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伺候</p>
莫念一大早到了东院，将包袱放在房间，听墨凌讲了几点需要注意的事情后静守在沈青鸾房门前，等候他醒来。</p>
她抵着圆柱而站，半仰着脸看着晴空，水润的眸子异常清亮。</p>
卸了暗银面具的面容连清秀都称不上，眉眼处一条斜长的疤痕甚是狰狞吓人。</p>
三个容貌姣好的婢女走过来，其中两个端着梳洗清水，见了她，只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款款施礼，然后与她一起静默站着。</p>
不消多时。</p>
“进来。”</p>
房内响起那人独特好听的嗓音，因刚睡醒带着些微的沙哑低沉。</p>
莫念率先推门进去。</p>
偌大宽敞的寝房，所有一切都透着银黑的冷色调，中间一张暗红色大床摆放其中却没有一丝违和感。</p>
一个侍婢随她一起静立在床侧，两个侍婢往红漆镂雕的屏风那边走去，将手中脸盆放在木架上。</p>
暗红色帐幔拖曳在地。</p>
那满眼嫣红让莫念晃了晃神。</p>
就在不久前，她曾在那张床上睡过一夜。</p>
恍惚间，见那红色帐幔微动，莫念敛了敛心神，随即便见她家主子撩开帐幔下床。</p>
“奴婢叩见主上。”</p>
那三名俏婢欠身施礼。</p>
沈青鸾素白衣衫微敞，露出蜜色肌肤和性感锁骨，墨黑柔软的发丝由一条白色缎带随意绑起，悉数拨到左侧松松散散的垂落在胸口，只一举手一投足便风华尽显，慵懒而华贵。</p>
莫念怔怔看着。</p>
沈青鸾狭长的凤眸微阖，一个轻侧脸，朝她方向看来。</p>
莫念呼吸一紧，下意识便收敛眉目低下头去，方才反应过来哑声低唤，“属下莫念参见沈爷。”</p>
燥热涌上脸颊。</p>
莫念感到羞赧。</p>
她竟看得出神而失了礼数。</p>
沈青鸾不甚在意，不过却因为莫念刚才如看见洪水猛兽般的过激反应而轻蹙了蹙眉，他淡淡应了一声，往屏风架的方向过去。</p>
吟风将漱口的水递上，邀月则在一旁挽着毛巾等候着，听雨站在床沿拾整床铺，将帐幔收起挂于四个床角。</p>
一切熟练且利落的进行着。</p>
沈青鸾擦了脸，将毛巾随意搁在盆沿，颜色浅淡的薄唇微启，“过来，为我更衣。”</p>
闻言，吟风、邀月、听雨三名婢女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微顿。</p>
更衣宽衣一事，主上从不假手他人……</p>
能够跟在沈青鸾身边服侍多年而不被换下，这说明她们三人确有聪明可取之处。</p>
心知那话不是对她们说，便也没有什么动作，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只是那该有所反应的人却依旧垂首静立着，看得她们一阵胆战心惊。</p>
偷觑一眼沈青鸾辨不出喜怒的容颜，听雨靠上前，在莫念肘处轻碰了一下，小声说，“莫侍卫，爷让你过去。”</p>
欸？？</p>
莫念睁着一双温润的双眼，不明所以。</p>
为何是她？更衣也是随身侍卫的工作之一么？</p>
听雨爱莫能助的摇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p>
莫念硬着头皮上前，三名侍婢正巧收拾好了欠身退下，屋里只剩她和沈青鸾两人，莫念莫名紧张。</p>
她站在沈青鸾面前，为他解下身上衣衫，然后取了屏风架上的月牙白衫为他穿上，系好墨色腰带。</p>
鼻息间所闻全是那人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耳中听到的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p>
莫念身材虽然高挑，但毕竟是女子，比起本就长得高的沈青鸾来仍是矮了一大截，只约莫到他的肩颈处，站在沈青鸾身前显得单薄瘦弱。</p>
她为他整理肩上的衣衫，猝不及防被他揽左腰带进怀里，她瞬间僵硬了身子。</p>
沈青鸾贴着她的脖颈处浅吸了口气。</p>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p>
漫不经心的淡然嗓音打破一室的静默，莫念闻言却差点尖叫出声。</p>
