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p>
一片一片,像烟一样清淡飘渺,飘飘洒洒,渐渐地大了起来。</p>
大应王朝,司徒相府内。</p>
一道修长挺秀的身影默然地站在雪雾里。</p>
司徒漠仰着头,眼睛紧紧地闭着,一片片轻盈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浓密的睫毛上,像涂了一层银粉。</p>
“大人,雪下的大了,回屋内吧。”管家恭敬地在司徒漠身后,温声提醒。</p>
司徒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未闻。</p>
大人已经这样沉默三天了。饮食极少,晚睡早起,才三天时间,已然清瘦许多。管家暗暗地叹息一声,满脸忧虑地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却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陪他站在风雪之中。</p>
不知站了多久,陈金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司徒漠身边,低声道:“主子,太后派人请你进宫一趟。”</p>
司徒漠还是不说话,默默地又站了半晌,终于刷地睁开了眼睛。那墨玉般的眸子,亮的灼人,却又深邃的比以往更加的看不透,如一口深井,又似遥远天际的寒星,深不可测,捉摸不透。</p>
“刘伯,备车。”他回头对管家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人便往府外走去。</p>
进了宜宁宫,太后早已摒退宫人,只有她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p>
司徒漠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p>
宜太后缓缓转过身来,瞥见他眼底隐藏不住的落寞,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她走了?”</p>
“嗯。”司徒漠极淡地应了一声,眼底掠过一阵寂寥光芒,转瞬即逝。</p>
“走了也好,这次便真的断了吧。”宜太后走到他面前,默然地看着他:“这天下女子众多,比她好的也不少,忘了她吧。她是仇人之女,不能爱,也不可以爱。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更好的女子。”</p>
“太后,这些事情不用为微臣担心。”司徒漠轻轻打断她的话,稍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太后找微臣来,所为何事?”</p>
声音清淡,早已隐去许多情绪,显得有些漠然。</p>
“这里无人,你还要称呼我为太后吗?”宜太后面色有些哀伤地望着他:“你还在怪我那年不该逼你,让你叫她打掉孩子,是不是?”</p>
“孩子”两个字,让司徒漠这些日子强自撑着的心陡然悲伤起来,忍不住低声哽咽着似自言自语地道:“这几日,我每夜都做噩梦,一会儿是满门血流成河,一会儿是孩子躺在血泊里,却睁大眼睛对我无辜地笑,我甚至都能仔细地看清他的样貌……”</p>
“漠儿……”太后望着他陡然崩溃的悲伤,忍不住热泪盈眶地唤了一声。</p>
司徒漠眼眶已红,向来挺秀的身躯,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萎顿了下去,终是忍不住痛声喊道:“姑姑!”</p>
他眼底隐藏的悲恸渐渐浮了上来,清晰痛楚:“有时候我总是在想,我是不是很残忍,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这一切,是不是这些年来,手染鲜血的报应……”</p>
“不是报应!”宜太后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面色却依然狠厉不改:“要报应也不是报应在你身上!要报应也应该报应在我们的仇人身上!那个孩子身上有一半苏家的血脉,自然是不能留!我至今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你若要怪,若要恨,就怪我,恨我吧!”她满脸哀伤,目光依然阴森狠厉,带着刻骨的恨意。</p>
“我怎么会怪姑姑。若不是姑姑……我也活不到今天……”他低垂了目光,望着地下的宫砖,眼角有晶莹的亮光在闪动。</p>
“十余年不曾见过你哭了。”宜太后伸出双臂轻轻将他的头抱住,目光温柔下来,眼泪在上了精致妆容的面颊上流成线:“你也不过才廿二岁数而已,哭吧,哭出来吧。你向来重情,却总是苦着自己,这么些年,承受这许多苦,也很累吧。”</p>
窗外,雪越下越大,世界渐渐变成银白一片。冷风呼呼的刮着,像是谁在低低的呜咽。</p>
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暗,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气来。</p>
“……接到急报,幽州的暴乱已经蔓延至淩郡,派去镇压的神威将军也投入叛党中。这次你便亲自去吧。”</p>
风雪加急,大殿内,那个一直跪着的修长挺秀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湛亮的墨玉般的眸子里清冷一片,弯身对宜太后行了臣子礼,口里道:“臣遵旨!”</p>
说罢,缓缓地退了下去。</p>
他脚步沉稳地走出大殿,温玉般的面容缓缓抬了起来,望了望漫天的风雪,目色狂乱,唇畔噙着一抹狂肆的笑容:“苍天待我不公,我便逆了这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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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幽州的路上,一辆马车急急而行。</p>
