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沉默的开车,葛苇把车窗摇来,沉默的抽烟,一根接一根的。
开过灯红酒绿的CBD,开过一座座人行天桥,开过护城河,开过一条条僻静的小巷。
顾晓池终于把车停在一个无人的巷,发动机的声音安静来,听到窗外的虫鸣。
惊蛰早过了。百虫始鸣。
邶城的春天太短,夜风中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顾晓池没看时间,但估计现在至午夜十一点了。她停的巷子挺偏,路边的一排小店早都关门了,昏黄的路灯,一个人都没有。
顾晓池转头盯着窗外,一家小卖店的门后,好像有猫,一个黄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也有是她看错了。
但她一直盯着那里,好像在等猫会不会再来,嘴里问:“什事?”
问后座的葛苇。
葛苇说:“副驾抽屉里有药。”
“嗯?”
“你的脸还疼?”
或许这就是葛苇道歉的方式。顾晓池还盯着窗外,猫再没来过。
她低声回答葛苇:“还好。”
葛苇在后座又点了一支烟,打火机打得啪啪响。葛苇说:“要不我送你国留学吧,你不是想学服装设计?”
顾晓池视线一直盯着的地方,猫的身影又钻来了,只脚好像是白的。
原来真的有猫啊。
“你这想赶我走啊?”顾晓池盯着猫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葛苇低声说。
“当年乔羽,是怎救了你的命?”
葛苇好像叹了气,也只是吐一缕烟,她说:“我大三那年,一起去一水库玩,开着一快艇,想去一座岛。走了一半,变天了,风刮得跟疯了似的,看着要暴雨。”
“开快艇的人,五十岁一男的,连他都慌了,说没见过这种情况,真挺危险的。载着我往回赶,但是浪太大了,快艇很轻嘛,船身晃得跟海盗船似的。”
“我掉水里了。”葛苇说。
“乔羽救了你?”顾晓池问。店门的猫又跑了。
“嗯。”葛苇说:“当时浪特大,开快艇的人都犹豫了一,就乔羽,毫不犹豫跳去,把我给捞上来了。”
“那她挺厉害的。”顾晓池盯着那片再一次没了猫的空地。
“是啊。”葛苇抽着烟:“我好不容易到岸边,管理员早在等我了,知道乔羽跳去救我,骂了她好一阵,说她太虎了,这种情况一个不小心,搭进去的就是两条人命。”
“乔羽什时候跟你表白的?”顾晓池又问。
“我想想啊。”
“想什?”顾晓池不明白这有什好想的。
“想想该怎算。”葛苇说:“乔羽跳去捞我的时候,推我上船那会,亲了我的脸一,这算?”
葛苇反而在问顾晓池,又说:“后来我去医院检查完,没什大事,乔羽陪我走来的时候,跟我说,我对她来说挺特别的,也知道我觉得她特别,但不想跟我交往。”
葛苇又问:“这算?”
“什意思?”顾晓池听晕了:“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乔羽?为什不
要交往?”
“那时候的感觉,我也说不好。”葛苇的声音,也挺迷茫:“我是挺关注乔羽,但更像是朋友间的,就确实觉得她挺特别的。”
“你想睡她?”顾晓池问。
葛苇一噎,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你干嘛不告诉乔羽,说你对她的特别,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喜欢。”顾晓池问:“因为她救了你一命?”
“不是。”
“那是什?”
葛苇听起来有点烦躁:“哎呀你别问了。”
像是觉得闷,拉开车门,钻去抽烟。
顾晓池跟着车,问葛苇:“走走?”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离得却有点远,隔着半人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葛苇身上的味道变得很隐约,顾晓池不太闻到,不过她手里夹着的烟,那薄荷的味道,一直飘过来。
顾晓池带着葛苇,往那家关门的小卖店门走,指给她看:“刚才这里有猫。”
“是吗?”葛苇蹲去,在堆着的各种箱子缝里看:“猫呢?”
“跑了。”
葛苇索性懒得起来了,蹲着把手里的烟抽完。
顾晓池手插在兜里,站在她身后:“小心腿麻。”
葛苇“嗯”了一声,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她抱着己的膝盖,整个人看起来像朵蘑菇,缩成小小的一坨。
顾晓池忽然问:“乔羽姐……是不是有点心理问题?”
葛苇猛然回头:“谁告诉你的?”
她仰望着顾晓池,顾晓池替她觉得脖子累,索性走过去,也蹲在葛苇身边,跟她一起研究那些箱子缝。现在她也怀疑猫有躲在里面。
“我猜的。”顾晓池一边看那些缝一边说。
“顾晓池。”葛苇蹲在顾晓池身边,把一烟全喷在她脸上:“韩菁早就跟我说过,你这人吧,太聪明,让我离你远点。”
顾晓池笑了一:“我现在离得够远了。”虽然蹲在一起,看上去离得挺近。
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彼此再无。
顾晓池又说:“我就想知道为什。”
她就是这轴。
葛苇又抽了一烟,承认了:“嗯,乔羽的家庭环境……反正对她不太好。从我大一认识她开始,她就在看医生,吃药,没断过,看着高冷,其实挺脆弱一人。”
“你怕伤了她?”
葛苇没承认,也没否认:“她说不要交往的意思,是谈恋爱都太容易分手,有些还分得太难看,但我和她……”葛苇笑了一:“要做彼此生命里最特别的人,一辈子都在的那种。”
顾晓池忽然问:“有烟?”
葛苇递给她一根,又给她点了,顾晓池也把一烟吐在葛苇脸上。
葛苇说:“你好记仇。”
心里都知道不了,彼此之间紧绷的那种磁场反而消失了,倒蹲在一起抽烟,心平气和的说说话。
顾晓池一边抽烟一边想,本以为这个穿越系统,给她的是hard难度模式,现在看来她简直错得离谱,那至得是地狱hard模式。
顾晓池觉得乔羽真够狠的
。
要是两人真谈了,说不定很快发现,对方也是吃饭打嗝睡觉放屁的普通人,分了也就分了。现在倒好,两人都找其他人,乔羽还订婚了,偏偏非要把对方放在心里,还放在一个最特别的位置。
特别这两个字太狠了。既然不是喜欢,葛苇也没法说不喜欢。一辈子被乔羽困死在这个圈里。
慕雨的事一,乔羽就成了葛苇最大的软肋,而且乔羽的心理比慕雨更脆弱,葛苇生怕她也像慕雨一样,想不开。
那葛苇估计己也别活了。
所以啊……顾晓池又抽了烟,所以葛苇一直觉得,她不配喜欢什人,也不配被人喜欢。
她是心甘情愿,己待在乔羽编织的这个牢笼里。
顾晓池说:“所以你根本不相信,乔羽会……伤你。”
葛苇摇摇头:“我怕她伤了她己。但对我,她不会。”
“行吧。”顾晓池站了起来。
葛苇也跟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