人,其实是我。”
“第二,我救过小苇的命。”
顾晓池胃里的牛肉面辣油,又烧了起来,一阵胃疼,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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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收到葛苇的信息是在两天以后。
葛苇问她:“在哪?”
顾晓池想了想,回了:“学校画室。”
葛苇又发过来:“来一,有事跟你说。”
顾晓池收拾了画板走去,学校门,一个隐蔽的位置,葛苇的奔驰停着。
葛苇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顾晓池走过去敲敲
车窗,葛苇回过神来,帮她给车门解锁。
顾晓池没上车,反而绕到驾驶座那边:“我开吧。”
总觉得葛苇恍恍惚惚的,没什精神。
葛苇撇撇嘴,顺从的从驾驶座钻来,没去副驾,反而去了后座。
顾晓池发动车子。
两人恢复了一开始认识时的位置。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一个车厢,却好像隔着永远跨不过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