“下雪了。”赶车的马夫突然惊呼。</p>
千妩掀开马车的侧帘,微微有些黯然的眸子,望着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的雪花,有些发怔:“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啊。”才刚进冬,就下雪了。</p>
楚离和尧儿还在与幽州交界的淩郡,他们换了马车,赶了三天的路,离淩郡还有几天的路程。</p>
千妩怔忡地看了一会儿雪,正准备放下帘子,余光却瞥见雪雾中有一人一马赶了过来,那马儿似是赶了许久的路,已是气喘吁吁呼哧喷气,马蹄不稳,露出疲态。随着马儿渐渐跑近,可以看出马上伏着一名女子。</p>
虽然骑马的女子姿势有些古怪,不是坐着,竟然是伏着,但是千妩此刻心中灰败黯然,也没有在意,刚要放下车帘,却见那马上伏着的女子忽然“扑通——”一声,摔下马来。</p>
“停一下!”千妩这才有些吃惊,连忙轻呼。车夫“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下。</p>
“怎么了?”坐在千妩对面一直阖目休息的凤临天睁开眼睛,警惕地一问。</p>
“有人昏倒在路边了。”千妩急急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凤临天也迅速起身,目光肃然,快走几步赶在她前面,手指暗暗扣在袖中,一旦有变即可应对。如今天下纷争,乱世不安,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p>
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路边,躺着一名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发丝凌乱,面沾尘灰,满身污渍,裙摆上甚至还有干涸了的,已经发黑的血渍。</p>
凤临天长眉微揽,微微弯身伸出手指在那女子腕间一探,眉头皱的更深了些。</p>
“怎么样?她还好吧?”千妩忙问道。她看着那女子裙摆上发黑的血渍,又见她被发丝掩住的半边脸,苍白如纸,心中莫名悸动,泛起一丝涩然。</p>
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她一人孤零零在风雪中策马而行?</p>
“她似乎不久前小产,身体气血亏损,非常虚弱。”凤临天望了望越来越大的风雪,眉头又皱的更深。</p>
“我们将她带上吧,这雪越下越大,她会冻死的。”千妩急忙过去,将那女子吃力地扶起。</p>
“我来吧。”凤临天见她手臂纤长细弱,扶着那女子极为吃力,幽深的黑眸闪动了一下。当初,她救自己时,拖着他比女子明显沉重许多的身躯,肯定更吃力吧。</p>
思及此,心中极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很快便撇去多余的心事,他连忙弯身将那女子扶起,又回头看了千妩一眼,温声笑道:“这一路过去,你会看到更多的难民,只怕你到时候救不过来……不过,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至少碰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p>
“凤公子,谢谢你。”千妩对着他诚恳地微微一笑,面色有些赧然。知晓他的身份是前太子,也能感觉到他和楚离在谋划的事情,能带着她这样处于弱势的女子,还有尧儿这么小的孩童,已经很拖累他们了,如今,她还麻烦着他们救别人。</p>
“阿妩,不用跟我这样客气。”凤临天抱着那女子上了马车,让她靠坐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再回头对着已上马车的千妩温淡地一笑:“若不是你这般热心肠,当初也不会救了我。”</p>
是什么时候,他省去了姑娘二字,直接喊她阿妩的呢?</p>
千妩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他,只见他眼中笑意氤氲,目光热烈而深沉。蓦地想起之前在司徒漠面前,他说帮自己的那轻轻一吻,立即有些别扭,不由地移开视线,淡淡地笑道:“救人是人之常情,凤公子不必时时挂怀,我想换做别人,也会做同样事情的。”</p>
“以后你可以不用这么生分地称呼我为凤公子。”凤临天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怕她不自在,语声更加缓和了些。</p>
“公子身份尊贵,就让阿妩随着大家这般称呼吧。”千妩收敛了情绪,平静地转过目光。</p>
凤临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沉默。</p>
当他九死一生侥幸地从大牢里逃脱后,昏迷在那个山谷被她救起,醒来后看见失踪许久了的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p>
他依然记得她,可是她却不记得也不认得他,只是笑着问道:“请问公子怎么称呼?”</p>
阿妩,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当年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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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过渡期间,喜欢漠的童鞋们表着急哈,他不是正赶往淩郡了么,沉痛过后的漠,更加的有魅力哦(*^__^*) ……</p>
今天还有更哈,被编编逼的,上架多更是必须的,这几天熬夜睡的少,偶的黑眼圈~~~~(>_<)~~~~</p>