他说那话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他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p>
莫念紧紧咬牙，心跳失了规律，狂乱无序。</p>
下一刻，沈青鸾却若无其事的放开她，脸上平静无波，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管旁边心神俱乱的莫念，率先迈开步伐。</p>
莫念紧跟上他的步伐，盯着他的背影，努力平复紊乱的心跳。</p>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某种气味，别无它意，而那气味出现在一个女子的她和一个影卫的她身上，所以会说第二次一点也不奇怪。</p>
她暗吐一口气，怪自己太敏感以至于草木皆兵。</p>
但是，她不安，她恐惧，这是事实。她有预感，留在沈青鸾身边，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迟早有一日会彻底土崩瓦解。</p>
莫念跟着沈青鸾到偏厅，丫鬟们张罗好了早点守在一侧，见了他们，盈盈施礼。</p>
沈青鸾落座，也没抬眼，只淡然说了一个字，“坐。”</p>
莫念迅速找了个位置坐下，丫鬟见状随即添了副碗筷。</p>
主子说一，属下不能说二；主子说往东，属下不能往西；在这非常时刻，尤其是经过方才更衣那一出，对于沈青鸾的任何命令，莫念更是无条件服从。</p>
不管真相为何，只要一日未挑明，她便一日装傻做懵。</p>
沈青鸾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挑，言语温润，“离得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p>
“属下不敢。”</p>
沈青鸾不予置评，轻笑一声，举筷，“用餐吧！”</p>
莫念又是一愣。</p>
他笑了……</p>
进府一个多月，她真不曾见他笑过几回，唯二的两次便是温泉池中和现下。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那感觉像看着一池如玉白莲瞬间绽放，暖意盎然。</p>
她举筷，伸长了手去夹一块糕点，却不想另一双筷子同时碰上那块糕点，她瑟缩着收回筷子，转个方向在另外一个瓷碟里夹了一块。</p>
沈青鸾却将那块糕点夹到她碗里，她一怔，受宠若惊，“沈爷……属下……”</p>
沈青鸾皱了皱眉，“饭桌上免去那些礼数。”</p>
莫念抿唇，“谢沈爷。”</p>
她心思复杂，一个早饭吃下来，却味同嚼蜡。</p>
用过早点，莫念又随着沈青鸾到书房。</p>
她静静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p>
比起贴身侍卫，影卫自由轻松多了，可以明目张胆的走神，可以走，可以坐，随便呆在哪个角落都行，她愈发的佩服墨统领，一天到晚在沈青鸾身边跟前跟后，若换作是她，只消几天估计就会被那压抑的沉默和限制行动逼疯。</p>
她抬眼不动声色看了眼沈青鸾的侧脸，复又敛下。</p>
她家主子是个寡言淡漠的人，她不了解他，因为他不是轻易让人看透的人。他从不恼，不气，不发火，一直温温吞吞、云淡风轻，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却更让人觉得恐惧害怕，因为某种意义上讲，那与无情无心没有差别，她很好奇，怎样的事怎样的人才能真正让他在意并在乎。</p>
沈青鸾搁下笔侧头看了她一眼，在桌上翻了一本书放在桌角，“要是无聊就坐着看书吧！如果不喜欢，到书架上自己挑一本。”</p>
莫念一脸欣喜，眼神晶亮，她拿过那本书，如获至宝一样捧在胸口，“谢谢沈爷。”连声音都不自觉染了几分清晰可辨的笑意。</p>
带着那本书到窗前的檀木椅上坐下，她兴奋地翻看着，随即想起一个问题，心中愉悦霎时被一盆冷水浇熄。</p>
主子会体恤墨统领无聊让他找书看么………</p>
随侍第一天，莫念被沈青鸾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搅得心乱如麻，心中不安情绪愈加明显，让她不得不怀疑……</p>
沈青鸾已经知道她便是那名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